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道:“这个好吃,夏季能有桂花糕,已是不容易了。”
香兰小声道:“我想进屋。”
林东绮立时站起来道:“巧了,我这会子也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让香兰领我去,借这儿的床躺一躺。”说着上前挽去挽香兰的手,推着她到东次间去了。
林东绮知道香兰的名字,当初她遭曹丽环陷害,全赖香兰告发,故而心里十分感激,今日见香兰受挤兑,心里十分不忍,压低声音对香兰道:“他们一向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你可别过意。”
香兰抬头看了林东绮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大眼睛里转了许久的泪终于掉下来,她忙用手拭了,对林东绮强笑道:“我给二姑娘铺床。”
林东绮不由一怔,见她这副小可怜儿的形容,知她和林锦楼之间定然有旁的事,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厅内,林锦楼“咣当”一声把茶杯摔在炕桌上,沉下脸道:“怎么着?一个个儿吃错了药跑我这儿上撒癔症呢是罢?”
众人唬了一跳,只见林锦楼面色黑如锅底。一脸戾气,林东绫连忙放下茶碗,林东绣直着脖子将口中的蜜饯儿咽下。林锦亭不自觉坐正了身子,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儿都不出了。
林锦楼冷笑道:“说话!方才一个个说得不都欢实着么,怎么都哑巴了?”
亭、绫、绣三人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不吭声了。
林锦亭清清嗓子道:“大哥,那个香兰……”
林锦楼冷冷朝他看过来,林锦亭只觉心里发寒,慢慢闭上了嘴巴。林锦楼威名在外,家中也无人敢惹。自小他兄弟姊妹都极怕他,只是后来年纪渐长,林锦楼也忙于公干。极少在家,见面时也多笑如春风,对弟妹多有疼爱,这才让他们忘了林锦楼可怕之处,又言语放肆起来。
林锦楼面沉似水。道:“伺候三姑娘四姑娘的丫鬟是谁?”
屋中人皆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林锦楼一拍桌子道:“说话!是谁?”
绫、绣二人的贴身大丫鬟南歌和寒枝正在小厅里。听林锦楼这样问了,便知不好,可当时无法,只得出去,跪地磕头道:“是奴婢。”
林锦楼冷笑道:“好得很。我妹妹该是尊贵小姐,可竟然学了一嘴市井泼妇无耻谰言,我就知道准是你们身边儿的狗奴才嚼蛆挑唆的,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南歌、寒枝登时花容失色,“怦怦”磕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东绫、林东绣也变了脸色,林东绫“噌”地站起来道:“话是我说的,与她们什么相干!”
林东绣却流下泪来,哭道:“哥哥为个女人就要跟我们兄妹生嫌隙么?”
林锦楼盯着林东绫和林东绣看了一回,林东绫的硬气泄了一半,又慢慢坐了下来,林东绣也不敢再哭,只不断抽搭。
当下进来两个仆妇将南歌和寒枝拖了下去,在院中便打了起来,听见那二人惨叫,绫、绣二人不由脸色发白,浑身发颤。
因原先知春馆有赵月婵在,动辄打板子责罚小丫头是家常便饭,知春馆的丫头们反而神态自若。秦氏虽赏罚分明,但也是仁厚持家,轻易不上刑罚,王氏更是个心肠软没脾气的,故而两个姑娘都未曾见过这样狠厉的打法,更没料到林锦楼会如此翻脸,直接将她们最贴身的丫头按住了就打,不但一丝脸面不给,已是敲山震虎的意味了。
林锦楼冷冷道:“妹妹都大了,身边爱生事的奴才也多了,没白带偏了德行,我这当哥哥的帮你们管管身边儿的人,有不服的就给我吱一声。”
这厢林东绣也不敢哭了,埋着头坐着,林东绫则坐如针毡,林锦亭欲言又止。
林锦楼冷笑道:“都长能耐了是罢?说来瞧新嫂子,实则是来打我脸,来知春馆撒泼,再不管,你们还都反了营!”
林东绮在东次间里听个分明。家中长辈若施惩戒,还以理服人,可惹到林锦楼头上,他懒得讲道理,巴掌直接抡上来,打到你服气求饶为止,早些年,林长政的宠妾尹姨娘给秦氏上眼药,秦氏气得与林长政大吵一架。林锦楼当年不过九岁,听说此事,闯进尹姨娘房里,劈头盖脸抡拳头就打。纵然他还是个孩童,可生得高壮,又从三岁起习武,跟小牛犊子似的,众人阻拦不及,尹姨娘鼻子便鲜血迸流,乌眼青面,脸上开了个彩帛铺。丫头婆子们哪里拦得住,林锦楼抄起墙上挂着的辟邪剑,对着尹姨娘就喊打喊杀,尹姨娘的丫鬟上前去挡,登时被那剑削掉一根指头,鲜血淋漓哀号不止。尹姨娘被林锦楼削掉一把头发,方知林锦楼真是来要她的命,吓得拔腿就跑,林锦楼拎着剑就追,口中骂道:“贱人,快过来受死!今儿谁敢拦我,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杀了干净!”追着尹姨娘跑了半个花园子,方才让闻声赶来的秦氏拦了下来。
林长政气坏了,命林锦楼跪在地上,抄起戒尺就去打,林锦楼梗着脖子道:“不过就是个贱人奴才,竟有这样的狗胆欺负我娘,今儿没捅死她算她便宜,倘若日后再满嘴喷粪,小爷我给她大卸八块,扔到池子里喂鱼!也让那些长舌头乱挑唆的都长长记性!”
林长政气得手直哆嗦,指着道:“反了,反了!她是你庶母!”
林锦楼翻着白眼说:“她生的孩子是我手足,可一介奴才贱人,见了我得规规矩矩的鞠躬叫一声‘大爷’,怎么就成了我的庶母,她也配?好大架子的奴才敢骑到我头上,骑到我娘头上,我不弄死她弄死谁?爹爹若因这样的贱人奴才就迁怒于我,不顾父子之情,倒也不配做我爹!”
林长政素是个端严持重的,万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混不吝的儿子,登时气个倒仰,举着戒尺再打。正此时林昭祥来了,林锦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噌噌”跑到林昭祥跟前,抱着林昭祥的腰嚎道:“祖父祖父快来救我!我爹为了那个贱人要休我娘,还要打死我!”
林长政听林锦楼颠倒是非,气得差点晕过去。林昭祥板起脸,“妻妾有别”等训斥一番,见林锦楼身上带着方才戒尺抽的血印,不由心疼,斥道:“楼哥儿才多大!禁得起你下死手?林家素来子嗣单薄,他可是家里的长孙,你伤了他该如何!因为一个贱人挑唆就夫妻失和,连家都治不好,如何在外做官!”
林长政垂着手听训,一错眼的功夫,瞧见林锦楼站在林昭祥后头跟他挤眉弄眼的做鬼脸,心脏差点发病。
第二日,林锦楼乖乖去给尹姨娘认错,只临走时,趁人不备,对尹姨娘阴狠狠道:“贱人!再敢一回就真弄死你!”吓得尹姨娘一场大病,见林锦楼都恨不得绕道而行。若是玩女人间的阴柔手段,尹姨娘自然无惧,可林锦楼上来便是要人命的,他是林家得宠的长子孙,真杀了她,林家也不能如何,她自己反而搭上一条小命儿,何苦来哉的!之后,尹姨娘又经秦氏几道雷霆手段,便彻底老实下来,一丝念想全无了。
林昭祥也因此事对林锦楼更看重,特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此事林东绮听秦氏说过好几回,每次都道:“你大哥是天生这个性情,九岁才多大?就有杀人的胆色,幸而后来你祖父调教,才让他性子收敛些,没跑到偏处去。不是我夸嘴,楼哥儿迟早是个成大器的,你这个当妹妹的还少不得仰仗他呢。”
现如今外头那几个不省心的吃了豹子胆,惹怒了这霸王,林东绮揉了揉太阳穴,免不了打个圆场,走出去道:“弟弟妹妹都知道错了,甘心领罚,日后可再也不敢了。”又对那几个小的说:“是不是呀?”
林东绣忙带头道:“是是,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说着去拽林东绫,林东绫也别别扭扭的认错,林锦亭垂着头不吭声。
☆、第147章 相问
林东绮又端了盏茶过去道:“大哥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都是猴儿,淘气着呢。”
林锦楼“啪”把茶碗往炕桌上一房,冷冷道:“我最后再说一遭,香兰是我房里人,你们最好日后都敬着她,倘若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别怪我不留情。今儿不过是打奴才板子,下回直接揍你们几个,大不了打完了我亲自到祖父跟前儿领罚。今儿个的事,哥哥念你们还是年纪小不懂事,给你们留脸。”见三人低头耸肩的模样,又厉声道:“都听见了?!”
亭、绫、绣吓得一激灵,忙不迭的点头。
林锦楼哼了一声:“知道还不快滚!”
那几人如获大赦,起身便往外走。
林锦楼道:“等等,小三儿别走,跟我过来。”
林锦亭赶紧跟在林锦楼身后,进了卧室。林锦楼坐下道:“前阵子你跟我说韩光业的事,我斟酌几日,眼下有个八品的把总缺儿,没甚油水,倒有些俸禄可拿。”
林锦亭忙道:“他自然乐意,如今谋个缺儿多难韩氏父子都是知晓的,韩光业大字都没认全,不过有个机灵会办事的脑子,一来就是八品的官儿,总该知足。”
林锦楼轻笑一声道:“他是机灵,知道走你的门路。”
林锦亭道:“他央告我几次,我也是缠不过了,看他可怜。他若是当不好差,大哥只管踢了他。”
林锦楼道:“听说你最近没怎么读书,天天跟一群膏粱纨袴混在一处,倘若不想科考了,不如到我手底下捐个官儿,日后当个肥差要务的,也是个正经路数。”
林锦亭摇头道:“算了。读书写文章好歹还有些功底,舞枪弄棒的我一窍不通。祖父还指望我中举呢。”
林锦楼听了这话笑了出来,道:“就你天天混吃等死的模样儿,真能考个举人,林家得开堂祭祖再给佛祖塑个金身去,祖父一欢喜也能多活二十年。”
林锦亭耷拉着脑袋道:“我不是考上秀才了么,当初奕飞在这儿,我也天天悬梁刺股,最近才懈怠,过了明儿。我就去书院接着念书去。”
林锦楼道:“若不成就走走考官的路子,去年主考就是我爹的同年。”
林锦亭摇摇头道:“还是再试一回罢。”撩眼皮又看了林锦楼一眼,想再问香兰的事。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开口。
林锦亭出门时,正看见书染站在院子里,便上前道:“书染姐姐,忙着呢?”
书染笑道:“我看凤仙花开得好。掐几朵包指甲去。”
林锦亭见左右无人,便打听道:“好姐姐,快告诉我,我哥房里那香兰是怎么回事?”
书染道:“她怎么进来的不知道,三爷自个儿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