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温雅/妾本温雅  第193页

看到月色下邓九郎那一脸的灰败绝望,突然间心中一惊,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五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与金吾卫首领李信低声交待几句后,便策着马围上了邓九郎。
  而邓九郎已然转身。随着他重重一踢,坐骑四蹄翻飞,而地五等人则急急地跟了上去。
  李信站在原地,遥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邓九郎,暗暗想道:邓家九郎小时候便聪明绝顶又飞扬跋扈的,记得他十二岁那年,奶他长大的乳母犯了事,他当时毫不犹豫便是一剑刺过去,亲手诛了那妇人。自那次事后,世人都说邓家郎君性情薄凉,心狠手辣,要不是对家族甚是归心,几乎不能大用……也不知那和乐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令得这样高高在上又心性薄凉的人动情至斯?
  不止是李信,这个时候,众金吾卫都在这样想着。这些金吾卫与银甲卫不同。银甲卫隶属于邓九郎个人,在提拔过程中自是唯才是用,因此银甲卫中,有不少出身普通的庶民。
  而金吾卫,做为守护宫城听命于皇帝皇后的护卫,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或官宦子弟。
  因为与邓九郎有着一样的出身,是在一样的大环境中成长的,他们中的人很多想法都与邓九郎相似。
  如,他们会以为,对于一个女人,宠爱她与娶她是二回事。
  如,他们会以为,以他们的身份,能够放下一切只娶把那个女人娶回家,这已是违背了他们的教育和认知的巨大付出。
  如,他们会以为,妻和妾是两回事,女人要独宠是可笑至极的,妻是应该被尊重的,可在得到尊重的同时,她也应该付出体贴,这体贴中,便包括对丈夫妾室的宽容。而妾室更应该拥有的是美貌,她们就算娶回家,也是给开枝散叶做贡献的,也就是一个给了点地位的玩物罢了。
  如此时此刻,他们就无法想象,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名动天下的邓九郎,怎能动情到了这个地步,甚至为了那个女人,还当着众人的面对皇后娘娘口吐微词,还任性地放下他正在做的大事,难道他连家族和前程都不要了么?
  甚至于,他们这个时候,内心深处还有点看不起邓九郎,觉得他不过如此。为了一个女人,就忤逆皇后,放下手头的工作,就算过不久他会回过头来认错,可他此刻这行为,分明是任性得过了份。
  此时已然夜深,众骑冲到城门处时,城门早已关闭,直到邓九郎面无表情地亮出自己的身份凭证,才得以放行。
  可冲出城门后,城外门那看不到边的黑暗大地,那沉寂了整个天地的月光,却让众骑同时止了步。
  ……这天大地大,除了黑暗便是无边无际的空荡,能往哪里寻去?
  见邓九郎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都化成了雕像,地五一阵心痛,他策马靠近,低声说道:“郎君,点起火把追去吧。”
  他想,此时此刻,郎君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化去那种灰败。
  邓九郎点了点头,在地五一声命令下,众骑士点燃火把,策马冲上了官道。
  ……
  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渐渐的,天地之间升起了一道曦光,渐渐的,初生的太阳照亮了路上草丛上的水珠。
  时间流逝得飞快,中午时,所有银甲卫都到齐了,他们胯下的坐骑奔驰在官道上所发出的‘哒哒’声,响彻了大地。
  到得这时,商队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行人出现在路上。
  可所有的人,在银甲卫们赶来时,都齐刷刷地避让到了一侧。而且,做这事的并不止是一般的庶民,便是那些赶往洛阳奔丧的皇亲国戚,也是选择了退让。
  ……实在是,那一种肃杀和寂静,太让人心惊胆乱,那一种只闻马蹄不闻人声的沉寂和空洞,太让人慌乱。
  转眼,傍晚到了。
  在令得众人四下散开,收集消息后,地五望着那个站在山坡上,沐浴在夕阳中,过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动一下的郎君,突然很有点害怕了。
  他想,疫症一起,伏尸无数,和乐公主在那般重病下离开洛阳,没日没夜地在马车上颠簸着,定然是药没吃好睡没睡好,要说她在这种情况下病还能好,那想法实在是太侥幸。
  可是她如果就死在这路上了……
  地五想着想着,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忍不住提步朝着邓九郎走去。
  一直走到自家郎君身后,地五低声说道:“郎君,你跑了一天一晚,还没有吃过什么。要不,吃点东西吧?”
  背对着他的邓九郎,动也没有动一下。
  地五低叹一声,又道:“郎君,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怎么撑得过去呢?只怕和乐公主还没有找到,你自己就先病倒了。”
  地五这句话一落,背对着他的邓九郎,低低哑哑地开了口,“地五。”
  见到他能开口,地五大喜过望,他连忙应道:“郎君,地五在。”
  邓九郎依然在遥望着天边,直过了一会,他才低声说道:“我好害怕……”
  这四个字一出,地五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直深呼吸了一会后,才绽开一朵笑容,轻声说道:“郎君,和乐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人,她定然会逢凶化吉,无恙而归。”
  “是吗?”
  “是,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地五的话说得无比的肯定,而在他肯定的回答中,邓九郎再次沉默起来。
  在地五巴巴望去的眼神中,邓九郎突然轻轻说道:“地五……你说我怎么就没有在她身边安排几个只对我负责的暗卫?我怎么就对她那么放心?”他哑声一笑,低低又道;“我一直知道在姐姐和我家人的心中,十个阿婧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一根汗毛……可我怎么就这么放心?”
  听到他话中的自责和绝望,地五说道:“郎君,你别想太多,公主贵人贵福,她一定没事的。”
  回答他的,再次是邓九郎长长久久的沉默。就在地五以为他整个人都化成了雕像,便是站到明天也可以不说一句话,不动一下的时候,邓九郎低哑到了极点的声音虚飘地传来,“我好想她。”
  他背对着地五,哽咽地说道:“地五,我好想她,我好想好想她……”
  ”郎君,我们再找,只要找个几天,你就会看到一个活蹦乱跳,还能再次算计你的和乐公主的!"在地五的安慰声中,邓九郎只是低低的,姐姐,你可以把她还给我吗?就算是个病的,哑哑的,倔强地说道:”我好想她……烧傻了的,再也好不了的阿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柳婧的‘尸体’
  猛然听到这话,地五直过了一会才惊醒道:不好,郎君思念太过,都出现幻觉了!
  地五刚刚想到这里,邓九郎自己也清醒过来,他猛然一晃头,红着眼眶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再无半点声息传来。
  地五实在是听着这笑声揪得很,再也受不了的他,终是忍不住转身退下。
  看到地五走来,众银甲卫齐齐站起,在他们望来的担忧目光中,地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地坐了下去。
  队伍休息不到二个时辰,又连夜上路了。
  ……这上路的主意是地五拿的,他实在受不了自家郎君站在那山坡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他觉得如其这样傻站着,不如继续寻找去。
  他想,和乐公主不管是生是死,给个了断总比现在这样吊着郎君,让他处于自责中要强。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了。
  再一次,太阳从东边升起,再一次,月上中天,无边寥阔的荒原,向世人展示着它永恒不变的寂寞。
  再一次,黑暗来临。
  在月亮照上原野时,数十个火堆,照亮了银甲卫们面无表情的脸。
  明明满地都是人,可四下除了火焰啪啪啪地轻响,除了蛙鸣虫啼,便再无声响。
  这种安静,还真是渗人得很!
  地五猛然把饭碗地朝上重重一砸,在发出一声砰地巨响后,他扯着嗓子厉声嘶喝道:“吃够了休息够了,就继续上路!你们看着我做什么?继续上路啊——二天不行,三天总是行的,三天不行。七天总是行的,要不然就是一个月二个月,我们不吃不喝不睡,总能把人找到!”
  叫到这里,他拿着佩剑朝着地上重重一砍,红着眼睛疯狂地叫道:“走啊。听到没有,马上走!”
  这一次他喝叫过后,众银甲卫站了起来,他们来到各自的坐骑前,沉默地点燃火把,准备和昨晚一样。再来一次彻夜不眠!
  很快的,队伍上了路,他们簇拥着已不言不语,除了骑马寻人外,便再无多余动作的郎君。疯狂地冲上了官道。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了。
  当第三天来临时,银甲卫日夜兼程的行驶,终于有了效果。如此刻,一队银甲卫急冲冲跑来,来到地五面前朝着一个方向指去,“有人说了,十多天前有个奇怪的,由一些仙女组成的队伍赶着一辆马车朝那边去了。那人说,当时他们就都瞪着呢,那队伍里的女子一个个衣着特别好看。长得也那么美,可就是都抹着眼泪脸色难看的。”
  如此过了半天后,又有一伙银甲卫得了消息,说是一支仿佛是从宫中出来的队伍朝左侧官道去了。
  听着听着,地五追上邓九郎,朝着他低声下气地说道:“郎君,你听到没有,这些人见到和乐公主时,她还是好好的,根本就没事。”
  地五说到这里。见到邓九郎头也不回的,只是转头看着天边一言不发的,便低叹一声回了头。
  傍晚很快就到了。
  队伍刚刚驶过一片树林,突然的,一队银甲卫急急冲了来。
  他们神色紧张,一冲到邓九郎面前,一银甲卫便跳下坐骑,跪在邓九郎面前禀道:“禀郎君,从前方二十里处走山道前进五十里的地方,有几人说是遇到了那么一个车队……”
  说到这里,那银甲卫却是低下头,嚅嚅不语了。
  好几天没有吃没有睡的邓九郎,已憔悴得不成样,他盯向那银甲卫,低哑地命令道:“说。”
  “……是。”
  那银甲卫一咬牙,沉声说道:“郎君节哀!那几人说,他们看到的人,进入山中去了,好似是去埋了什么人……”
  他说到这里,连忙抬头看向邓九郎。
  可他刚刚抬头,邓九郎便是一晃,见到从马背上摔下,众银甲卫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个同时接住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那过于平静的声音传了来,“去看看吧。”
  “……是。”
  发现车队的,是几个当地的山民,他们领着众银甲卫来到一座小山坡上。山坡有几丈高,他们站在其上,一眼便看到了那辆滚落山下的马车,以及散落在马车旁的几件华贵衣裳。
  众银甲卫拉着藤条慢慢地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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