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第169页

我们林家子孙,她已犯了错,就更该让她将功补过,她。她还是个极伶俐的孩子,儿子好好教她就是了。”
林锦楼翘了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林昭祥闭着眼,脸已变成青紫色。林长敏一见不好,一咬牙,只磕头道:“儿子虽不知这事态的来龙去脉,却也知绫儿铸下大错。都是她一是吃了屎。受了坏人挑唆的。虽说我不知情,但也难辞其咎,可换句话说来,‘胳膊只折在袖子里’,绫儿一时糊涂,做了不肖之事。但到底是个不经事的孩儿,父亲是最圣明的。打也好罚也罢,都是绫儿应得的,父亲教训她便是让她长记性,又何必跟个小辈儿一般见识,如今这事已出,好在外人不知情,有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要将此事继续捂着便是。绫儿到底是儿子的骨肉变的,眼见又要风风光光成亲,给林家再添一个得意的姑爷,少不得求爹爹费心费力操持,将她保下来。”说着又磕头不绝。
这一番表白真真儿让林锦楼刮目相看,没料到自己那游手好闲,只会吹嘘夸口的二叔竟练出这样一副人情练达的好口齿,入情入理不说,又让人听着宽心,话里话外竟还要将林东绫保下来。
王氏等仍在央告求情,听了这话,忙跟着磕头道:“是了,求父亲开恩,饶了她罢!”
林昭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面无表情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女,是我持家不严之过,若不惩处,难正视听,日后林家必败!”
说着低头看向林长敏:“你镇日不务正业,只知在外游荡厮混,不思归家,对子女养而不教,从今日起,公中每月只给你十两银子,若不够,便去使你的俸禄罢!倘若叫我知道你因缺银子办出什么不才之事,也休怪家法伺候。”
林长敏大惊,他不比大房风光,担的是虚职,并无油水,全赖公中银子花销,否则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一晚上出去一掷千金的。原来这林长敏素厌恶王氏,虽说王氏生得目如秋水,肤色雪白丰润,是个美人模样,最初二人也曾如胶似漆,可她却有个糊涂心肠,做事略有些颠三倒四,又是个心思粗不擅揣摩人心意的,接连做错几件事惹得林长敏不悦,他仕途不振,又不善经营产业,掏不出银子便打王氏嫁妆的主意,二人便时常争执,最后竟反目成仇。林长敏便在外头找了几个女人,都是死了老公却有大笔银子的寡妇,林长敏虽说生得平平,却能说会道,惯会甜言蜜语,加之出身大家,有些本钱,那些妇人便自认终身有靠,纷纷依附于他,肯掏钱给他使唤。故而他虽纳了两三个美貌小妾,却也成天往外跑,镇日也不归家。
林长敏刚要求情,便听林昭祥对王氏道:“绫儿变成这个模样,全因你素日不辨是非,一劲儿骄纵溺爱,你可承认?”
王氏抽抽搭搭,说不出话。
林昭祥神色一黯,他这二儿媳虽说人有些糊涂,却也是个温婉宽厚之人,林长敏不曾善待她,说起来她在林家做儿媳也是有几分委屈,心中一软,叹道:“从今日起,亭哥儿便搬到我院里来同园哥儿一起住罢,我亲自监着,也好让他闭门读书。”
王氏膝下一软,她明白老太爷终是恼了她,再不肯让儿子同她在一处了。
屋里静悄悄的,乌压压跪了一地人。林昭祥看了林东绫良久,满腹的愤恨、失望、伤心。这也是他抱过的小孙女,虽说性子骄横些,却也率真热诚,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林昭祥喉头滚了滚,哑着嗓子道:“明日一早对外发丧,就说林家三姑娘夜间暴毙而亡,因年轻过世,丧礼不再大办。”
话音一落,屋里如同墓地一般死寂。
忽然,王氏大喊道:“不!不!”爬到林昭祥腿边,哭到浑身痉挛,哀求道:“爹!爹!儿媳求你了!饶了绫儿罢!儿媳甘愿替她!”
林昭祥木然道:“老二说得不错,她到底是我林家子孙,我自然也不能让她去死,先把她送到庄子上去罢,日后更名换姓嫁人,林家总会给她一份嫁妆。”
林长敏勉强陪着笑脸道:“父亲一向英明,绫姐儿纵有千般不是,可遭脸上这一顿毒打,也算作践够了,还求爹给她一条生路……”
林昭祥厉声道:“去备车马,待会儿便使人悄悄送出去罢!”拄着拐杖站起身,对林东绣道:“四丫头,你随我来。”言罢又看了林锦楼一眼,道:“楼儿,你也来。”说着慢慢踱回房里去了。
王氏哭叫着,连滚带爬的去拽林昭祥的衣角,林昭祥扭头冷冷道:“够了!此事再无转圜余地,若撒泼,便直接赏她一杯毒酒,或让她剃了头做姑子去!”
王氏立刻便缩回了手,不断打嗝,哭得上不来气,眼睛一翻便晕死过去。
林东绫人已痴傻了,怔怔的愣着,眼泪滚瓜似的淌下来。
林锦楼只觉浑身的气力仿佛都已使尽,拖着千金沉的腿跟在祖父身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号,林东绫声嘶力竭道:“不!我不!我不离开林家!我不离开林家!”那哭号委实太撕心裂肺,林昭祥步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室。
林锦楼上前扶着林昭祥在藤条摇椅上坐了,又亲自用林昭祥惯用的西施乳小茶壶泡了香茶,奉了上去。林东绣浑身筛糠,一进门便在林昭祥跟前跪了下来。
林昭祥把西施壶拿在手里,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闭上眼睛,靠在藤椅上又是一声长叹,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四丫头,你瞧见三丫头的丑事为何不对你母亲说?”
林东绣早被林昭祥处置林东绫的凌厉手段吓得半死,自此林东绫便是被林家除了名,只怕过几日门外的灵棚都要搭起来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林家嫡出的千金小姐,日后稍高些门第的亲事都说不上,倘若爹娘兄弟还眷顾她,那还能得几分家族庇护,否则……林东绣打个寒噤。

  ☆、第213章 惩戒(中)

她对林昭祥素来惧怕,此时更无一丝侥幸之心,伏在地上,流着泪道:“孙女该死……当初瞧见这事,孙女也想告诉太太,可听了那丫头挑唆,说若三姐姐跟那人私奔了,那永昌侯府的亲事就会落到我身上,孙女实在是羡慕三姐姐好姻缘……又怕二婶知道我瞧见三姐姐丑事,对孙女生了膈应,所以便……”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形容甚是可怜,“后来出了事,孙女十分后悔,可,可也不敢再说了……”
“你羡慕三丫头的亲事?为什么?”
林东绣已羞愧得满脸通红,滴泪泣道:“这都是孙女的丑事,我已尽知,说也无益,还求祖父给我留脸。”
林昭祥却直起身子,道:“既问你,你说便是了。”
林东绣方道:“永昌侯位高权重,又是个体面豪爽之人,大哥对他也多有称赞,可见是个极好的,婚姻大事岂非儿戏,自然要找可靠之人,永昌侯虽年岁大些,却也是个可靠的贵婿了,也只有三姐姐命好,托生太太肚子里,才能有这样的姻缘,谁知她倒嫌弃……”越说声音越低,渐渐讷讷不可闻。
林昭祥沉默良久,一指水烟袋,林锦楼立刻上前装烟丝,点燃了送到林昭祥手中。他咕噜咕噜抽了几口,又把水烟交由林锦楼,缓缓道:“四丫头,自小到大家里连针头线脑都不曾短过你的,大房二房拢共四个丫头,公中给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因你年纪最小,你祖母还时常掏银子额外补贴你,比比旁家庶出的女孩儿们,林家一碗水已端得十分平稳了,你没投胎到太太肚子里,那是你的因果。若因此迁怒家里,便是你没有良心了。”
这一句正戳到林东绣心里,可口中只能道:“不曾不曾,我不曾恨过家里……”一抬头对上林昭祥洞彻世情的双目,只觉浑身上下都被看透了似的,慌忙低下了头。
林昭祥上下打量了林东绣几遭。仰起头微微出了会神,忽然道:“也罢。你既眼红三丫头的亲事,我便换你如何?”
一语未了,林锦楼便大吃一惊,忙道:“祖父……”
林昭祥摆了摆手,看着林东绣不敢置信又惊愕莫名的脸蛋,半眯着眼道:“我问你话呢,如何?”
林东绣不知所措的看看林昭祥,又看了看林锦楼,怯怯道:“祖父。我……我再也不敢了……”见林昭祥面无表情看着她,手不由在袖子里握成拳,狠狠咬了咬牙,哑着嗓子道:“倘若这门亲事换成我,那便是……便是祖父的慈爱体恤,也是孙女上辈子积的福气。”说完就磕头伏在地上。
林昭祥望着房顶悠悠道:“此事还未曾跟永昌侯府提。永昌侯原是相中了你三姐姐,如今换做是你,人家乐不乐意也未可知,倘若这门亲事不成,林家也不会亏待你,自然给你选一门殷实人家嫁了,你父亲不明白你的心。原一直想给你找个门第清白的读书人,可我知道你素来是爱富贵的。”
林东绣方才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发晕,连欢喜都顾不上了,可听了最后一句,脸上骤然一烫,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垂下头不语。
林昭祥道:“有些话,我说出来你别不爱听,你到底是个庶的,永昌府门第高规矩大,你嫁过去有没有你母亲的手段才干,你心里有数,倘若压不服阵,理不顺事,自有你难过的日子。且永昌侯房里几位老姨娘都是跟随多年,有子有女,又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姬妾,永昌侯念旧情,你若还来小女孩儿拈酸吃醋一套,最后也只有你没脸。那府里上上下下一双富贵眼,比你嫁寻常殷实人家艰难百倍,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林家,只有你自己的父兄,还有你忍气吞声,事事容让,我说这话你明白了么?”
林东绣浑身惊出一身冷汗,但旋即又为祖父为自己婚事出头将嫁贵婿的喜悦冲淡,一个头磕到地上,道:“祖父谆谆教诲,爱惜孙女,教孙女做人,孙女万万不敢忘。”
林昭祥又命林东绣每日抄女则一遍,自今日起禁足在房,方才挥手打发她去了。
林昭祥长声一叹,林锦楼忽然发觉原本精神矍铄的祖父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心里不好受,单膝跪在林昭祥身边,低声道:“我扶祖父上床歇歇,要不要请罗神医过来?”
林昭祥疲倦的摆摆手,沙哑着嗓子道:“虽说我一贯不管俗务,但你们几个孩子什么模样我心里有数。这四个丫头在一起掰手指头算,大丫头太爱掐尖向上;二丫头尚能算聪明本分,可跟你母亲比还差得远,自小又被你母亲拘得紧了,不算出类拔萃;三丫头被二媳妇儿养废了;四丫头太过虚荣自私,可我方才问她几句,她还有羞耻心,本性却也不坏。”说完咳嗽了两声。
林锦楼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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