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凤华  第24页

把自己作践到这个地步,的的确确就是魔障了,不然都没法儿解释。
见明珠盯着那把匕首沉思,宇文佑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亮光来,语气也随之变得深情温柔:“这是你送我的,我记得是你苦求你二哥寻来的,我当然要留着它。”
原来他都记得,或许说,是这个时候,他都想起来了。明珠突然不想跳窗逃跑了,她想她是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舍不得死,他不想死,他硬的不成就换了软的,他想打动她,想重新激起她对他的喜欢和怜悯,所以素兰她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她也暂时是安全的。
被人求的感觉真不错,原来也有风水倒流的一天。明珠挑眉看着宇文佑:“你还记得?”
宇文佑果然上当,顺着她的话头十分深情地道:“我当然记得,你和我说,它削铁如泥,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刀,让我留下防身。”
“我这样说过?”明珠漾起笑容,轻声道:“可是我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是隔了很久很远的事。”
“不久,也不远,就是去年的春天。”宇文佑有些发急,随即他看到明珠似笑非笑的表情,整个人突然冷下来了,接着又有些自尊心严重受损之后的恼羞成怒,“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明珠放下烛台,在桌旁坐下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才微笑着道:“不是变了,而是悟了。”
“悟了?”宇文佑想不明白,皱起眉头探究地看向她。
“嗯,我不再喜欢你了。所以你不要再试图用这些陈词滥调来打动我,那只会让我更加鄙视你。你从前不管怎么样,还有腰,还有骨气,现在么,就快连腰都断了。”明珠突然间失了和他详谈的兴趣,和一个过去的,在她眼里、心里都已经死了人说这些做什么呢?提起从前的事,不过是从方方面面、点点滴滴地印证她是一个多么愚蠢可笑可悲的人罢了。想起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她更是没法儿不恨不厌憎他,她甚至不想和他一同呼吸同一间屋子里的空气。
她一字一顿地轻声道:“你的腰若是断了,那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和你瞧不起的那些我父亲门下的走狗,又有什么区别?”
宇文佑的脸惨白起来,定定地看着明珠,一言不发。他长得真的很好,面容冷峻傲然,偏这双眼睛天然带了几分多情风流。他这样盯着明珠看,颇有些幽怨绝望又恨又爱的意思在里头。

第42章 匕现
又恨又爱?怎么可能。明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笑了,懒洋洋地掩口打了个呵欠,十分轻慢地道:“算了,堂堂文宗骨肉,郡王之尊,竟然要乔装成宫人的模样才能混进来,实在很不容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肯跪下来……”斜瞟宇文佑一眼,笑得十分可恶地道:“别再端着啦,都打算做狗了,还挺着腰杆做什么?”
一点嫣红自宇文佑的耳根下升了起来,熊熊燃烧着迅速浮了上去,很快就把他一双眼睛烧得通红。他要吃人似地死死瞪着明珠,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眼里透出的恨意和怒意毫不掩饰。
明珠反倒觉得安稳了,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宇文佑,而不是刚才那个深情一片假一片的宇文佑。她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微笑:“忍不住了?我就在这里,要不要来杀了我?”
“杀你?”宇文佑半是愤怒,半是惨笑地低声道:“同归于尽么?之前我曾这样想过,现在却舍不得死了。你死了不要紧,我却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陪你去死。你不肯听劝,我只能走另一条路了。”他不想像狗一样的活着,也不想像狗一样的被人杀死,所以他必须要反抗。
他把匕首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仿佛那刀尖上开了一朵灿烂的花似的。明珠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宇文佑微笑着,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拖过去抓住那把匕首,轻描淡写地,干净利落地,将匕首往他自己的小腹刺了进去。
还带着体温的鲜血流到掌心里,黏稠、腥气,前世不曾做到的事情居然此生这么容易就做到了?明珠呆呆地看着手心的鲜血,再看向宇文佑,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却迅速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一样的惨烈呼喊:“快来人啊!救命!”他朝她压倒过来,试图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明珠猛然醒悟过来,几乎恨不得借着这股力再用力往里使劲插几刀,真正成全了他。但此刻不行,她好不容易才重生了,犯不着用大好的年华和如花的前程去陪他堕入地狱。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外一推,转身就要逃开。
然而,一切都迟了,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许多人潮水一般地朝这边涌了过来,当先一条公鸭嗓子激动地喊着:“对,走失了的宫人就是往这边来的,赶紧的,别惊吓了姑娘。”
又有人尖声喊道:“素兰,素梅,你们这是怎么啦?”
门被人从外头大力破开,明珠逃走不及,索性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手上和衣裙上的鲜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最先进来的是傅明正,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死死抿着薄薄的嘴唇,眼睛里的怒火差不多就要燃烧起来。但在看到明珠好生生地站在那里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放松了,转而沉默地看向躺在血泊里的宇文佑,若有所思。
“临安王!我的天爷!不得了啦!这是临安王!”一个宫人尖叫着从人群里冲出来,扑过去跪倒在宇文佑的身边,仿佛吓坏了似的捧住了自己的脸,十分惊恐地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杀了临安王?”
宇文佑是背对着门口的,身上穿的又是宫人的服饰,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是断然不能一下子就认出他来的。因此这个宫人就是宇文佑的同谋,他借着太皇太后派人来看她的机会,帮着宇文佑乔装改扮,再掩护宇文佑混进了相府。之后宇文佑伺机留了下来藏在某处,见机依计行事,他则打着搜寻宫人走失、或许会对她不利的旗号,带了一大群人到她这里来做见证——见证是她杀死了临安王,或许说是见证她重伤了临安王。
明珠皱着眉头看向宇文佑,宇文佑尚且还有意识,他躺在地上朝她惬意地微笑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明珠想起那个午后,他跑去给崔氏道歉求饶,她站在窗后看他,他回过头来对着她无声地说:“等着瞧。”
宇文佑不想死,就不能失去这门亲事,但是舆论对他十分不利,太皇太后和父亲都已经铁了心一定要收回这桩婚事,那他就只能冒险搏命,借她重伤他的事来堵太皇太后和傅氏的嘴,以便缓一口气,逃出生天。
明珠心想,如果她一开始发现他就果断地从窗户里逃走会怎样呢?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如何,宇文佑都会被人发现他在相府遇刺并且身负重伤,再被他的那些同谋大张旗鼓地从相府里抬出去。他是怎么受伤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世人就都会知道,为了达到悔婚的目的,傅氏猖狂到不惜取走一位郡王的性命。
她早该知道他是这样不要脸和心狠手辣的人,她还是轻敌了。只光顾着享受他的狼狈,却忘了狼不是狗,爪牙锋利心狠手辣,断不会坐以待毙的。明珠感叹着,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十分茫然并惊恐地道:“四哥救我!他疯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有动静,睁眼就看到有宫人要杀我……他,他,好可怕……没法儿杀我,听到你们来了就去刺他自己!”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承认她杀了宇文佑的,明珠装作被惊吓过度的样子,一头朝着地上栽了了下去。
傅明正及时扶住了她,嘶嘶冷笑道:“好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临安王!好个气量宽大,胆大妄为的伟丈夫!居然乔装成宫人潜入相府杀人泄愤,真当傅氏都是死人吗?”一脚踢到跪在地上为临安王鸣不平的宫人身上,怒喝道:“你怎知道他在这里?莫非你是他的同谋?”
那宫人尚且不及替自己辩解,已然被人按翻在地,堵住嘴绑成了粽子。
“火速去请大夫过来。”傅明正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人,见里头有自家的心腹得力之人,也有丫头婆子,还有跟着那宫人一起来的宫人和侍卫,真心觉得这事儿真是棘手,倒打一耙不难,难的是怎么堵住悠悠之口——宇文佑只要从相府抬出去,难听话就要传得到处都是。不得不说,宇文佑的这招苦肉计是真的很有效果。正思索间,只听下人道:“相爷过来了!”

第43章 惊喜
傅丛匆忙赶进门来,目光四下一扫,再和傅明正的视线对上,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即吩咐道:“小心把临安王送到北芦居,立即请宋大夫过来瞧,再把此事火速报给宫里知晓,请皇上派遣太医过来。”
不管宇文佑再怎么落魄,他也是文宗骨血、今上皇叔、郡王之尊,又是有心算计,还有帮凶,瞒是瞒不住的,只能是尽力减少一点损失而已。
傅明正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小声道:“父亲,妹妹也被吓坏了,她说是临安王扮成宫人进来袭击她,一击不中,听到脚步声就自戕……”
傅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细究起来对傅氏和明珠的名声都不好:若是明珠杀的人,那她和整个傅氏就要背上谋刺当朝郡王的罪名,太皇太后再怎么宠爱她,也没法儿包庇她,连带着整个傅氏都要受牵连;若是宇文佑乔装混入自戕,那也从侧面说明,他是真的被傅氏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怕整个宗室听了都会觉得胆寒,他们若是联起手来对付傅氏,傅氏离死就不远了。
傅丛眼角的鱼尾纹瞬间便显得更深了些,淡淡地道:“年轻人脾气不好,都太火爆了些。不过是吵吵嘴而已,哪里就到了要动刀动枪的地步……两个人都昏迷不醒的,具体的经过得等他们醒来才好问,现在要紧的就是把人治好,不要出大事。”也不多说什么,看了明珠一眼,吩咐下头的人好生伺候就自走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看热闹的人见再等下去也等不着什么,只好也怏怏地离开。
满屋血腥,素兰几个又被宇文佑给弄伤了,明珠便被挪去了崔氏的屋子里。崔氏被气得不轻,紧紧攥着明珠的手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颠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这个天杀的,他怎么敢!实在是该死!”
明珠舍不得母亲上了年纪还要因为自己的事生气,又怕她因此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宽慰她道:“我没事的,您看我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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