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第479页

秦堪肃然起敬,转身朝王家方向拱了拱手:“令尊高风亮节。大义灭亲,可敬可佩……”

王守仁冷着脸道:“你这张毒嘴损够了没有?”

秦堪哈哈大笑:“够了,够了……”

分别在即,秦堪的神情严肃起来,注视着王守仁,肃然拱手道:“阳明兄,此去江西凶险万分,你一路小心……”

指了指钱宁和他手下的百余名校尉,秦堪道:“我能给你提供的保护只有这么多,人再多就不合适了。他们会保你周全。若发现事艰难为,当速速抽身回京,你不能出事。”

王守仁的笑容透着自信:“放心,我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更不是那种迂腐的腐儒酸丁。圣人之学可安邦定国平天下。今日总算有了机会可以一展我之所学,贤弟安坐京师,且看我如何一手搅动江西风云!”

二人拱手道别。王守仁进了马车,临走时秦堪特意深深看了一眼钱宁的背影,钱宁似有所觉,转过身朝秦堪单膝一跪,什么也没说便转身上路。

秦堪嘴角露出了轻笑。

王守仁是个好人,但他在史书上的名声却不完全是好人,对付叛军乱民时,这位王圣人下手可着实狠厉毒辣,毫不留情,如今再加上一个绝非善类的钱宁陪他上路,他们能在江西干出什么事来,真的很期待呢……

…………

…………

回到繁华喧闹的城里,秦堪骑在马上缓缓而行,一道矫健的身影匆匆行来。

丁顺靠近秦堪的马旁,低声禀道:“公爷,有个坏消息……”

秦堪皱眉看着他,朝他挑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丁顺继续道:“公爷的挚友,姑苏唐寅前些日子不知何故离开了京师,据说当时他满怀失意地跟某位青楼姑娘说他已了无生趣,打算离京游历天下,消遣愁绪。”

秦堪苦笑数声,唐寅为何离京他比谁都清楚,都说情场如战场,情场就是这么残酷,唐寅的情场更是修罗地狱,因为他有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既然无法再争,只能黯然退出,这回他受到的伤害不小,不仅仅是失恋,大约连男人的尊严也赔进去了,离京游历一番也好,心头的伤也许会好得快一些。

“离京游历算什么坏消息?”

丁顺叹气道:“离京当然不算坏消息,可这家伙不知怎的游到江西南昌去了,刚刚收到隐藏在南昌的锦衣卫探子密报,他们在南昌城内发现了唐寅的踪迹,据说每日在酒肆买醉寻欢,神情颇为失意……”

秦堪闻言背后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失声道:“他怎么跑到南昌去了?”

丁顺叹道:“是啊,南昌城如今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宁王的叛乱眼看就要发动,唐解元这个节骨眼上跑去南昌,这,这简直是把脖子往刀口上送呀,况且据说宁王沽名钓誉,最喜招揽天下名士为其幕僚,唐寅在南昌城里一露面,宁王怎会放过他?唐解元若跟宁王谋反的事搅和在一起,待到平定叛乱之后,怕是连公爷您都难以保住他的性命了……”

秦堪急道:“快,八百里快骑传令,叫南昌的卫中弟兄不惜一切代价把唐寅弄走!”

“公爷,命令属下已发出去了,但怕是来不及啦,此去南昌就算八百里快骑,也得不眠不休跑上四五日,四五日后恐怕唐解元已经被绑进王府当宁王的军师了。”

秦堪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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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城内一家酒肆里。

穿着一身华贵锦袍的唐寅正在闷头买醉,桌上四碟热菜,一坛上好的南昌特产丁坊酒。

自从投奔京师的秦堪之后,唐寅几乎已成了秦家的一员,秦堪深知这位朋友虽有才华,但却委实不会过日子,所以秦堪吩咐过后,秦家主母杜嫣每月定时给唐寅二百两银子的开销,作为常例。

拎个简单的行李,一次说走便走的旅行,听起来洒脱诗意,但是没钱你能走哪儿去?

唐寅现在不缺钱,他缺的是开心,日子仿佛回到了数年前那段颓废失意的时光,不同的是,如今的颓废里还掺杂了几分难以言状的心痛。

四名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蹲在酒肆外,仿佛城里的闲汉一般无所事事,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

街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余名穿着暗红色王府侍卫劲装的汉子簇拥着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朝酒肆行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强行绑架
唐寅的命运可谓坎坷多难,大约刚出生的时候被霉神亲过,纵然才华盖世,但活了半辈子除了才名以外,没一样顺畅的。

科场舞弊案,被结发妻子抛弃,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结果发现当今皇帝是他的情敌,抑郁之中想来一场说走便走的旅行,企图告诉自己人生仍活得潇洒,刚在南昌城一露面,又被宁王那双罪恶的眼睛盯上……

记忆中除了秦堪那个话本里的唐僧以外,似乎没别人比他更倒霉了。

唐寅浑然不觉已陷入危险中,仍在酒肆内喝着酒,桌上的菜一样没动,酒坛却已空了一半,每大灌一口酒他便抬头痴痴望着酒肆的窗外。

窗外有蓝天白云,有鸟鸣犬吠,美景里带着几分人间的烟火气,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是啊,这么美好的风景,美好的人生,为何偏要为一个从没拿正眼瞧过他的女人暗自伤怀,甚至独身远走到这个遥远陌生的南昌城里来?

唐寅端着杯怔怔看着窗外,如同王守仁悟道一般,忽然间想通了。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计较,这样不好,不好……

想通了的唐寅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很幼稚,居然干出远避千里治疗失恋这种蠢事,于是他大灌了一口酒,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喝完这坛酒以后便回苏州去,这一年多来秦家给他的资助不少,渐渐地他也存下了一笔颇丰的银子。这笔银子用来买下桃花坞足够了,买下桃花坞后他还决定好好在新买的房子里住一年,每日邀朋引友对月吟诗,过一年自己想要的风雅日子,然后再次进京,央求好友秦堪给他谋个官职,再娶一房大户人家的清白闺女,从此相亲相爱到老……

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

唐寅想着想着忽然笑出声来,然后又大喝了一口酒,抑郁多日的心情瞬间变得晴朗起来。

也不知唐寅到底受过怎样的诅咒。老天就是看不得他心情太好。于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就在唐寅大笑出声后,酒肆外的中年文士不急不徐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进门后的目标很明确,脚步不停径自朝唐寅走去。

走到唐寅面前,中年文士朝他长长一揖。微笑道:“敢问足下可是名满江南的风流才子唐解元?”

唐寅回过神。楞了一下。道:“正是唐某,不知足下是……”

“呵呵,冒昧打扰了。在下南昌举子刘养正,久仰足下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见刘养正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唐寅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规规矩矩长揖回礼。

二人互道久仰,刘养正顺势便在桌边坐下,唐寅叫店家添了一副碗筷杯碟,二人互相碰酒饮尽。

“没想到江南第一才子竟到了我南昌,可真是南昌士子之幸也,伯虎兄若不弃,吾欲四散名帖告之全城士子来聚,咱们以酒会友,以诗会友,也好为我南昌府志上留下一桩千古佳话,不知伯虎兄意下如何?”

有名气的文人每到一地,总有许多士子慕名拜会,互以诗酒言志抒情,这是大明士林的风气。

唐寅闻言面有难色,虽说士林风气如此,但也有前提条件的,前提便是大家都比较熟稔的情况下,可唐寅对南昌的士子包括面前这位刘养正一无所知,嘴里的“久仰”只是客气话而已,大家根本不熟好不好。

“真是不巧,在下马上要离城回江南了,刘兄来日若有闲暇,不如去苏州一聚,我必扫榻相迎,共谋一醉。”

刘养正眉头皱了皱,当了多年的宁王府幕僚,他已很不习惯听到别人的拒绝了。

正待开口再劝,酒肆外忽然脚步杂乱,一大队王府侍卫将酒肆团团围住。

刘养正愕然了片刻,接着摇头苦笑。

宁王殿下太没耐心了,一听说江南才子来了南昌便马上派他出来劝说其入王府为幕僚,结果他这里才开了个头儿,宁王却坐不住了,竟亲自前来相请。

酒肆内一阵慌乱,客人们如惊弓之鸟,纷纷扔下铜钱走人。

唐寅也被眼前这一幕关门打狗的架势吓到了,见酒肆外穿着暗红服饰的王府侍卫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盯着自己,唐寅满头雾水,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得罪了南昌城里的哪尊大神。

一阵略显做作的豪迈笑声从酒肆外传来,声至,人也至。

“这位可是名满江南的唐解元?某乃大明宗亲宁王,久仰唐解元大名了。”宁王一身月白儒衫,可能为了刻意讨好唐寅,明明是魁梧的武将身材,儒衫套在身上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味道。

唐寅皱了皱眉,虽说刚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不过看见情敌的亲戚还是不怎么开心的,于是只是起身颇为冷淡地行了个礼。

宁王垂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皱了皱眉,笑道:“陋酒粗食怎配得上名满天下的才子,本王素喜与名士吟风弄月,王府此时已备了上好的酒菜,还有婀娜多情的歌伎琴奴,莺歌漫舞只酬知己,两厢情悦风月无边,情至深处何妨……啊,何妨日上一日,这个,……欲仙欲死,啊,对吧?”

到底不是文化人,宁王说着说着嘴里的词儿便露了馅,越说越粗俗了。

刘养正暗暗皱眉,礼贤下士也是有讲究的,姿态很重要,只怪唐寅名气太大,宁王生怕跑了这条大鱼,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可是这般说法唐寅若肯入王府才叫怪事,心急的人哪里吃得了热豆腐?

果然,唐寅的态度愈发冷淡了。

“多谢宁王殿下厚爱,只是唐某有急事现在要出城回江南。只怕要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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