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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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城外大营。
朱厚照张着嘴一动不动,嘴里塞满的糕点碎屑细雨般落在膝盖上,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略显呆滞地看着秦堪。
良久……
“咳咳咳……”朱厚照一边捶胸一边呛咳:“水……拿水来!”
帐内侍卫急忙递过水,朱厚照大灌了好几口,然后胡乱用袖子一抹嘴。
“你说什么?朱宸濠欲派刺客行刺于朕?”朱厚照眼睛瞪得老大。
秦堪笑道:“正是,朱宸濠颇得古人之风,以为派几个诸如荆轲,专诸,要离之类的刺客把陛下刺死,他的麻烦就解决了,如今他派出的死士恐怕正赶往安庆的路上……”
感叹似的叹了口气,秦堪羡慕地道:“其实啊,做人像朱宸濠那样简简单单挺好的,一杆子横扫过去,打下几颗枣子都算自己的,没打下来的下次再说。”
朱厚照脸颊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觉得笑点不高,于是忍住,又问道:“如此机密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堪正色道:“陛下不可小觑臣麾下的锦衣卫,他们很厉害的,朱宸濠一天挖了几次鼻屎他们都清清楚楚……”
朱厚照惊喜莫名:“锦衣卫有人潜伏在朱宸濠身边了?”
“那倒没有,事实上这个消息是探子从一小股宿营的反军嚼舌头时获知的。”
朱厚照眼睛又睁大了,神情充满了迷茫,不解。
“刺杀朕这件事,应该算是机密大事吧?为何随便碰到一股反军都知道?”朱厚照说着忽然面现怒色:“难道他以为取朕人头如砍瓜切菜那么轻松,于是刺杀朕这件事他不在乎闹到天下皆知么?狗贼安敢小觑朕!”
“陛下息怒,事实并非如陛下所想,朱宸濠不是猪脑子,刺杀陛下如此大事,他肯定不会到处宣扬的……”
朱厚照怒道:“他不宣扬难道是鬼宣扬出去的?事实上如今已天下皆知!”
“能让一件事情闹到天下皆知,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宸濠把这事告诉了一个大嘴巴的女人……”
朱厚照满面的怒色顿时一缓,扭头瞪了秦堪一眼,道:“那你前面那句话还是说错了,朱宸濠那狗贼就是猪脑子。”
秦堪笑着朝朱厚照拱手:“幸好陛下已令宗人府将宁王一脉除名,朱宸濠再是猪脑子也与陛下无关,否则很容易令天下人通过血缘而联想到陛下身上,陛下逃过一劫,实在是可喜可贺……”
朱厚照下意识地拱手,打算谦虚几句诸如“哪里哪里”之类的客气话,手刚一抬又凝住,思来想去总觉得秦堪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抬手的动作迅速转化为拂袖,并且狠狠送了秦堪一记白眼儿。
“陛下,刺杀的消息来源过程臣正在追查之中,但臣觉得,刺杀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朱厚照赞同地点头:“朕也觉得很有可能,朱宸濠的叛军行军如此缓慢的原因大抵便是如此了,他在等朕被刺身亡的消息,如此一来双方士气此消彼长,那时天下无主,对朱宸濠来说便是绝好的机会,嗯,这么一说便说得通了……”
猛地一挺胸,朱厚照怒道:“他想要朕死,朕偏偏不死!”
“陛下……这句是废话。”
“秦堪,你说,咱们如何应对?”
“臣以为,大营兵马不可妄动,朱宸濠派死士刺杀陛下必须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将陛下诱骗出营,否则陛下身处二十万大军营地中央,死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刺杀到陛下的……”
“他会如何诱骗朕?”
“宁王一脉六代经营南昌,江西之境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府的官员被其买通,甘为驱使,臣建议陛下不妨稳坐帅帐,两三日内必有官员主动觐见陛下,那时陛下且看是哪个家伙不知死活,用什么借口将陛下诓骗出营,臣会暗中做好一切布置……”
朱厚照两眼发亮,神情隐隐有些兴奋,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好玩很刺激的事情,世上只要跟“好玩”二字搭上边,都是朱厚照感兴趣的菜。
“就这么办!”朱厚照兴奋得直搓手:“你没事了吧?没事退下,朕得准备准备……”
“陛下,臣还有事……”
“什么事?”
“自出征以来,陛下付臣监察大军军纪之责,臣不敢怠慢松懈,有件事臣不得不禀奏陛下……”
“何事?”
“魏国公之孙徐鹏举犯了军纪,臣实在不知该如何罚他……”
“他所犯何事?”
“驻军枯燥,嘴里没味,徐鹏举一月之内将附近农户家所有的鸡都吃光了,没人发现就偷,被人发现了就给银子,今日附近农庄的里长保长和宗族乡绅向安庆知府告状,知府无法定夺,又向臣禀报此事……”
朱厚照神情略显呆滞:“附近的鸡……全吃了?徐鹏举他,他是黄鼠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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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教育鹏举
堂堂未来国公,竟将附近农户家的鸡全吃光了,不得不说,这事儿干得很不讲究,大失魏国公府体统,而且丢尽了大明勋贵的脸,至少秦堪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国公身份很掉价,跟丐帮八袋长老差不多的意思,再加上自己擅做叫花鸡,身份愈发贴切了。
偷鸡是小事,丢面子掉身份也是小事,但这种人将大明整个勋贵阶层的档次拉低了,这是大事。就像一个很古老的笑话,乡下农户一说起紫禁城里的皇帝过什么日子,便不无艳羡的说,皇帝一定顿顿吃肉夹馍,一夹夹两片肉,而且干农活的锄头都是金子打的……
如今有了徐鹏举这号反面教材,还真不知当地的农户怎生编排大明的勋贵,一说起这个侯爷那个国公,脸上一定充满了轻蔑,侯爷国公有什么好?城里连只鸡都吃不上,三更半夜跑穷人家偷鸡,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农户踏实……
事情不大,性质很严重。秦堪决定教育一下这个任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塞的小公爷。
…………
…………
徐鹏举的大帐位于朱厚照的帅帐后方,这次跟随皇帝出征的勋贵不少,这些人都是皇帝最相信的人,所以他们住的地方都离帅帐很近。
秦堪和朱厚照掀帘而入,却见小公爷徐鹏举难得乖巧地坐在帐内,腰板挺得笔直在看书,表情分外肃穆。可谓宝相庄严,只是嘴角来不及擦尽的油花儿深深的出卖了他。
见朱厚照和秦堪走入,徐鹏举神情闪过一抹惊慌,随即很快平静下来。
“在看书?”秦堪惊奇的语气仿佛看见了一头直立行走的猪,这是他自认识小公爷以来第一次发现他手上拿的东西不是食物和赌具。
徐鹏举矜持地点点头。
“什么书?”朱厚照也很好奇。
“兵法,非常深奥的兵法……”徐鹏举叹道:“行军出征在外,闲暇时不看兵法,难道看春宫不成?”
秦堪扫了他一眼,扭头看着朱厚照:“陛下,这个时候您应该‘龙颜大悦’。不然不应景了。”
朱厚照果然很应景地龙颜大悦起来:“徐鹏举勤而好学。出征犹不忘苦读兵法,实为大明勋贵之楷模,朕心深慰……”
徐鹏举表情平静,眼中却冒出雀跃的火花。按照套路。下面朱厚照该有封赏了。
谁知朱厚照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书本么?还说这东西名字晦气。逢‘书’便‘输’……”
徐鹏举拿书的手微微一颤,似乎下意识有种把书本扔出去的冲动,紧要关头又忍住了。
“陛下。臣已痛改前非,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臣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书好看吗?”朱厚照忍笑盯着他。
“还行,不如春宫那般图文并茂……”
“那你为何看得嘴角流油?”
徐鹏举一惊,抬袖用力一抹嘴,无比淡定道:“这不是油,是水,茶水,此兵法深得我心,读来忍不住欲浮一大白……”
朱厚照不依不饶:“不对,茶水没这么反光,只有油光才会在阳光下呈现这般亮色,正所谓‘油光可鉴’,说的便是你嘴角的东西……”
“臣再重复一遍,不是油,是水,刚浮过一大白后残留的水渍……”
看着徐鹏举渐渐涨红的脸,朱厚照和秦堪莞尔一笑。
徐鹏举见二人神情诡异,于是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不知陛下和宁国公来此……”
秦堪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我军大营马上要召龙虎山道宗的张真人来作一场法事。”
“为何做法事?”
“据附近农户来报,他们说近日来大营附近的鸡全部被偷,怀疑是黄鼠狼干的……”秦堪扫了一眼脸色渐渐发绿的徐鹏举,接着道:“农户们特别强调,这是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少说得有五百年道行吧,不然怎么专吃农家的鸡,却不吃屎呢?”
绿着脸的徐鹏举忍不住打断道:“黄鼠狼……还吃屎?”
朱厚照诧异地看着他:“民间有句俗话叫‘黄鼠狼改不了吃屎’,这句话你竟然没听过?”
“没……没有。”
秦堪叹了口气,道:“农户皆是陛下子民,陛下怎忍见子民被一只偷鸡的败类糟践?于是请了龙虎山的张真人下山,给农户们做一场法事,收了那只妖孽……”
徐鹏举擦汗,脸色愈发难看,吃吃道:“也许,也许他不是妖,是人呢,正常情形下,人才吃鸡……”
秦堪断然道:“绝不可能!养鸡的都是穷苦人家,就指着家里几只鸡过年时换一两尺布头给孩子添新衣裳,谁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把穷人家的唯一盼头给掐了?我和陛下讨论了很久,觉得世上应该没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