外加一份贺李大当家立寨的贺礼过来拜了山,李宗梁收了礼,让人送了那一半货物下山,镖局吃的是碗情面饭,能结交的,绝不动武。
进了夏天,宋师爷和孙掌柜越说越投机,原来孙掌柜也考过一两回科举,却连童子试也没考过,这让宋师爷很是哈哈笑了几天,他虽说也没中,但好歹童子试那是一考就过的,后来考到举人,才连考几期都落了榜,本想一直考下去,可父亲病亡,家计所迫,只好拾起父业,做起了师爷。每每说到这里,宋师爷都感慨异常,想不明白严大人那样的学问才能,怎么偏偏就中了举,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归于命,人家严大人是福大命大,他是没有那中举当官的福份。
夏末的一天,宋师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背着手踱到茶坊里,和孙掌柜两人坐到紫藤架下,喝着小酒,笑眯眯的探头说道:“你们东家若还有银子,不如把东隔壁那处宅子买下来,这东边可是一处好宅院,原是郑城一个举人的宅子,去年刚说了要打仗的事,这举人一家就紧着搬进太平府去了,这处宅子一直空着,昨天那家的管家回来,说是那举人不打算回来了,要卖了这处宅子,托到我这里,看有人要没有,极便宜,两百两银子就卖,我就应下了,我看,不如让你们东家买下来,把这围墙拆了,打通过去,做成这郑城首屈一指的茶坊,秋天的诗会,我在大人那里说说,就放到你这里,也给你做做名声,沾沾文气。”
孙掌柜大喜,急忙答应着:“好好好,我这就和我们东家说去,只要东家有银子,必是肯的,我们东家,你也知道,只有兄弟两个,二爷已经去京城会文备考去了,家里只有五爷在,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五爷说这事去。”
隔天一大早,孙掌柜就到衙门寻了宋师爷,约他中午到茶坊喝茶说话。午初刚过,宋师爷就进了茶坊,孙掌柜让着他在紫藤架下坐了,上了茶、汤饭、点心,低声说道:“我们东家,我就说,我们东家必是肯的,只是……”
孙掌柜停了停,往前挪了挪,看着宋师爷,接着说道:“这话倒是我提的,五爷极赞成,先生也知道,我们东家兄弟两个,无依无靠,极不容易,若不是实在入不敷出,也不想让我出来开这个茶坊,我们东家这样的,真有点什么事,哪有自保之力?这生意做大了固然好,可做大了,就要招人眼,就要招出些眼红生事的人,先生你想,岂不是得不偿失?可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机会错过,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倒不如,先生入个股,我和东家说了,那家宅院二百两银子,先生拿一半,我们东家拿一半,往后挣了银子,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这个铺子虽说小,倒也能挣些钱,先生看呢?”
宋师爷听的有点楞神,孙掌柜见他没说话,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声说道:“不管先生能不能瞧得上,我心里头,拿先生当知已看,先生这个年纪,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几个侄子都还没成家,往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大侄子又是个极聪明争气的,往后要进学,用银子的地方多的很,可不能让孩子再为了生计……又象先生这样可惜了。”
第四十四章 钦差
宋师爷眼圈一下子红了,忙用衣袖按了按眼角,转头看着孙掌柜:“二一添作五多了,就三七开吧,我三,你们东家拿七。”
“先生就别客气了,先生虽说只出了一百两银子,可这茶坊往后做大了,就得全靠着先生照应才行,我们五爷虽说小,可也是个明理懂事的,一半不多,就这么说定了。”
没两天,孙掌柜和宋师爷就办妥了房契等诸事,挑了个吉日,动工将两个院子打通,重新收拾布局了,举人老爷的宅院果然修的极为雅致,李小幺一处处细细看过,原样没大改动,就是去了重重叠叠的门和门槛,拆掉了几处女墙,让整个院子显得更加敞亮通透,这么一改,这紫藤居外头看着平常,里面就是别有洞天。
孙掌柜又在城里招了六个茶博士,趁着修整宅院,李小幺将六个新招的茶博士,连同赵五哥、张狗子一起,好好的教导训练了小半个月,宅院修整好了,人也训的差不多了,紫藤居低调的重又开了张。
重新开张后,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将紫藤居所有杯碟碗全部换成了郑城能买到的最好的细白瓷器,各色茶汤、点心、酒水,份量去了一半,价钱却涨了一倍,宋师爷再坐到紫藤架下,看着明亮干净的能当镜子的桌面上,摆的茶水点心,漂亮精致的如一幅画,感慨不已:“老孙啊,你们东家,这眼光见识,厉害!是做大生意的!”
孙掌柜陪坐在旁边,笑容满脸:“五爷在太平府住过一阵子。”
宋师爷果然说动严大人,将中元诗会开在了紫藤居,这一场诗会下来,严大人满意异常,这紫藤居,从房舍到吃食茶酒,处处让他感受到了太平府的那份清雅讲究,袁大帅是在太平府长大的,更是觉得亲切异常,在这偏远荒凉的郑城,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太平府的精致讲究。
接下来的几场文会、诗会,紫藤居自然也就成了不二不选,过了重阳节,紫藤居就成了郑城及附近几个县镇文人士子心中最清雅之地。
紫藤居最东边一个藤树掩映的小院落里,李小幺躺在摇椅上,正看着新到的一份邸抄,这中间,居然有一份北平国二皇子苏子诚写给吴国皇上的……书信?算是书信吧,信中几乎每行都提到福宁公主,情真意切的泣血表述下,却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吴国为何屯兵郑城,不动分毫?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公主受难无动于衷?兄妹之情竟淡漠至此?
李小幺往后靠在椅背上,举起邸抄,这样的书信,竟然抄到了邸抄上,谁让抄的?想干什么?责备的不是父女之情,是兄妹之情淡漠,妹自然是福宁公主,那兄呢?哪个兄?有能力淡漠的兄,只有大皇子了,这么看来,朝廷还是吴贵妃的朝廷,太平府,也是吴贵妃的太平府,这书信上了邸抄,恐怕是要造势,这么说,这郑城,只怕太平不了几天了。
李小幺放下邸抄,眯着眼睛仔细盘算了一会儿,跳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这个时候外面客人还多着呢,出去难免被人看到,还是等晚上再说,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唉,要是有个丫头用着就好了,至少不用自己出门找人了。
晚间,李小幺和孙掌柜仔细说了自己的猜想,吩咐他存些米粮茶酒,以备万一,正好,已经是深秋,东西也能存的住了,孙掌柜深以为然,第二天就找了几个短工,开始忙着打扫库房,收粮收米。
第二天一早,张狗子往大车店送了信,隔天上午,李宗贵赶进城,接了李小幺回去山上,李小幺将邸抄拿给李宗梁和魏水生看了,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李宗贵和李二槐先将李小幺送回紫藤居,就带着孙七弟等人买粮买药买衣物布匹等等去了。
忙了几天,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李宗贵拎着衣物行李,赶到紫藤居住下了,他得看着李小幺,既然要不太平了,李小幺一个人在郑城,几个哥哥哪里放的下心?!
过了没两天,一天晚上,已经过了酉末,宋师爷带着当值的衙役,提着灯笼,急急的拍开铺子门,叫了孙掌柜交待道:“赶紧让张大姐准备几盒上好的细点,明天寅末我来拿。”
“出了什么事了?”孙掌柜唬了一跳,急忙问道,宋师爷闪进来,反手掩了门,低声解释道:“别怕,不是坏事,刚接了信,朝里来了钦差,明天就进郑城了,我和大人明天一早就得出城迎钦差去。”
“钦差?是哪位大人?咱们郑城出什么事了?怎么惊动钦差了?”孙掌柜惊疑不定的追问道。
“没事没事,这钦差来,也跟咱们关不着,你放心。”宋师爷停了停,呼了口气,低声说道:“来的是吴大人,就是吴贵妃的叔父,别担心,咱们大人,你也知道,就是吴家门下出身,看样子,吴大人是来督战的,唉,这事,你不用管,没事,别管这些,有我呢,赶紧让张大姐起来做点心,用心做,拿出本事来。”
孙掌柜忙答应着,将宋师爷送出门,透过门缝,看着他走远了,也不提灯笼,摸着黑匆匆赶到东边角落里的院子前,摸索着拉了拉门头上面的一根麻绳,这是李小幺做的门铃,拉了这绳,屋里的小罄就被敲响,省得一拍门,惊动满院。
张大姐奔出来开了门,孙掌柜闪身进了院子,李宗贵披着衣服,出了厢房门,几个人聚在正屋,孙掌柜将刚才的事仔细说了,李小幺裹着斗篷,拧着眉头出了一会儿神,看着张大姐说道:“大姐辛苦了,看样子这个吴大人是一路悄悄过来的,路上必定辛苦,点心就做清淡和软些,正好今天下午刚收的菊花,做个菊花糕,一份红豆糕,再做两样软一些的咸味点心就好了。”
张大姐答应着,奔进去换了衣服,李宗贵点了盏灯笼递给孙掌柜,孙掌柜将张大姐送到厨房,又去把几个厨下的人和赵五哥叫起来,几个人生火的生火,揉面的揉面,忙碌起来。
看着两人出去了,李小幺取了一叠邸抄出来,从最新一张,一页页往前仔细看了一遍,合上邸抄,转头看着伸长着腿,往后靠在椅背上的李宗贵,叹了口气说道:“照理说,这钦差出来,邸抄上都要写的,这吴大人,明天就要进郑城了,郑城府衙这会儿才接到信儿,看来,这趟钦差,是要打谁个措手不及,或是怕惊动了什么人,所以才要悄悄的来,严大人是他吴家门下出身,今晚得了信儿,那城外的那个大帅呢?今晚上得了信儿没有?”
李宗贵摊着手,示意自己不知道,李小幺低着头,将邸抄一张张重新收起来,慢慢整理着心里乱涌的思绪,顿了半晌,才接着说道:“我总觉得这钦差来的事,那个袁大帅还不知道呢,贵子哥不如明天一早就到北门外守着,也许能看到是谁去袁大帅营里送的信,看看那个大帅,得了信儿多大会儿能赶过来。”
李宗贵点了点头:“好,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去守着,只一样,我不在城里,你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嗯,我知道。”李小幺心不在焉的答应着,严大人和袁大帅一个是吴贵妃的人,一个是大皇子的人,本来是两路,可照这一阵子文会上的相处来看,两个人至少表面上看着,还是一团和气,如今吴大人来了,这一团和气,还能不能团得下去?吴大人这督战,能督到、想督到什么地步?这中间,有没有点什么机会?山上好长时候没开张了,铺子里虽说挣了些钱,一来要分一半出去,二来,平时结交也是极费银子的事,其实所剩不多,山上人又多,要是这两家乱起来,趁乱也许能摸到点什么,那就太好了。
吴大人午初进的城,袁大帅午正就赶到了府衙,李宗贵看到袁大帅进城,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