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香闺  第8页

阿贵,冯实押着吴家的两个打手,夫妻俩并肩前往县衙,后面跟着一溜百姓。
  彰城知县姓齐,是个五分好五分坏的官。说他好,因为齐知县审案公平,如果两个平民百姓来告状,齐知县定会为良善的一方做主。说他坏,却是因为齐知县非常怕事,如果作恶的歹人在官场上有关系,齐知县就会偏袒对方,糊涂结案。
  县衙前闹哄哄的,后宅,齐知县从睡梦中惊醒,听闻有人要状告老熟人吴有财,齐知县打个哈欠,随口道:“叫他们先回去,天亮衙门开了再来。”
  小厮在外面提醒道:“大人,告状的是南城千户萧大人身边的冯实,还有他媳妇。”
  齐知县一怔,同被窝的知县夫人也醒了,惊疑地看着他。
  齐知县皱皱眉,还是道:“谁都一样,天亮再来。”
  小厮领命而去。
  苏锦不肯走,替阿贵盖好厚厚的被子,她干脆把包子摊摆在衙门门口了,一边生火热包子一边对跟过来的百姓们道:“有劳各位不辞辛苦来为我作证,今早我也不做生意了,一会儿包子出锅,大家都有份!”
  有包子吃,百姓们都高兴极了,本来想回家的,这会儿也坚持留了下来,为夫妻俩助威。
  人多热闹,吃吃包子聊聊吴有财的恶行,当天空渐亮,衙门开门时,县衙前已经挤满了人。
  齐知县升堂。
  百姓们在外看着,冯实抱起鼻青脸肿的阿贵,与苏锦一块儿走了进去,两个打手被衙役扭了起来,也赶了进去。
  众目睽睽,齐知县只得按规矩办事,问冯实夫妻状告何事。
  冯实老老实实地闭着嘴,苏锦小手一指那两个打手,哭诉经过。
  齐知县再问两个打手:“苏氏告你二人受吴有财指使行凶害人,可否属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个打手身上。
  两个打手可惨了,先是吃了冯实一锤差点吐血,跟着被冯实赶猪似的押过来,在一天当中最冷的黎明跪了一个多时辰,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更不用说两具肉体凡胎。其中一个冻懵了,问什么答什么,哆哆嗦嗦地点头,另一个还有点理智,牙齿打着颤摇头喊冤。
  苏锦怒斥道:“你打了我的伙计阿贵,大家有目共睹,你还敢抵赖?”
  “肃静!”齐知县重重敲了下惊堂木。
  苏锦只好闭嘴。
  齐知县看出两个打手冻傻了,派人去端两碗热水来。
  苏锦咬唇。
  果然,两个打手喝完热水缓过劲儿来,碍于被抓现场承认了打人的罪行,却咬定他们乃自己看阿贵不顺眼才出的手,与吴有财无关。二人刚说完,吴有财到了,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两人一顿,并大方地表示他身为主子,驭下不严,愿意替两人赔偿阿贵的药钱。
  苏锦不服,要求齐知县再仔细审讯两个打手。
  两个打手再三咬定就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吴有财无奈地对苏锦道:“冯家媳妇,你都听见了,你说他们招供不算,难道还想大人用刑,屈打成招逼人说谎?”
  苏锦仰头,望着齐知县道:“大人第一次问罪,其中一人分明已经招供是受吴有财指使,民妇相信人受寒时与喝醉了酒一样,会不自觉地吐露真言。屈打成招不可取,民妇只求大人继续审问,不要轻易定罪,漏判了主谋。”
  她有理有据,齐知县看眼冯实,命人将两个打手收监,明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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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散了,苏锦夫妻带着阿贵回了千户府。
  萧震一看冯实脸色,便知结果不如人意。
  苏锦去照顾阿贵,萧震单独与冯实打听衙门里的情况,冯实愤愤道:“齐知县那个狗官,若非锦娘据理力争,他肯定偏袒吴有财了!”
  萧震来彰城半年了,也算熟悉齐知县为人,沉默片刻,叫冯实备马,要去军营。
  冯实照做,临走前知会了媳妇一声。
  苏锦没想太多,萧震是千户,去军营再正常不过。
  然而离开千户府不久,萧震便命冯实去县衙传话,冯实听了大喜,立即催马去了县衙。
  齐知县这边刚送走吴家伙计,新得的二两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得知冯实去而复返,他心中一凛,藏好银子,命人将冯实请到厅堂,丫鬟们端茶倒水伺候起来。
  冯实不吃这套,见到齐知县,他直接撂下话,声如洪钟:“齐大人,我们千户大人说了,他生平最恨官民勾结欺压百姓,我媳妇与吴家的案子,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如果齐知县不能秉公执法,他便写张折子送往京城,请朝廷派人彻查。”
  言罢,冯实警告似的瞪眼齐知县,气冲冲走了。
  齐知县愣在了厅堂。
  知县夫人刚刚就在侧室偷听,这会儿出来劝他:“萧大人性情刚正人人皆知,说得出办得到,这次你若偏袒吴家,他真闹到京城,最后不但吴家倒霉,你的乌纱帽怕是也保不住了。”
  齐知县愁眉紧锁,捏着额头道:“我会不知他的脾气?可吴家与李大人……”
  “李大人能与萧大人比吗?”知县夫人打断他,低声分析:“李大人处事圆滑,吴有财只是他手下心腹的兄弟,今日吴有财咎由自取,你便是处置了他,李大人也能理解,往后见面,你放低身段讨好一番,李大人断不会真的与你难堪。萧大人呢,你去送礼他不会收,你敢昧着良心袒护奸人,他定会纠缠到底,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与人来往,不怕怕事的,就怕不怕事的。
  齐知县看看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当晚连夜审讯吴家的两个打手。
  对付这等空有蛮力的刁民,齐知县何须用刑,仅凭舌头就能对付了,语重心长地道:“事情真相你们比谁都清楚,阿贵伤势严重,按照本朝律法,吴有财是主谋,应徒三年,你们二人乃从犯,徒两年。是,这两者差别不大,但,萧大人说了,我若不秉公行事,他会将你们二人送到京城交由锦衣卫审问,锦衣卫你们知道吧?犯人只要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届时你们吃尽苦头,还是会招出吴有财,并再多加一项伪造证言藐视律法之罪。”
  两个打手脸都白了,萧大人居然要送他们去锦衣卫?
  齐知县察言观色,话锋一转道:“当然,明早你们实话实说,萧大人满意了,自然不会再追究。两年后你们出狱,怕被吴家报复,可以离开彰城,也可以去投奔萧大人。听闻萧大人很欣赏悍勇之士,你们二人体型魁梧,只要改邪从正,萧大人定会收留,他日战场立功光宗耀祖,不比为虎作伥强?”
  两个打手互视一眼,都心动了。
  翌日县衙审案,升堂之前,齐知县先使人将吴家打点他的二两银子塞还给了吴有财。
  吴有财当时就觉得不妙了,见到两个打手,他频频使眼色,凶悍极了。
  但他再凶,也不如锦衣卫的威名吓人。
  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两个打手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吴有财指使他们行凶的过程。
  吴有财高喊冤枉。
  齐知县派衙役抓了第三个证人吴家伙计过来,一顿板子后,吴家伙计也全部招供。
  齐知县便以“买凶伤人”为名,判吴有财入狱,服三年劳役。
  吴有财被衙役押走时,苏锦笑了,总算替阿贵报了仇,替自己出了一口气。
  晚上苏锦下厨,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
  “多谢大人为我们撑腰。”被火炉烤得暖呼呼的堂屋,苏锦端起酒碗,笑盈盈地向萧震敬酒。
  萧震从不与女子对饮,道:“吴家欺人,我路见不平而已,弟妹不必言谢。”
  他一本正经的,苏锦不强迫他,自己喝自己的。
  一碗酒下肚,苏锦俏脸泛起红晕,美眸生辉,妩媚风情更盛。
  冯实看得小腹蹿火,萧震目不斜视,心中却想:将来他娶妻子,一定不叫她喝酒乱规矩。


第9章
  苏锦在家庆祝时,吴家众人脑顶却是乌云密布。
  吴有财的老娘、媳妇、子女都想去千户府闹事,全家上下,只有吴二爷异常冷静,沉着脸告诫一家老小:“谁也不许去,否则休怪我家法伺候。”
  吴老娘哭着骂他:“你大哥关牢房了,让你去求李大人你不去,现在还不许我们娘几个找那臭娘们算账,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那是你亲大哥!”
  吴二爷低垂眼帘,手心里滚着两颗核桃,等老娘哭得差不多了,他讽刺一笑,斜眼瞅着他老娘:“这么多年,齐知县看在李大人的情面上放过大哥的次数还少吗?如今他胆大包天连萧大人都不放在眼里,别说我没脸去求李大人,便是我去了,李大人也不会为了咱们,光明正大地得罪萧大人,得罪满城百姓。”
  他深受李大人倚重,街坊百姓们怕他,凡事都让着自家三分,但在李大人眼里,他只是一条好使的狗,高兴的时候与他称兄道弟,吴家真闯大祸了,李大人才不会为他擦屁股。
  吴老娘不是不懂,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抹着泪抽搭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劳役三年,你大哥哪受得了?”
  吴二爷阴沉沉道:“受不了也得受,正好让他长长教训,免得他狐假虎威继续任意妄为。”
  吴老娘听了,哭得更大声了,趴在炕上哭。
  吴二爷这才走过去,搀起老娘道:“您放心,来日方长,总有一日我会替大哥出了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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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过年,阿贵左臂还不能干重活儿,但他脸上的淤青都消了,又变成了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少了阿贵这个得力干将,苏锦单独摆摊实在辛苦,就跟萧震借了春桃帮忙,卖了包子再给春桃算工钱。晌午之前卖包子,过了晌午,苏锦盘腿坐在炕头,专心缝制一家三口过年穿的新衣,阿彻乖乖守在娘亲身边,娘亲穿针引线他就玩九连环,娘亲累了,阿彻孝顺地帮娘亲捶背。
  冯实的衣裳最先做好,傍晚他回来了,苏锦笑着叫他穿上试试。
  苏锦做饭好吃,针线也好,蓝布做的长袍针脚细密,比成衣铺子里卖的还精致。
  冯实喜滋滋换上。
  苏锦围着丈夫转了一圈,见浑身上下都挺合适的,就让冯实先脱下来,大年初一再穿出门。
  冯实一直傻笑,吃饭时嘴角都翘着呢。
  萧震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冯实与他碰碗喝酒,就在萧震端碗畅饮时,冯实忽然发现,萧震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有的地方都打补丁了。冯实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晚上钻进被窝,他搂着媳妇商量:“你给大人也做件袍子吧?不然咱们一家穿新衣,大人太可怜了。”
  苏锦掐他:“你傻是不是?我一个妇人,与他非亲非故,哪有为他做衣裳的道理?不知道的还当我要勾他!”
  她打心底感激收留他们的萧震,烧火做饭都可以,唯独送衣裳,那不合规矩。
  冯实挠头,小声嘟囔道:“大人把我当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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