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第529页

德,当初誓死反对陛下的事儿,他们一定忘记了,世人庸碌者多矣,只见锦上添花,难见雪中送炭。”

朱厚照眼睛眨了几下,神情有些兴奋了:“安定门外一定有很多朝臣迎驾,你说朕等会儿要不要下道旨,索性不理那些迎驾的大臣,御驾径自从安定门直达禁宫,朕要狠狠扇他们一记耳光……”

秦堪面带难色:“陛下,这样怕是不太妥,这事儿若干出来,陛下倒是解了气,不过以后君臣关系可就愈发差了,往后陛下任何言行都会招来满朝责骂,为泄一时之气,以后却要受无尽委屈,陛下,不划算呀。”

朱厚照顿时有些泄气:“你说得对,今日朕畅爽了,明日可就添堵了,确实不划算。好吧,等会儿朕勉强与迎驾的大臣叙叙旧……”

秦堪提醒道:“……而且还要面带笑容。”

朱厚照怒道:“朕又不是卖笑的,对这帮老而不死的家伙哪里笑得出?”

“看到讨厌的家伙陛下你就想象他忽然被一颗天外飞石砸死了,这样一想陛下会不会开心?”

朱厚照化怒为喜:“有道理,朕一定会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二人说着话,车辇忽然停了下来。

车辇外,一名参将跪地禀道:“陛下,御驾已至京师安定门。”

朱厚照笑道:“迎驾的大臣们都在城门外么?”

参将迟疑片刻,期期艾艾道:“呃,陛下,末将不敢言……”

车辇内,朱厚照和秦堪一楞,互相对视一眼,朱厚照性急,两步上前亲自掀开了车帘,站在车辇楼桥处放眼四顾,触目所见一片白茫茫不见尽头的白雪,天空灰蒙蒙的,鹅毛大雪仍在飘飘洒洒。

朱厚照朝城门处扫视一圈,见城门外的雪地里,一群人毕恭毕敬地站着,见朱厚照走出车辇,众人纷纷跪拜磕头。

“恭迎陛下大胜还京,王师万胜,吾皇威武!”

朱厚照嘴角一勾,刚绽出一丝笑容,凝目仔细一瞧,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神情渐渐绷了起来,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

跪在雪地里的人,以张永,戴义,成国公朱辅为首,三人的身后密密麻麻跪着一众世袭公侯伯勋贵和京营武将,这些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除了这些太监和勋贵,朝中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国子监等等,一个文官的影子都没看到。

朱厚照脸色铁青,浑身气得瑟瑟发抖。

秦堪跟着走出车辇,见城门外的情形不由吃了一惊,瞬间他的脸色比朱厚照好看不了多少。

皇帝亲征,班师回京之日大臣们是必须要迎驾的,若皇帝亲征一役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大臣们甚至要出城三十里恭迎,这不是客气,而是祖制,法典上是这么规定的。

今日朱厚照回京,三日前秦堪便派出一拨接一拨的信使向京师内阁禀报皇帝行止,朱厚照何日何时到京师,他们应该非常清楚才是,为何此刻安定门外除了太监和勋贵,竟无一个文官迎驾?

“这些狗官,欺人太甚!”朱厚照呆立许久,终于厉声咆哮。

秦堪没接话,心头却分外沉重。

大明的君臣关系,竟已僵冷到这般地步,日后他想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悄然改变这个世道,恐怕比想象中要艰难许多。

大胜归来,没有收获到意料中的欢呼,等到的反而是一片冷清,对朱厚照来说,这简直是羞辱。

“张永,你这狗才!文官们为何一个都没来?他们都死在家里了么?”朱厚照气得上前狠狠踹了张永一脚。

张永跪伏于地,惶然道:“陛下息怒,奴婢不敢隐瞒,京师人人皆知陛下今日今时归京,但朝中那些大人们不知何时串连起来,竟私下里约好了今日不迎驾,说是……说是陛下离京亲征本就荒唐,有违祖制,尔今陛下得胜归来气势正盛,若然满朝迎驾,实不知将来陛下还要离京亲征几次,所以,所以……”

张永期期艾艾不敢再说,一双眼睛求助地望向秦堪。

秦堪看不下去了,只好帮张永说道:“陛下,说得简单通俗一点,大臣们不迎驾是因为他们不想惯着你。”

朱厚照气得跳脚咆哮:“狗官安敢辱朕至斯!”

张永等人见龙颜大怒,纷纷苦着脸伏地齐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教朕如何息怒?朕此去江西平乱大获全胜,朕打的是胜仗,不是败仗!满朝文官何以如此待朕!”朱厚照厉声说完,眼眶忽然泛了红,使劲眨了眨眼,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无比疲惫地长叹口气,朱厚照神情索然道:“朕真的很累了……不迎便不迎吧,张永,咱们进城,摆驾豹房。”

“慢着,陛下!”

久不出声的秦堪忽然站了出来,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秦堪躬身道:“陛下平定叛乱,荡尽逆贼,结束江西战乱,使百姓复得安稳,江西百姓无不对陛下感恩戴德,陛下正是匡扶社稷的英武帝王,何以还京之后得不到应有的欢呼?”

朱厚照呆立片刻,道:“秦堪,你的意思是……”

秦堪一字一字缓缓道:“京师,欠陛下一个欢迎。”

“所以?”

“所以,陛下不该以这种落魄的方式进城。臣愿为陛下分忧。”

第六百三十七章 所谓忠直
大明的文官无法无天,历朝历代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臣子,这是后世无数专家学者盖棺定论的认知。

君权与臣权的博弈争斗,也只有在大明才表现得这么**浅白,君臣之间似乎连最基本的阳奉阴违的功夫都懒得做了,彼此的关系如同仇敌,有时候却又不得不拧成一股绳合作,更多的时候则是互相较劲,对人或对事,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泾渭分明,一点就着。

内阁制是个好制度,臣权过大也带着几分后世的民主味道,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君权膨胀独裁后的祸国殃民,如果念经的和尚不把这本好经念歪的话,大明假以时日一定比强汉盛唐更加璀璨,只可惜,大明的文官虽然遏止了君权的膨胀,但他们自己却膨胀起来了。

造成如今这种情势,其咎不完全在文官,老朱家自永乐大帝以后的几位皇帝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不知是否永乐大帝后宫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永乐以后的皇帝性格特别软弱,完全不像太祖和永乐那般杀伐果断,反而一个比一个怂,搁了太祖永乐那个时代,大臣们乖得如同笼子里瑟瑟发抖的鹌鹑似的,生怕哪天皇帝瞧他不顺眼把他从笼子里拎出来一刀宰了,像这种皇帝得胜归京而大臣们没一个出城迎接的事,胆上长毛也不敢这么干呀。

说实话,永乐大帝咽气以前实在应该派人去宫外隔壁去查一查,看宫外隔壁是否有一位王叔叔。把老朱家的基因串种了……

…………

朱厚照很愤怒,怒发冲冠,却无可奈何。他是生杀予夺的皇帝,但他不敢对文官们怎样,因为他是文官教出来的产物,而且他的骨子里也缺少太祖和永乐那种残暴嗜杀的基因。

秦堪不一样,他的前身是秀才,但他不是,他根本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全,而且他还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那就是跟文官一样无法无天。

朱厚照秀气俊朗的年轻脸庞被秦堪几句话一煽。顿时泛出兴奋的潮红,此刻他也觉得忍气吞声并不是好选择,京师确实欠他一个盛大的欢迎,这些他值得拥有。

“秦堪。你说得对。朕应该在万众欢呼声中堂堂正正进城。而不是以这种屈辱落魄的方式,朕打了胜仗,应得如此礼遇!”朱厚照攥紧了拳头。

秦堪沉声道:“陛下说得正是。御驾亲征,宇内荡靖,大胜归京,臣民欢呼,这才是一代英武帝王应该得到的礼遇,今日这场面君不君,臣不臣的,真正是岂有此理!”

“秦堪,你说怎么办?”

秦堪冷冷一笑,躬身道:“请陛下进御辇安坐,一个时辰内,陛下必可见到万众欢呼。”

朱厚照深深看了秦堪一眼,道:“朕一切交给你了。”

说完朱厚照狠狠一拂袍袖,转身回了车辇。

秦堪笑着目送朱厚照登上了车辇,然后直起身,笑容仍没变,只是笑容里多了一抹熟悉的邪味儿。

“丁顺上前。”秦堪淡淡唤道。

一道矫健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秦堪身前。

“公爷有何吩咐?”

秦堪瞧着眼前这张精明却不失圆滑的笑脸,淡淡道:“去给我办两件事。”

丁顺挺直了腰杆:“杀人放火,公爷只管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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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内城,内阁大学士梁储府上。

今日此刻,梁府热闹非凡,朝中上至李东阳,杨廷和两位大学士,下至六部尚书侍郎员外,全部聚集在梁府前堂,大小约有百来号人,规模相当于一次小朝会了。

所有文官神情肃然,全部穿着朝服,一副随时去朝堂金殿死磕的架势,梁储是主人,坐在前堂首位,眼皮抬也不抬,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杨廷和颇有些坐立不安,几次想站起身,看着满堂肃然静默的文官,犹豫片刻,只好仍旧一动不动。

李东阳垂首漫不经心地吹拂着手中茶盏里的茶水,热气袅袅升腾,仿佛在众人和他之间拉上了一层迷雾,任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令人奇怪的是,秦堪的老岳父,左都御史杜宏赫然也在堂内静坐,一脸苦涩踯躅,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杜宏是秦堪的岳父,但他更是大明的文官,此时此刻大家铁了心要让归京的小昏君碰个钉子,杜宏只好旗帜鲜明地站在文官们一边,否则他这个左都御史算是做到头了。

文官也是分派系的,他们永远不可能真正拧成一股绳,大明文官的价值观已经严重扭曲,以有事没事招惹皇帝生气为判别忠奸的标准,但今日却不知由谁开始倡议,既然有人倡议今日非要招惹皇帝一回,不论这事是黑是白是正是邪,第一个文官这么干了,别的文官就不能不干,明明是一件不分青红皂白的荒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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