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泰干脆道。
冬阳应了声是,跳上车辕。
马车一阵晃荡,紧接着飞快的跑动起来。
冬阳扬鞭抽了抽马臀,心中呐喊:快些跑出这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方吧......
第四章请医
子夜已过,金陵城内的繁华喧嚣却迟迟不肯落幕。冬阳驾着马车艰难的穿过闹市,待拐过了兴安里 的坊门,这才感觉耳根一阵清净。
萧府就坐落在兴安里,位于金陵城的东部,是城中大多数官宦权贵居住的聚集地。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
马车进了九曲胡同,在萧府二门处停了下来。
守门的小厮长贵从门房里探出脑袋来,他喝了点儿酒,脸庞红红的,眼睛带着一丝熏人的酒意, 人却还是清醒的。
“是郎君回来了啊!”他忙迎出来,咧嘴笑道。
冬阳跳下车辕,将插在后腰带上的马鞭扔给长贵,吩咐道:“马上去回春堂请个坐堂大夫过来! ”
这话是刚刚萧景泰在车厢内吩咐冬阳的。
长贵脸上的笑容一滞,被冬阳的话唬了一跳,酒意尽数散去,扒着车辕往车厢内探了探,磕巴问 道:“郎,郎君.....出了什么事儿?”
话音未完,长贵的后脑勺就挨了冬阳一记暴栗。
“你这张贱嘴!尽胡说,郎君好着呢!”冬阳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比起长贵这厮的口无遮拦,他怎么样也不算是嘴贱的范畴吧?
看来,以后有长贵在,他这帽子怎么着也能摘掉的!
萧景泰从车厢内探出头,皱眉对冬阳道:“还不快去找个担架过来......”
担架?
上哪儿去找担架?
这里是萧家的府邸,不是医馆药堂啊郎君......
冬阳无声呐喊了一句。
长贵有些慌张,郎君这是伤哪儿了呢,连走路都不成了,这都要上担架了啊!
他心下着急,忙提了提裤腰,朝萧景泰行了一揖,快声道:“郎君,儿这就去回春堂请刘医生过 来,您挺着!”
长贵说完,解了拉车的马儿,一个利落的翻身,马儿便撒腿跑出了九曲胡同。
冬阳忍不住笑了。
“郎君,您挺着.....噗......”
萧景泰阴沉着脸,看来他府中的仆从,联想能力都蛮丰富的。
他兀自出了车厢,撇下还在马车里重伤昏睡的晨曦,大步流星的进向府邸前的石阶。
“郎君,这,这小娘子咋办?”冬阳追上去,压着嗓音问了一句。
这人是郎君自己要带回来的,总不能连个安排都没有吧?
萧景泰停下步履,回头瞪着冬阳,咬牙道:“没有担架就找个小油车拉着,没有小油车就找张软 榻抬着,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行动,回去抱着不成?”
冬阳低下头,憋着笑回道:“不敢不敢,儿这就去找苏管家张罗,只是这小娘子,要安置在何处 ?”
冬阳看到他月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点点血污,就像是妖冶的红梅在雪地里极致绽放后凋落的残瓣 ,凄清、枯槁.....
那小娘子似受了非常重的内伤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冬阳收回神思,忙进府找苏管家安排。
......
晨曦一直在昏睡,浑身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往里蜷缩,似乎这样,能缓一缓能 量的挥发。
苏管家是从兰陵跟着萧景泰来金陵城的,叫苏明盛,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面白长须,样子 慈和。
苏管家不明白一贯不近女色的郎君为何会突然带了这么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娘子回来,也不清楚这 个小娘子与自家郎君有什么渊源瓜葛,一时拿捏不住分寸,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毕竟受伤的人是个女子,外院都是小厮管事,也要避嫌的。
苏管家亲自去了与内院相隔一道门的秋香院,找了正准备上榻歇息的桂嬷嬷,让她安排两个值夜 的婢女过来照顾晨曦。
桂嬷嬷是内宅的管事妈妈,人手安排,采购出纳各方面,都是她一把抓。
“这么晚了,外院还来了客人?”桂嬷嬷披着一件挑银丝绣着铜钱不断宝蓝色短袄倚门问道。
“是,郎君方才带了一个.....小娘子回来!”苏管家微一沉吟后回道。
什么?
桂嬷嬷打了一半的呵欠陡然停住,睁大眼睛反问道:“郎君带回来的?小娘子?”
苏管家点头,应道:“一个身受重伤、昏迷的小娘子,桂嬷嬷还请尽快安排人手过去,毕竟外院 都是小厮,伺候不便!”
桂嬷嬷一叠声的应好,忙将短袄套上,迈出门槛,一面道:“今儿个本是冬雪和腊梅排休,不过 既是郎君要用到人,她们也不敢有异议。”
苏管家颔首,对桂嬷嬷说了安置晨曦的房号,便出了院子。
冬阳只跟苏管家说等长贵请了回春堂的刘医生来,就赶紧带他过来给这位小娘子看病。
郎君的意思是能治的话,尽力治,不能治的话,那也是天意!
交代完这些后,冬阳就赶回了竹笙院,伺候萧景泰更衣洗漱去了。
不多时,长贵便将刘医生给请来了。
因今儿个是上元灯节的缘故,坐堂大夫们和伙计们着急回家吃团圆饭,回春堂早早就打烊了。
好在长贵知道刘医生的住处,而刘医生又本着医者救命救急的高尚医德,从暖洋洋的被窝里钻出 来,提着药箱就跟着长贵来到了萧府。
“病患此刻在哪儿?”刘医生问道。
长贵刚要引着他去竹笙院,便听苏管家道:“在客房,刘医生请随老夫这边来!”
苏管家领着刘医生走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长贵站在原地。
冬雪和腊梅已经接了差使赶到了晨曦的房间,刚在路上的时候,她们还在小声讨论着究竟是哪个 娇俏的美娘子,惹得一贯对女色敬而远之的郎君动了凡心,竟将人给领回了府?
可当她们进屋看到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晨曦的一刹那,她们都惊呆了。
一个伤重得离死亡只有一线之差的人......
如果这样的人也能勾.引住郎君,那她们只能佩服:这小娘子,绝对的身残志坚啊!
第五章不治
冬雪和腊梅只愣怔了片刻,很快便醒过神来。她们可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二人合计后,冬雪匆匆回秋香院取了一套干净的婢女服饰过来给晨曦更换,而腊梅则去了隔壁的 耳房烧水,兑成温热的之后,端了进来,给晨曦擦洗,顺带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痕。
奇怪的是,晨曦换下的衣裙上虽然沾满了血污,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皮开肉绽的痕迹。
腊梅查看了半晌,小娘子抹去了血垢的身体柔嫩白滑,精致得不成样子,尽管自个儿也是女儿身 ,都忍不住偷偷的揩油,摸上几把......
“血究竟是从哪儿流出来的?”腊梅嘀咕了一声,旋即想到一个问题。
从眼前这小娘子的模样上看,大略也有十五六了。
该......该不会是女子每月一次的那啥来了吧?
腊梅扶额,心想若真是如此,大喜庆的日子碰到这码子事儿,还真是晦气的很啊......
她纠结了一息,还是尽职的掀起晨曦的裙摆查看。
“还好不是......”腊梅松了一口气。
这时,冬雪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套碧螺色侍女服。
“也不晓得这小娘子是什么身份,就听了桂嬷嬷的意见,拿了大丫鬟的衣饰暂且换上。”冬雪解 释道。
腊梅点了点头,帮着冬雪一起给晨曦换上了崭新的衣裳。
“我刚刚打了水给这娘子擦洗,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伤哪儿了,身上半点儿伤口都没有,血也不知 道打哪儿来的......”腊梅说道。
冬雪啊了一声,抬眸看着昏睡中任由她们折腾的晨曦,脑中想问的话一闪而过,半晌才开口道: “这位娘子,长得真美!”
腊梅不置可否的点头,偷偷望了一眼房门口,门还关着的。
于是,她壮着胆子,伸手贴在唇边先做了一个嘘声,然后拉着冬雪的手,轻轻探入晨曦的后背, 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道:“摸摸看,比豆腐还柔滑!”
冬雪脸颊一红,没料到腊梅竟拉着她干这种揩美人油水的勾当。
她的指腹才刚擦过那细嫩的背脊,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冬雪打了一个哆嗦,猛地将手收回。
二人相视一眼,脸红彤彤的,惊惶紧张,就像是干了坏事,差点儿被抓包的孩子。
吓死了......
冬雪抚了抚胸口。
腊梅胆子略大些,长舒了一口气,上前装模作样的为晨曦盖上了绵软暖和的锦被,又将床头的雪 白色纱帐放下。
楠木雕花房门被推开了。
苏管家领着刘医生进来。
“刘医生,病患就在内厢!”苏管家说完,抬眸望向冬雪,吩咐道:“你引刘医生进去。”
“是!”冬雪朝刘医生欠了欠身,“您请随婢子来。”
刘医生颔首,提着药箱走了进去。
苏管家在外厢等了半晌都不见刘医生出来,心里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小娘子得的是什么不治之症?
而此刻在内厢为晨曦把着脉息的刘医生,亦是一脸疑惑。
大冷的天,他竟是满头汗水。
刚刚他根据切到的脉判断了几个症状,因着病患是小娘子的关系,他让一旁伺候的婢女帮着检查 ,结果竟是没有一个能对应得上的......
这样奇特的脉象,他生平未见。
但未见并不代表没有,医之一道,高深莫测,他所学之术,也不过是这医道的凤毛麟角罢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他不敢擅断。
刘医生适才还十拿九稳的把握早已不复存在,手心里一片滑腻,挣扎了几息后才起身走出外厢, 对苏管家道:“恕老夫无能,这位小娘子的脉息,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能断其症,故无法开方用药, 还请另请高明!”
真是不治之症?
苏管家讶然后忙回神,道了声劳烦了,便招手唤了一名院外的小厮进来,付了诊金,带刘医生出 府去。
随后,苏管家也急忙赶去了竹笙院。
人是郎君带回来了的,是好是歹,总该给个交代。
萧景泰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正坐在书房灯下的小几边上,手执一卷泛黄的书籍,眼睛虚无地盯着 书页面,精神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刚才沐浴的时候,他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那个出现在陵园的女子,究竟是谁。
脑中不停的出现月光下那苍白却晶莹剔透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