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锦亭嬉皮笑脸道:“好姐姐,你是知春馆里的‘顺风耳’。你不知道谁知道?”
书染抿嘴笑道:“少给我戴高帽儿,她的事我真不知道。就是那天大爷吩咐收拾屋子,还抬来衣裳首饰。才知道房里要添新人。”说着叹口气,“那香兰其实……也不容易,来头一天就挨了大爷的打,我眼瞧着她并不十分乐意似的。”
林锦亭一怔,又嗤笑道:“奕飞兄不行了。她做出一副冰清玉洁的烈女模样儿一脚蹬开,好容易傍上我哥这棵大树。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能有什么不乐意的!”
书染嗔了林锦亭一眼道:“我的三爷,没瞅见方才大爷发多大火儿么,您少说两句罢。”
林锦亭摸了摸脖子,狐疑道:“我大哥真迷上她了?那么看重她?”
书染因林锦亭坦诚洒脱平日里交情不错,有心提点,便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迷上没有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本事能住在正房的女人,除了赵月婵还没旁人呢!大爷收房的女人,哪个不往厢房里放,就这个,巴巴摆在身边儿,三爷素来跟大爷兄弟情深,可甭在这上头犯傻,日后多敬着香兰,总没坏处。”
林锦亭瞪大了双眼,喃喃道:“不会罢……哎哟我的亲娘,这女的可真是个祸害。”
书染笑道:“你操什么心,大爷什么样的祸害没见过?哪个不是三五天就厌了。”轻笑一声去了。
却说香兰,回到东次间便又趴回窗台上,看着外头发怔。此时盛夏,知春馆院子里有一处堆山,并有玲珑山石,上种满名卉异草,牵藤引蔓,翠带飘飘,各色兰花开得极盛,朵朵大如茶盏,喷芳吐艳,另有玉兰白如细雪,蔷薇星星点点点缀其中,殊觉媚人。
香兰痴痴望着,直想将心里那股子辛酸压下去。她早知林东绫、林东绣二人会对她冷嘲热讽,多少难堪,她安慰自己只当是耳边放风,过去就好。可林锦亭来了,用那样诧异和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宋柯知道是迟早的事,一想到此,她便觉着心口里发疼,她当时执意与宋柯分开,就是为了体面和自爱,如今反倒成了一桩笑话。她又想,宋柯早已娶了佳妇,她已成了一个极淡的影子,宋柯知道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兴许只是波澜不惊罢了。
春菱走过来道:“外头景虽好,可窗前也不好久坐,天色阴沉,恐是要下雨了,你坐在这儿别吹出病。”说着只见林锦楼迈步走进来,便连忙退了下去。
林锦楼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背对着坐在罗汉床上,趴在窗台向外,一动也不动,不由冷笑一声,在另一侧坐下来,从炕桌上的果碟儿里拈了个樱桃,在口中嚼了嚼,把核吐出来,道:“还想着你原先那老相好呢?多少郎情妾意的故事,说出来给爷听听?”
香兰扭过脸儿看了林锦楼一会儿,道:“大爷想听哪一段儿?”
林锦楼冷冷看进她的眸子,扯了扯嘴唇,道:“行啊,瞧不出还是个多情种。日后好生伺候着,让爷欢心了。等厌了你的时候,就放你出去跟宋柯团圆怎样?就不知道他到时还记不记得你。”说完气咻咻起身就走,让莲心重新拿衣服来,一边换一边顺气,心想这香兰忒不识抬举,先前只觉着她小模样儿长得美,小身段儿水灵,还有一道甜甜的小嗓子,又婉约又文雅,肯定是个温柔疼人的。谁知道竟这么膈应人。他往东次间里一看,香兰还孤零零的趴在窗台上,不由冷笑。心道:就给我作死罢,让爷心里不痛快,你能得了好儿?
他本来回家就是为了换衣裳出去应酬,整理好便要出门。莲心赶忙把林锦楼的腰刀奉上,林锦楼忽问道:“我有个葱绿的荷包。里头有几粒清凉丸,放哪儿了?”
莲心道:“大爷确有一个,可屋里没瞧见,记得是四五日前戴的了,大爷前段日子一直睡在书房里,兴许是在书房。我这就去找。”
林锦楼道:“不必了。”说着便往外走,又顿住脚步道:“你们把书房的被褥用品收一收,打今儿起我就回这儿住。屋里挂着的帘子颜色太沉了。看着闷得慌,回头换个清爽的。”
莲心连忙应下,问道:“大爷要用什么颜色?”
林锦楼随口道:“去问问香兰,让她选罢。”
莲心大吃一惊,又忙将脸上的诧异之色隐了。一叠声答应下来。
且说香兰趴在窗边看了半日,春菱便来催她用午饭。香兰往炕桌上一瞧。见全是素净菜色,按着她口味做的,便提起精神吃了些。吃罢饭,春菱便坐在罗汉床上做针线,小鹃打络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引香兰说话。香兰仍趴在窗台上往外瞧。不多时,书染便来了,先是满面春风的问好,又问平日吃住是否习惯,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劝慰了香兰几句。香兰只是微微点头相应,态度和善,却也疏远,春菱嘴巧,同书染说笑一二,倒也和乐融融。
书染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陪笑道:“说起来还得跟姑娘赔个不是,我那个妹子鸾儿,自小就让人给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言语之间多有冲撞冒犯,姑娘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还请原谅则个。我在这儿替她赔礼了。”说着起来福了福。
香兰道:“书染姐姐客气了,我知道她有口无心。”心想:“书染办事稳重妥帖,色色想得周全,是个精明强干识大体的,不知怎么有了鸾儿这样的堂妹。这姊妹俩从长相到性情都没有相似的地方。”
正说着,暖月、如霜、汀兰等几个知春馆里有头脸的丫头进来,都是来瞧香兰的,一个个笑逐颜开,嘘寒问暖,透着十足的亲热和恭顺。香兰暗暗惊奇,虽无心应酬,但脸上也少不得勉强挂上笑容,与那几人寒暄客套。
春菱从东次间里出来,隔着窗户看见莲心,便连忙唤住,从屋里出来至廊下,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各路大神小仙儿都往东次间里去。”
莲心笑道:“当然有缘由了。”压低声音道:“前两日香兰刚来,她们那些见风使舵的还得看看风头不是。谁想这第三天头上,大爷为着她撅了几位哥儿姐儿的面子,方才还吩咐日后要回知春馆睡,让把书房的一些书册和被褥搬回来,你说这都为了谁呀?”
春菱也笑道:“我说中午的时候,有几个小丫头子要孝敬我东西呢,原来看香兰身边儿丫鬟少,也藏了心思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暂且不提。
☆、第148章 会客
屋中,暖月等人团团围着香兰说话,见她兴致不高,知她早晨吃了林家几位哥儿、姐儿的排头,许是闷在心里不舒坦,便识趣的告退了。汀兰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来到香兰跟前,陪着笑道:“听春菱说,你穿的裙子缺根桃红的络子,我得了闲儿打了几根,系衣服上也好,系腰上也好,还有几个小的,穿上玉石、珠子就能当扇坠子,你瞧瞧看喜不喜欢。”说着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都倒在床上。
香兰一瞧,果见几根络子,打得极精致,有桃红的,有松花的,有娇绿的,有大红的,颜色不一,活计十分鲜亮。
香兰抬头,见汀兰满面讨好,心下就明白了,暗道:“当初我被赵月婵关了发卖,汀兰来给我送吃的,我求她给宋柯传个消息,她因害怕便拒绝了,这一遭我又回到林家,她是怕我记恨罢了。其实她当初肯来送吃的给我,我便已承了她天大的情,日后感激不尽的,都是在这世上讨生活的人,谁能没个难处,她又何必这般呢。”她抬起头,见汀兰眼眶发青,脂粉都遮不住,知道她这两天必然点灯熬油的打这几根络子,心里不忍,便不大想收,可知道若自己不收下,汀兰只怕更胡思乱想。打起精神笑道:“都是极好的东西,这么点子小事还想着我,倒让我心里不安了。”指着一条松花色的,道:“这条好看得紧,一会儿我就络在荷包上。”
汀兰见香兰笑着说喜欢,不似作伪,待她仍然亲热,不由松了口气,笑道:“若是络荷包上,我就再做几条穗子。垂着才好看。”
香兰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姐姐不必这样忙的,当初我刚进府,姐姐就多有照顾提点,后来赵月婵要卖我,姐姐还冒险给我送吃的......我心里都有数。”说着握了握汀兰的手。
汀兰登时会意,心里有些愧,还有些暖,道:“好香兰,你是个厚道人。这样说真让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一语未了,有个穿着绛红掐牙背心的体面丫鬟端着个八角捧盒进来,笑道:“二姑娘打发我来给香兰姑娘送点子东西。”
香兰认得她是林东绮身边的大丫鬟踏莎。连忙起身道谢。踏莎打开捧盒,只见里头是两瓶儿新茶,一盘子时鲜果子,另还有一小碟儿点心,都是寻常见的东西。但胜在新鲜。香兰明白,这东西不在乎贵贱,林东绮这般做是为了给她长脸,为着还她当日的人情。香兰苦笑,心道:“原先我在林家无依无靠,只盼着能有人能当个靠山。能过得轻松些,结果雪中送炭的少,作践倾轧得多。如今我无意在此。反倒一个个来给我长脸,可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到底感激林东绮,正愁没东西还礼,忽想起抽屉里有两匣宫粉,便取出来递与踏莎道:“正好你来。请拿回去给二姑娘用,代我好好谢她。”
踏莎一见便笑道:“哟。这可是扬州进贡宫里的玉簪粉,可是难寻觅,先前我们姑娘有一匣,用尽了就再寻不着了,想不到今儿个这一遭来得巧,能见着这稀罕物。”对香兰道了谢,春菱又给她抓了一把钱,方才走了。
一时无事。
却说林锦楼说自此后天天回知春馆住,将一干人等忙得人仰马翻,先是将书房里林锦楼的衣服和被褥都搬回来,又把房里的帘子、椅搭、桌围、床褥都换成颜色鲜亮的。莲心、暖月的人捧着几色窗帘、床单等请香兰过目。
香兰一瞧,见不是缂丝的就是织锦,还有二色金,均是昂贵之物,便问道:“这些东西给我看做什么?”
莲心笑道:“大爷说屋里瞧着沉闷,让换些艳丽的,让姑娘拿主意。”
香兰一怔。今日林锦楼问她与宋柯之事,她没忍住便刺了一句,本以为林锦楼会再打她一巴掌,谁想他气呼呼的走了,如今又让她来挑帘子的颜色。真是笑话,她又不是知春馆当家作主的人,让她挑,岂不是逾越了?她抬头看见莲心殷勤讨好的笑,便叹口气,懒得再想林锦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随手指了个缕金线的栀子色柿蒂纹锦,道:“这个罢。”
莲心一叠声命人挂起来。
暖月凑趣儿说:“这个选得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