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第100页

做,我和你一样,是人,虽说出身微贱但却是人!你听明白没有?”
  苏子诚怔了怔,目光深深的看着李小幺,突然问道:“大嫂和你说什么了?”
  “说闲话,吃啊穿啊胭脂水粉,家长里短,还能说什么?”李小幺掀起车帘,让风吹到脸上,好让自己清醒再清醒些,这会儿她头晕的厉害,简直有点管不住自己,那些话,好象是自己冲出来的,不能再说了,会出事的,与世皆不同就是怪物,怪物是要被烧死的!
  苏子诚伸手从李小幺手里接过车窗帘子放下:“外头冷,我从来没把你当内宅女子看待过,你这男装不是一直穿到现在了?往后你想穿到什么时候就穿到什么时候,若穿腻了,换了女装,也随你。”李小幺垂头听着,随手摸了只靠垫抱在怀里,下巴抵着靠垫没有答话,苏子诚慢慢伸手碰了碰李小幺的耳垂,看着耳垂上那印迹明显的耳洞,声音温和的劝道:“你想得多了,着了相,咱们北平,从不轻视女子,哪有人把女子当东西看了?以后若有什么烦恼事,跟我说,不要再跑出来喝酒,醉酒伤身。”
  李小幺笑着点着头,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再说话,这酒是不能再喝了,她今天真是喝醉了,笑也罢了,怎么净乱说话呢!两人沉默片刻,苏子诚满腹心思的看着笑个不停的李小幺,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李小幺半垂着头,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晃动不停,满脸浓的化不开的笑容笑的车厢里睛云霁月、暖意融融。苏子诚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若不是……从前母亲教导过大哥,居高位者要时时谨慎,无论饮食玩物,不可有偏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就是一言不谨,也许都能惹来大祸,大哥也这么教导我,不是我不尊重你,小幺,名份上的东西,不过是个名份,有我,何必去计较?”
  李小幺咬着舌尖,努力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抬手揉着额头,转头四顾,挪过去从暖窠里取了茶壶,倒了杯冰凉的茶出来,一口喝了,这才觉得清醒了不少,转过头看着苏子诚说道:“不是这个,你和我天渊之别,我是说,我是个一个乡下丫头,你在天我在地,我是乡下人的想法,噢,对了,”李小幺心里清清明明的觉得,这个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得把这话岔开,寻点别的来说:“你说吕华怎么了?吕华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雪大,阻了行程。”苏子诚两句话交待了,李小幺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他要是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吕华进了北平地界没有?到哪儿了?”
  “嗯,月底前就到开平府了。”苏子诚疑惑的看着李小幺,有些不太确定,她到底真醉了没有,李小幺拼命守着这点清醒,不敢停话,随口寻着话题接着说道:“前几天我让丰乐楼帐房粗算了算,这两个来月,生意也就好了那么一线线,我想了好几天了,正好和你商量商量,这酒肆要想做出牌子,菜上头有别人不能及处是一样,酒也要有风格,开平府,北平吧,人情民风和吴国大相径庭,可不管酒肆也好,衣饰行绸缎铺也罢,处处跟着人家有样学样,这已经好没意思了,偏还学得不伦不类,邯郸学步,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小幺行云流水般说着话,反正流到哪算哪儿了,苏子诚被李小幺说得脸色浮起层难堪,打断李小幺的话问了一句:“邯郸学步?”
  “噢!”李小幺诧异的看着苏子诚:“你不知道邯郸学步?”
  苏子诚瞄着李小幺,慢吞吞的说道:“怎么个邯郸学步法,你说说看。”李小幺困惑苦恼的用力揉着太阳穴,这邯郸学步是什么个来历来?她这会儿头涨的厉害,好象有个故事……嗯,就它了。
  “就是……是这么个故事,前朝吧,从前有个叫邯郸的乡下土财主,望子成龙,儿子呢,也争气,中了举,点了知县,儿子也孝顺啊,赶紧写信请父亲过来风光风光,可一想父亲那样子,踩着登山步,哈腰低头,哪有知县家老太爷的气派?想来想去,想出个主意来,让人买了只鹅,连鹅带信交给长随,吩咐他回去接老太爷去。”李小幺说的眉飞色舞,苏子诚瞄着她,好整以暇的听她往下编排,李小幺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谁知道走到半路,渡河的时候,那鹅看到水,一下子扑到河里游走了,这长随傻眼了,上了岸,想再买一只鹅,谁知道寻来寻去竟没有卖鹅的,只看到一个卖兔子的,那长随想来想去,那鹅是白的,兔子也是白的,也差不多,就买了只兔子带上了,到了乡下,老太爷收了兔子,接了信,寻私塾先生念了信,原来儿子要接他去任上风光,让他先悄悄跟长随带回来的那物什学走路,以免失了老太爷的体统,就这么着,老太爷天天关着门,跟兔子学走路,学了十来天,觉得差不多了,就上路了,知县儿子听说老太爷来了,带着满县官吏,风光无比的接出了几十里远,老太爷下了车,紧张的理好衣服,趴到地上就开始跳,刚跳了两下,只觉得四周鸦雀无声,老太爷那也是聪明人啊,脑子一转,就知道哪儿不对了,赶紧用手肘支着地,将两只手紧贴耳朵树起来,这回连两只大耳朵也有了,总算学对了!”
  苏子诚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小幺:“原来这邯郸学步,是这么来的,让你发挥的倒也贴切,明天跟水岩说说你这个邯郸学步,问问他那对耳朵学对了没有。”
  车子一阵颠簸,李小幺头晕脑涨,隐隐约约觉得哪儿不对,可实在没办法集中心神,只不停的笑着,随着车子晃来晃去,目光越来越迷离,干脆扑倒在苏子诚腿上。




  第一百二六章 内书房
  苏子诚看着扑倒在自己腿上的李小幺,一时手足无措,他哪里经过这个,呆了片刻,伸手想掀帘子叫人,手碰到帘子又缩了回来,外头都是小厮,再说小幺这样的醉态,也不能让别人看到,苏子诚伸手去扶李小幺,李小幺翻个身让自己躺舒服了,挥手推着他,不让他动自己,苏子诚扎着手呆了半晌,只好一动不动,束手无策的坐着。
  城外回去并不远,很快到了柳树胡同,南宁寻子个婆子,叫了紫藤和海棠出来,苏子诚看着两人半扶半抱着李小幺进了二门,才慢慢活动着腿脚,车子回到梁王府门前,麻木的双腿渐渐好了。苏子诚下了车,摇晃的大红灯笼下,管家长近一溜小跑迎出来,长揖见了礼,笑着禀报道:“爷,户部几位堂官等爷回来看秋赋的总帐,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让他们先回去,明天下午过来。”苏子诚背着手,脸色阴郁的一边往二门进去,一边吩咐着长近,长近答应一声,看着苏子诚进去,伸手拉了拉走在最后的北庆,北庆停住步子,长近看着苏子诚进了月亮门,才努了努嘴问道:“又阴天了?出什么事了?”
  “嗯,没出什么事,都好好儿的。”北庆苦恼的答道,长近吁了口气,叹了口气:“这一阵子好不容易能常见笑脸了,好好儿的睛天,忽的又阴了,唉,最好明天来阵风,把这阴云吹没了,千万可别下雨,眼看着进腊月了。”北庆跟着叹息着表示着赞同,长近不敢耽误,忙亲自过去给几位户部堂官回话去了。
  苏子诚径直进了内书房院子,换了衣服,沉郁的靠在厢房炕上,隔着琉璃窗,看着外面枯萎的树藤,慢慢喝着酒出神,也不知道喝了多长时候,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吹得廊下的灯笼晃动不停,酒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刚跟着大哥平了北宁回来的那一晚,窗外也是这样枯萎一片,也是这样的风啸叫着,半夜起就下了雪,那一年的雪从来没有过的大,直下到春节才停……
  李小幺一觉睡到第二天,头还是有些涨痛难受,起来又洗了个澡,才觉出些神清气爽的味道,过日子最怕糊涂,好了,现在自己定了自己要做的日子,就该好好的神清气爽才是,李小幺仔细挑了只金嵌玉的簪子,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天阴沉沉的透着闷气,李小幺缩回头,挑了件清爽的靛青长衫,紫藤瞄着长衫的颜色,取了件松花色锦缎面灰鼠里斗篷出来,李小幺穿戴整齐,对着铜镜转了个圈,还是裙子好,幅面宽宽的,稍转的快一点,裙子扑散开再扑落下来,最让人心喜不过,算了,过几年再穿吧,往后穿裙子的时候长着呢。
  车子片刻功夫就到了梁王府,李小幺跳下车,外书房院门口,南宁极凑巧的迎上李小幺,笑着说道:“五爷今天看着真是精神,爷今天也早,看了好大一会儿帐本子了。”李小幺顿住步子,转头看着南宁问道:“爷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谁惹着他了?”
  “瞧五爷说的,就是借我们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惹爷不高兴。”南宁苦笑答道,
  “噢?那必定是出什么事了,今天都小心些吧。”李小幺同情的看着南宁说道,南宁咽了口口水:“要不,五爷……”南宁冲着正屋抬了抬下巴,又对着李小幺揖了揖,李小幺点头答应道:“行,我进去看看去,不过,不一定有用,真要出了什么大事,这天指定得阴上好几天!”南宁笑着跟着李小幺到了垂花门,让着李小幺进去,自己停了一盅茶的功夫才跟进去。
  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到了正屋门口,东平满脸笑容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冲着屋里禀报道:“爷,五爷请见。”
  “嗯。”屋里随即传来应声,李小幺进了屋,笑盈盈见着礼:“昨天多谢你。”苏子诚放下手里的折子,抬头打量着李小幺,冷着脸指着书桌边上放着的几本书吩咐道:“把这几本书拿回去好好看看去,邯郸学步是你那个解法?”李小幺揉了揉太阳穴,昨天说的话,记不全了,可那个故事却记得清楚,李小幺吐了吐舌尖,上前取了书,随手翻了翻,放了两本回去,只拿了一本笑着说道:“那两本看过了,这一本我拿回去看,两个邯郸学步差的也不多,反正都是爬回去的。”
  苏子诚紧皱眉头盯着她,李小幺笑着往后退了半步,笑着说道:“这是你的书?真有这本书?我还以为是那个什么黄谷子杜撰的呢,你这间外书房连个书架都没有,你的书都放在哪里的?多借几本给我看看好不好?你收的有史书没有?外头几乎寻不到史书,真是奇怪,怎么史书那么少呢?还有地理山河图志之类的,也找不到,都是些游记,偏那些写游记的,只会写景,最后来个咦吁唏,哪里到哪里路要怎么走,地形如何,一路上物产如何,风土人情如何,写得极少,也有写的全的,可就在那么方圆百十里内,好没意思。”苏子诚听的有些楞了片刻,失笑说道:“那游记不写景写什么?写今天走了多少里路,吃的是什么,路边长的什么树,过的是河还是山,那不成流水帐了?”
  “对啊,这才让人清楚明白不是。”李小幺认真的点了点头答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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