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御史们突然疯狂地弹劾英王,罗列了十八条罪名,包括英王母族在地方作威作福,也包括英王强抢徐家女、害怕事情败露又逼死徐家女一事。
英王被御史们弄得脑仁疼,坚信是燕王在背后捣鬼,英王便暗示他手下的御史也弹劾燕王。
那些御史们很想替主子效劳,然而燕王与英王差了十几岁,以前只是养在皇宫的一个小皇子,能犯什么事?皇后过世后燕王才开始肩负监造北平皇宫的重任,但琐事都由正德帝亲自挑选的能臣们办好了,燕王没事去工地溜达一圈便可,御史们根本挑不出什么错。
绞尽脑汁,御史们终于想到一个罪名,诬陷燕王不近女色其实是有龙阳之癖,身边容貌昳丽的阿彻就是证据,燕王迟迟不娶妻纳妾也是证据!
英王觉得这主意挺好!
结果御史刚在朝堂上陈述完,正德帝第一个发怒了,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放肆!”
御史跪了下去,头却高高扬着,不卑不亢道:“曾有百姓亲眼目睹燕王殿下与冯彻举止过密,微臣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
周元昉淡淡道:“哪个百姓?不如叫上殿来,本王倒要问个清楚。”
御史看向正德帝。
正德帝铁青着脸点点头。
很快侍卫就把御史的人证拎上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摆摊的摊主。正德帝亲自审问,先叫摊主指出哪位是燕王。
一共只有三个人身穿蟒袍,摊主见过燕王的画像,准确地指了出来。
周元昉面不改色,等着父皇继续审问。
正德帝继续道:“那你说说,哪个是冯彻。”
英王与御史心里都是一惊,以防万一,他们的确提前叫摊主也认了阿彻的画像,问题是,阿彻并没有现身朝堂啊!
这个节骨眼,众目睽睽,两人都不敢给摊主使眼色,只能寄希望于摊主的思索能力了,阿彻只是燕王身边的伴读官,怎么有资格上朝?
那摊主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就算平时听说过官员到了一定品阶才能上朝,可来了天子面前,摊主早乱了阵脚,四处瞅瞅,摊主眼睛一亮,立即指着文官之首道:“他,他就是冯彻,那天我亲眼看见他替燕王爷擦汗了!”
此言一出,文武大臣们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霍维章更是爆笑出声,故意打趣内阁首辅沈复道:“沈大人竟然亲手为燕王殿下擦汗?”
龙椅上,正德帝努力憋笑,憋得腹部伤口都疼了。
还有很多人笑,受了冤枉的沈复不怒不恼,缓缓走到那摊主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问:“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
摊主听那么多人都在笑,误会大臣们是在笑此人与燕王殿下的奸情,想也不想就点头。
沈复轻轻地“哦”了声,继续问:“那你可记得,你是何日撞见的我为燕王殿下擦汗?”
摊主马上道:“去年端午,御河河畔!”
周元昉目光微变,去年端午,他确实与阿彻在一起,只不过,那时他想接近的是阿满。
沈复听了,回头朝帝王拱手,平静道:“皇上,臣记得,去年端午,臣去了广福寺,与德惠大师下了一日棋,为了证明臣与燕王殿下的清白,请皇上宣德惠大师进宫,替臣作证。”
正德帝刚要说话,状告燕王的御史突然道:“皇上,沈大人与冯彻容貌酷似,若非二人差了辈分,臣等也难分清他们谁是谁,李三错把沈大人认作冯彻情有可原。因此,沈大人的人证并不能证明当日冯彻身在何处。”
说完,御史转向周元昉,凛然发问:“敢问殿下,当日您是不是去了御河之畔,是不是与冯彻在一起?”
周元昉明白,这个叫李三的摊主是英王买通的假人证,但英王既然知道他去年端午与阿彻在一起,一旦他否认,英王马上能找来一群真的人证。
因此,周元昉坦然道:“本王确实去了,在河边偶遇冯彻兄弟,本王便与他们上了一艘画舫,但,本王与冯彻之间绝无任何不妥举动,天地共鉴,尔等休要血口喷人。”
御史冷笑:“王爷做了什么,您自己清楚。”
“不仅燕王清楚,朕也清楚。”正德帝突然开口,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周元昉疑惑地看着他的父皇。
正德帝扫眼儿子,笑道:“三年前,朕想为燕王选妃,燕王却道,他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他要确定那女子是否喜欢他,再来求朕赐婚。去年端午之后,燕王来求朕赐婚,只是朕要亲征,暂且耽搁了此事。不错,那时燕王确实与冯彻在一条画舫上,但你可知道,冯彻的妹妹,武英侯的掌上明珠也随兄长去观龙舟赛了?”
御史浑身发冷,燕王,燕王居然早就求皇上赐婚了?
周元昉刚刚还在震惊父皇居然如此清晰他的行踪,但听到“赐婚”二字,周元昉突然心跳加快,隐约猜到父皇要做什么了!
正德帝只瞪着那御史:“朕的儿子,朕比你们清楚,燕王与冯彻之妹幼年相识,青梅竹马,燕王迟迟不娶妻,就是为了等冯彻之妹。可你呢,冯彻早已娶妻生子你看不见,武英侯府有女貌美过人你不曾听闻,只知道捕风捉影诬陷亲王,朕要你这样的御史何用?”
御史连连磕头,却被正德帝派侍卫给拖了下去。
周元昉激动地跪在地上,朗声谢恩:“多谢父皇替儿臣做主!”
正德帝刚要训斥儿子两句,腹部突然剧痛难忍,一下子弯了腰。
大臣们都慌了,齐齐上前关心帝王。
正德帝被太监们扶去了寝宫,只有三位王爷与五位内阁阁老获准入内。
太医们匆匆地来了,替皇上上药、包扎伤口,然后恭敬地守在外殿。
“都怪儿臣不好,叫父皇费心了。”周元昉跪在龙榻前,愧疚地道。
周元昉真的愧疚,他一直以为父皇偏宠两位兄长,这几日更猜测父皇要把皇位留给英王,可就在刚刚,父皇不惜撒谎也要维护他,不叫英王如愿,周元昉才明白,父皇要立的人,是他。
“父皇,儿臣不孝。”周元昉湿了眼眶。
正德帝的伤口很疼,如果可以,他一个字都不想说,但他是父皇,他得管好他的儿子们。
看着周元昉,正德帝怒道:“你是不孝,一桩婚事耽搁这么久,耽误到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
周元昉:……
正德帝便对兼任内阁大臣之一的礼部尚书道:“朕要武英侯的女儿做朕的儿媳妇,你即刻去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
礼部尚书恭敬领命。
小的安排好了,正德帝扫视一圈,叫英王单独留下,其他臣子、亲王都退出去,只剩一个伺候他几十年的大太监。
众人走后,英王关切地询问正德帝的伤势。
正德帝看着床边正当壮年的儿子,忽然苦笑,摇头道:“元勋啊元勋,父皇对你的厚望,你比谁都清楚,可是,你太让父皇失望了。”
英王脸一白。
正德帝闭上眼睛,疲惫地道:“御史指责你的那些罪状,父皇不会叫你背,但,你已经不适合留在京城了,准备准备,去云南就藩罢!”
云南?
英王急了,扑通跪了下去,抓着正德帝的手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别赶儿臣,儿臣要留在您身边尽孝!”
正德帝没有回应,呼吸清浅,仿佛已经睡着了。
第112章 大结局上
二月里,正德帝连续下了几道圣旨。
第一道,封燕王为太子。
第二道,武英侯萧震官复原职。
第三道,赐婚武英侯之女嫁太子为太子妃,八月大婚。
第四道,命端王就藩徽州、英王就藩云南,二王无诏不得回京。
圣旨一出,京城就跟变了天一样,热闹了好一阵子。端王接到圣旨,进宫辞别父皇乖乖去徽州了,英王不干,不服气父皇将他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宁可抗旨也不动身。抗旨是大罪,但亲儿子,正德帝总不能杀了儿子,想到英王立下的那些军功,正德帝主动退了一步,让英王就藩山东。
英王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京城。
藩王离京,储君已定,百姓们聊完大事,开始关注新太子的婚事。
武英侯府,萧震觉得很憋屈。皇上什么意思?他得罪英王时,皇上不讲道理地罢了他的官,现在皇上想叫他的女儿当儿媳妇,然后就又恢复了他的官职?难道他萧震是卖女求荣的人?阿满愿嫁,萧震拗不过女儿,但他拒绝因此官复原位!
倔驴似的武英侯,面不改色地抗旨了!
正德帝得知后,什么都没说,随萧震去了,倒是霍维章,跑来骂了萧震一顿。萧震不听,反正他在家清闲惯了,今日教导两个儿子武艺,明日抱着孙子在花园里逛一圈,后日陪苏锦去郊外看看猪舍,日子过得很好。
苏锦的态度就是另一样了。去年阿满表示她愿意嫁周元昉时,苏锦已经被女儿说服了,只担心周元昉的将来。现在周元昉成了太子,地位稳固,苏锦再无后顾之忧。而苏锦从来就是一个想过好日子、喜欢荣华富贵的人,女儿一跃成了准太子妃,苏锦去外面做客,腰杆都挺的更直了。
那些贵太太们不是总嘲笑她有过三个男人,还看低她的两个子女吗?如今她的儿子成了太子最信任倚重的心腹,她的女儿成了太子妃,兄妹俩一个比一个争气,苏锦引以为荣,再加上她还有个高大威猛的丈夫,苏锦自认京城再没有哪个女人比她舒心。
准太子妃阿满的心中,就只有对嫁人的期待了,一边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如何当一个太子妃,一边偷偷地憧憬婚后。
阿满还算悠闲,已经入驻东宫的太子周元昉却忙坏了,正德帝钦点了三位大儒分别担当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周元昉白日的时间,一半要陪在正德帝身边观政,一半便要听从三位大儒的教导,忙得只有晚上,才有一点点闲暇想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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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来临,天气一日日炎热起来,热得正德帝头疾复发。
正德帝一直都有头疼的毛病,年轻时发作的次数少,年纪越大事情越多,正德帝头疼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去年年底与匈奴交战受了重伤,正德帝元气大损,折了多少年的寿数,身体一亏,这头疾的老毛病便如雪上加霜,一下子将正德帝击倒了。
正德帝放不下江山,人在床上也要亲自处理大事,待到七月,正德帝终于连翻阅奏折的力气都没有了。太医们为帝王号脉,当着正德帝的面当然要拣吉祥话说,出了内殿,向太子回话时,太医们都摇头。
十九岁的周元昉,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
他从小怨到大的父皇,他今年才真正理解的父皇,也要向母后那样,离开他了吗?
正德帝悠悠醒来,看到的就是嫡子泛红的眼圈。
“多大了,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