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第507页

说几句正经话么?”

顿了顿,朱厚照疑惑道:“莫非他想拖延决战时日,借此耗费我军粮草?”

秦堪更苦笑不得:“陛下这个怀疑更不靠谱儿了,此战乃是陛下以举国之力击其一隅,二十万大军的粮草每日源源不断从各地运来,朱宸濠若有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或者说,他想改道转攻别处?”

秦堪又摇头:“也不大可能,陛下,时至今日,朱宸濠已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打败咱们这二十万大军,然后攻取南京,否则,不论他改道湖广,浙江或是福建,都将面临朝廷大军的围追堵截,以及各地方官府和卫所的袭扰,占住南京,他才能占住阵脚,得到南直隶,江西,湖广等半国之兵源和粮仓,才有与朝廷相抗的资本,臣敢断言,朱宸濠绝不会改道攻别处。”

朱厚照快疯掉了,抓着自己的头发恶狠狠叫道:“那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行军的路上顺便下令反军踏踏春,打打猎放松一下心情?兵贵神速的道理都不懂,当王爷不好好当,造反又不好好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活到这把年纪他不觉得羞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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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宁在山路上跌跌撞撞蹒跚而行。

他身上的伤痕更多了,大腿处甚至被树枝尖石划出一道半尺长的大口子,深可见骨,鲜血随着他的脚步走一路滴一路,模样非常凄惨。

近一个月的深山跋涉,钱宁独自一人从九江来到了安庆,站在山腰处,朝廷二十万大军的营盘如白雪覆地,连绵不绝。

看着远处的营盘,钱宁心中一暖,由衷露出了笑容。

他,终于活着回来了!

反军大营外的深山里,当他满怀杀机准备对唐子禾动手时,忽然发觉自己浑身酥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仿佛中了某种邪法儿。

当时他大惊失色,心中懊悔万分。

他忽然想到,一个女人,敢独自走进虎狼环伺的反军大营,最后又能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一定有她的本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竟敢对她动手,简直是找死。

想通了的钱宁马上跪地向唐子禾痛哭流涕求饶。

唐子禾当然不是善类,钱宁敢向她动手,便已被她判了死刑。

恩与仇,在二人之间转化得非常迅速和自然。

好整以暇的唐子禾根本不听钱宁杀猪般的嚎叫求饶,慢条斯理地用一根木棍打断了他的一双臂骨和四根肋骨,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并用一种特制的牛筋残忍地穿过了他的一双琵琶骨,然后绑起手脚吊在一棵大树上。

唐子禾终究没下最后的杀手,离开霸州以后,她已很少再伤人命。

离开时,她给痛苦哀嚎的钱宁扔下了一句话。

“天数五十,其用四九,遁其一,此为天道。我不下杀手,便是给你留下一线生机,是死是活,且看你的造化。”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处处漏洞
牛筋穿过琵琶骨将整个人吊在树上,在血没流干以前,钱宁找到了唐子禾留给他的一线生机。

他用牙齿艰难地一点一点咬断了特制的牛筋绳,背靠在乱石一点一点磨断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接着用嘴将被打断的双臂用树枝固定,依靠着双腿在危机四伏的深山里穿行。

抱负和野心这种东西,在危急关头会转变成活下去的无尽动力,这种动力是可怕的,它支撑着他生存下去的意志。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一个双臂已断,浑身血流不止的人是如何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去,并且一步一步从九江走到安庆。

钱宁必须活下去,活下去的念头跟自己的使命无关,他只是纯粹的想活着,然后立功,升官,做出一些旁人无法做到的功绩,让这些功绩摆在秦公爷面前,让秦公爷从此真正开始正视他这个人,给他一份敞亮的前程……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他的野心或许只想升个千户,如果命好能当上镇抚使,则算是老天开眼,一生知足了。

这个小小的却坚定的野心,支撑着他穿林过溪数百里,来到了安庆的大营外。

站在山腰看着连绵数十里无尽的营盘,钱宁忽然跪在地上,几番生死边缘都咬牙撑过来的他,此刻却泪如雨下。

这一路,他似乎过尽了整个人生。

六杆长枪抵在钱宁的背上,钱宁若敢稍有异动。长枪便会毫不迟疑地戳穿他的身躯。

朝廷王师的营盘边缘,不是寻常人能接近的。

钱宁没动,眼泪仍在哗哗地流,脸上却绽开了笑容。

“京师……锦衣卫东城百户钱宁,有急事……禀报宁国公秦公爷……”

钱宁说完了这句话后,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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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秦堪的大帐内。

钱宁跪在秦堪的面前,双臂下垂软软地耷拉着,一脸平静偶尔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正低声禀报前方军情,以及关乎皇帝和秦公爷的生死大事。

其实钱宁被抬回大营时。便有军中大夫欲为其治伤接骨。但钱宁醒来后却非常蛮横地推开了大夫,非要坚持以现在这副凄惨模样见秦公爷,也不知怀了什么心思。

秦堪坐在大帐中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伤痕累累的钱宁。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表情上丝毫看不出端倪。

“正德三年六月廿八。逆王朱宸濠兵围九江,汀赣巡抚王大人决意固守,并从九江城附近征调卫所将士近六千。城内城外无数闲汉泼皮亦在征调之列,令凡不从者,王大人皆以军法斩之,又调粮草军械滚木擂石火油无数,誓言与九江共存亡,属下奉公爷之命,寸步不离王大人左右,奈何王大人正值用人之际,强命属下带人出城散布告示以惑敌,属下人等幸不辱命,回城复命时却惊见王大人弃守九江,所部将士不知所踪……”

钱宁说到这里,低垂着的面孔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抬头小心地看了看秦堪的脸色,却见秦公爷的表情无悲无喜,古井不波,钱宁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失望,却只好继续说下去。

“属下与三十余弟兄惊愕惶然,于是属下决定与弟兄们分散奔赴安庆,向公爷禀报其中内情,却不料属下半路……半路遭遇小股反军扎营,属下小心接近,探听反军说话,听到一个惊天秘密,原来逆贼朱宸濠正打算派遣死士潜入安庆,寻机将陛下和公爷诱骗出营,趁机刺杀,属下闻知此事半步不敢耽搁,急忙奔安庆而来……”

前面的叙述没错,但后半部分却被钱宁完全删改了,被反军所俘,被唐子禾所救等等事情,钱宁一个字都没说。

一个有着蓬勃野心的人,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履历上出现任何污点的。

钱宁将近来所遇娓娓述出,大帐内只回荡着他低沉平静的声音,秦堪坐在大椅上眼睛半阖一言不发,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钱宁该说的都说完了,垂头静静等待秦堪发话,心中却有些忐忑和心虚。

大帐内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秦堪面无表情,但心里却颇不平静。

他对钱宁的印象并不好,他认为钱宁绝非善类,这一点他看出来了,李东阳也看出来了,而且他相信王守仁也看出来了。

所以派钱宁离京赴江西,秦堪心里其实存着杀他的念头,这个念头王守仁想必也清楚的。

然而今日钱宁却活着回来了,说明王守仁并没对他痛下杀手,圣人就是圣人,指望圣人干这种不大光明的勾当,王圣人可能心理上不大适应。

秦堪心里隐隐有些失望,王守仁怎么就没把他弄死呢?战场上找这种机会应该很简单啊,比如指指宁王的帅帐让他去把宁王的脑袋摘过来之类的……

良久,秦堪终于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指了指钱宁软软耷拉着的双臂和浑身淋漓可怖的伤口,秦堪淡淡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公爷的话,属下离开九江后不敢走官道,于是只能在深山里潜行,山中野兽蛇虫众多,属下这些伤皆是与野兽搏命所致。”

秦堪闻言愈发失望了。

这家伙是只打不死的蟑螂啊,跟野兽玩命居然都能活着回来,派他出京之前真应该找个算命先生算算他的流年八字……

“钱宁,我问你……”秦堪盯着他。目光如剑芒刺进他的眼睛:“你从反军那里听来所谓刺杀陛下和我,此事果真属实?”

“属实。”

秦堪仰头闭上眼,口中喃喃自语:“难怪反军行路缓慢,原来朱宸濠打着这个主意……真以为刺杀皇帝便能挽救他必败的气数么?”

睁眼朝钱宁一瞟,秦堪淡淡道:“钱宁,你离京以前我是如何吩咐你的?”

钱宁一凛,垂头道:“公爷吩咐属下,寸步不得轻离王大人身边,属下等人的职责便是保护王大人。”

“你照我的吩咐做了吗?”秦堪的语气渐渐有了一丝杀气。

钱宁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磕了一个头。道:“公爷明鉴。属下亦是不得已,当时反军围城,王大人缺少人手,并且以军法相挟强迫属下出城办事。属下不敢不从啊……”

“他要你出去你就出去,分明是给你的任务设置障碍。你不会扇他两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吗?”

急得欲辩难辩面孔赤红的钱宁闻言忽然安静下来,定定注视着秦堪。

“公爷……真这么干的话,王大人一定会砍下我的头让我清醒清醒了。公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秦堪恨恨瞪了他一眼,目光中有几许怒气,也不知是气他没扇王守仁耳光,还是气王守仁没把他弄死……

看着低眉顺目的钱宁,秦堪心中着实犯了难。

如果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属下,这次历经生死赶回来报信,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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