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声,“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医请一个一个来。”
片刻衙役才搀着已经难行的谢崇华进来,谢崇意先看见了他,惊诧喊了一声“哥”,上前扶他。
邵大夫这才重新抬头,忙起身瞧看,唤人将他送进里头,让其他病人先等着。一人不满,等那官差都进去,便高声说道,“邵大夫也不见得是仁医,还是将这招牌砸了吧。”
邵大夫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的就是你也是个怕官的人。”
邵大夫冷冷一笑,“我行医每日只能救治百人,这位谢大人,却每日都在为县里的十九万人鞠躬尽瘁。他若是染了风邪,我也一样让他等着。可都已皮开肉绽,你却毫无怜悯之心,仁医馆不救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出去罢!”
那人气得大骂,学徒们一瞧,齐齐喝声将他赶了出去。
谢崇意见兄长如此模样,好不奇怪,还以为是去梨花村审案,反被刁民打了。可衙役穿戴整齐,兄长也只伤了一处。问了慕师爷,才知原委。
谢崇华平趴在床,不受颠簸,脸色这才好转,唤了弟弟过来,“你回家去拿身干净的衣服来,不要告诉娘和你嫂子。”
谢崇意应了声,就往家跑去了。进了家门,没有去告诉母亲,而是先去了齐妙那,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兄长是怕嫂子担心,可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了。而且衣服都在他自己房里,嫂子在家,他总不能偷偷摸摸进去。
齐妙倒没太意外丈夫这样做,倒为他松了一口气,这代为受过的板子,他是挨了心里才会舒服。只是也着实心疼,拿了衣服就乘马车去仁医馆。
到了仁医馆,邵大夫已经为谢崇华上好药。齐妙没瞧见他的伤口,只是人趴在那,瞧见他惨白面色,已是痛心。她轻坐一旁,伸手抚他凉凉的额头。
谢崇华缓缓睁眼,偏头看去,握了她的手,“不疼,不要哭。”
齐妙眼已红了一圈,他一哄,就成珠而落,“二十五大板子,你可真是狠心。不过这样也好,你是暂时去不了衙门,要整日待房里,和我一起了。”
谢崇华蓦地笑笑,忽然想起往昔,“当年你初嫁我,爬墙时倒栽葱摔伤了脖子,躺着不能动时,也是这么安慰我的。只是如今你我互换了。”
“可不是。”齐妙抿抿唇,拿帕子拭去他额头细汗,“不过我知道你是高兴的,所以我也不该难过的,可就是忍不住。”
“妙妙是妻,也是红颜知己,无人再比你懂我。”他精神不济,很是疲累,但这话却不是胡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说的大概就是这个。他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眼睛刚闭上,疲惫就汹涌而来,最后一句,像是呓语。
齐妙便安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睡。哪怕是他已熟睡,也没有抽离手,生怕自己一离开,他就又从梦醒,睡不安稳。
她忽然明白过来,他公务再繁忙,离得再怎么远,这心,却是从未离开半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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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得知真相已是中午,中午酒婆做好饭来请她去吃饭,她伤心得不愿出去。等了许久也不见儿子儿媳来,连幺儿都不来,更是痛心。直到陪齐妙去仁医馆的刑嬷嬷回来,她才知道,又感慨又后悔,要去仁医馆瞧看。
刑嬷嬷将她拦住,说道,“一会姑爷小姐就回来了,您就在这等吧,要不先将饭吃了?”
沈秀更是担忧得吃不下饭了,摇摇头,坐在大厅等他们,时而就去大门口往巷子张望,等得十分焦心。
等儿子回来,见他伤得路都走不了,沈秀老泪又落,一夜扰心,第二日就得病了。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问了邵大夫,说是心病。
果然,等谢崇华已能下地走路,沈秀的病才跟着好转。
虽然外伤已好,但邵大夫嘱咐因伤及筋骨,还得开药调理。这日谢崇华休沐,也想陪陪这半月总在旁帮忙操劳的妻子,就和她去走走,顺便去仁医馆拿药。
到了仁医馆,门口停着辆牛车,车上放着许多袋子,从旁经过,闻得药味,是新药材。一个个子并不算太高,长相憨实三十出头的汉子正扛着药进去。
一会宋寡妇拿了茶水出来,喊他喝茶。瞧见谢崇华和齐妙,将茶杯给了他,就走了过来,笑道,“来拿药吗?叫崇意带回去就好,何必亲自来。”
谢崇华笑道,“近日母亲身体不好,想买点人参补补。也是来陪妙妙买点东西,顺道。”
宋寡妇“啧”了一声,“瞧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跟刚成亲似的,是来气我这寡妇的吧。”
两人知道她心直口快,这不是嘲讽更不是自嘲,只是玩笑话,也就笑笑没说。一会谢崇意已经拿了药和人参来,没出柜子,由宋寡妇接手递去。正好那扛药的汉子又出来,挡了片刻她的路,她轻骂道,“动作利索些,你的牛车挡了半个入口了。说你几回了,下次别把牛往那赶。”
汉子只是低头应声,看也没看她,弯身出去扛药。宋寡妇又叫住他,丢给他一条厚布巾,“垫肩上,瞧把你扎的。”
那一袋袋的草药还好,又轻又不扎人。扛到那药根,都是劈成一块块的,那么重压在肩头上,刺人。
汉子憨实一笑,不敢拿手掌握着,“要弄脏的。”
“弄脏就带回去擦桌子。”宋寡妇又道,“快搬,赶走你的牛车,都在拱门前的树了。”
谢崇华和齐妙拿了药,没有多留,一起往别处买东西去了。走远了齐妙才道,“宋寡妇心眼是好的,就是泼辣了些。”
“直爽的人,比总是藏着掖着的人好。”
齐妙点头,“仁医馆并不缺帮手,邵大夫邵夫人将她留在那,想必也是看中她的脾气。不是还将她当做账房先生,让她管账吗?”
但凡是涉及到掌管钱财的事,总是要慎重选人。邵家将钱财交给她管,可见对她有多信任。
齐妙转了转眼,笑道,“宋寡妇不过二十,脾气好人又生得标致,要不我看看可有合适的人家,为她说桩亲事吧。”
“这恐怕宋寡妇的婆家不会同意。”谢崇华说道,“上回和乡正……便是她住的那个村,乡正是她公公,他来拜见闲聊时,还提过宋寡妇的事。说守寡二十年后,不是可以旌表门闾,立个贞洁牌坊了。”
齐妙顿了顿,“宋寡妇不过二十,脾气好人又生得标致,她亡夫对她好就罢了,一心一意不想再嫁的事。可她亡夫对她那样差,这是要宋寡妇做一辈子寡妇不改节?”
谢崇华默了默,说道,“妙妙你忘了,家有节妇,便能除免本家差役,还能得不菲的钱,于整个家族,都是件荣光的事。所以有时哪怕寡妇想再嫁,婆家不愿,娘家不肯,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嫁,是会被视为败坏门风的。”
齐妙摇头,同为女子虽然不好说改嫁什么的,只是她想得更多的,是宋寡妇的丈夫待她不好,那样的男人,守着做什么。又因同为女子,心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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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牙终于长好了。
陆芷舔了舔牙,能咬肉的牙回来了,吃东西也舒服些。虽然不大爱吃肉,但突然发现牙好了,就想吃点什么庆祝下。要不等会去吃叫花鸡?家里很久没宰鸡了。
“阿芷。”
她站起身拍拍裙子转身,见了那人走来,刚要开口,就听他说道,“我约了你葛灵姐姐去万凤楼喝茶,你也去吧。”
那儿她去过,嫂子带她去那吃过最有名的酥饼,入口即化,口感虚无,她……不喜欢。厨子将那酥饼的甜味做得很淡,她总觉得这是在诱使人多吃几块。
“哦。”
她知道他不是想带她去,只是想借她当挡箭牌,好让他和那个葛灵姐姐多待待。为此没少贿赂她钱,然而还是不给她买糖,也不许她买糖。
葛灵仍在那里等谢崇意,对他带自家妹妹来掩护已经习以为常,待他上前,就温婉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是太忙了么?可不要累着。”
谢崇意微微笑着,带着少年羞赧,“不累的,你不要担心。”
两人说笑着去了万凤楼,点的果然是这儿最好吃的酥饼。陆芷没有拿,不爱吃,也不爱听他们说话,索性拿了书出来看。
葛灵笑道,“阿芷真爱念书,以后肯定很让人省心。”
陆芷没抬头,当做没听见。谢崇意说道,“阿芷,不许这么不懂事。”
她这才抬眼,冲葛灵点点头,又埋头看书。
谢崇意简直是对她没了脾气。葛灵摆手笑笑,“算了,阿芷不就是这种脾气,是个有个性的小丫头。”喝了两杯茶,她迟疑再三,才道,“你知道我爹爹是生意人,本以为会在这定居,可昨日他跟我说,再过半个月就要离开这了。”
谢崇意一顿,“那你也要走?”
葛灵说道,“在家从父,那当然是要走的。”
她说前面四字时,谢崇意瞬间就想到“出嫁从夫”去了,差点没将“那你嫁了就不用跟着去了”的话说出口。他话到嘴边,又堵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葛灵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定不能私下约定终身,否则要坏她名声,“葛姑娘……有没有不走的法子,比如……”
葛灵轻眨眼睛瞧他,“比如什么?”
谢崇意轻咳一声,喝了杯水,才道,“比如有人不愿你走,你就不走了。”
葛灵眉眼低垂,明白他说什么,低声,“我的心思,你真不懂么?”说罢,又是良久沉默,“我家在长风街兴俞巷五户。”她说罢,便站起身,“我走了,你……你定要来。”
谢崇意一直没好意思看她,等听见她的脚步声,这才看去,只留下佳人娇俏背影,看得少年心动,跳如擂鼓。
陆芷挠挠头,先生一直夸她聪明来着,怎么今天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可谢三哥哥却好像全听懂了。她果然还不够聪明,算了,还是继续念书吧,先生说的,看破万卷,顿悟此生。她抖了抖完好无损的书,暗叹,那什么时候才能看破一本书,好像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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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要求娶葛家姑娘?”
晚上残羹正收,谢崇意迫不及待说了这事,可费了好大的决心。齐妙一问,他脸又更红,双目却定然有神,“嗯,嫂子能请个媒婆么?”
齐妙笑道,“当然能,只是那家姑娘家住何处?”
“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齐妙了然,那姑娘都亲口告诉他了,那肯定是姑娘也愿意,这是两情相悦。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