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这一天,萧景泰都会来陵园陪伴她。
只因为他不忍她一个人......太孤独!
在萧氏一族里头,有一些传言,说凌若珂是萧景泰心头的伤疤,也有说是萧景泰姻缘的诅咒。
因为自从未入门的准少夫人凌若珂意外去世后,萧景泰的身边,便再也没有别的女人出现过。
不是因为没有,而是他不愿!
兰陵萧氏是氏族大家,萧景泰作为嫡系宗孙,肩负着延续家族血脉的重担,可他却因殇成疾,不 近女色,族中为他前后张罗的四桩亲事,也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无疾而终,这可让族里的长辈们愁白 了头发。
长辈们的担忧,萧景泰从不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不,更确切的说,自从凌若珂去世后,萧景泰就变了。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只接受自己所听到、所看到、傲慢的、放肆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
用他的话来讲,族中长辈们的忧虑,不过是:“自寻烦恼,与人无尤!”
正当萧景泰要跟凌若珂说起这一年的琐事时,冬阳的惊叫声打破了他诉说衷肠的时刻。
“啊.....有,有死人......”
萧景泰有些恼火的站了起来,凌厉冷酷的目光扫向飞奔而来的冬阳。
这陵园里葬的自然都是死人,至于如此大惊小怪么?
“冬阳,你是越发进益了啊!”萧景泰咬牙切齿的说道,英俊清朗的面容在幽沉月光下,明灭晃 动。
冬阳哪里听不出来郎君语气中的不悦。
郎君每一年才来看凌娘子一次,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讲,只是他刚刚看到的东西,也委实可怕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将新下葬那小娘子的墓给掘了,血流了满地,实在是太可怜,太 恐怖了......
“郎君,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儿有个墓被掘了,躺着一个小娘子,浑身是血,还死不瞑 目......”冬阳哆哆嗦嗦的说道。
掘墓?
如此说今晚陵园的这一遭,是盗墓贼所为?
萧景泰回首看了凌若珂的墓碑一眼,适才心头压下去的那股火又冒了起来,然心底又隐隐生出了 几分庆幸。
还好,若珂的墓无恙!
不然,他翻转整个世间,也要将那掘人坟墓的卑鄙无耻之徒给找出来,再严格按照大周刑法,赤 身鞭挞,游街示众,再充军塞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恨恨地诅咒完,勉强压下心口怒意。
萧景泰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摆,对冬阳道:“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
“是,郎君,就在这边......”冬阳走在前面引路,一面提醒黑着脸的萧景泰道:“郎君小心脚 下!”
......
晨曦朦朦胧胧间,似看到了有一个人站在她跟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背光而立,看不清楚面目,只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深刻的凝望?!
忍着浑身的剧痛和眩晕,晨曦用力的抬起身侧沉若千钧的手。
终于.....能动了!
她还活着,没有死!
萧景泰定定地望着她。
晨曦因受了很重的内伤,能量尽失,并不能在第一时间感知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眨了眨眼,卷翘浓密的羽睫像倒扣的扇子,微微闪动。
这个笼罩阴影里的男人,他是星舰上下来的母星的人么?
是跟她一样的异类么?
晨曦闭上眼睛,用仅存的一丝意念扫描。
能量耗尽,只依稀感受到......
熟悉的磁场......
他们到底是回来了啊,没有丢下她,回来了啊......
晨曦黑眸一凝,露出欣慰的笑意,那笑容于慵懒中带出一丝虚浮来,看得萧景泰微微一怔。
第三章带我回去,拜托!
晨曦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四脚朝天的躺着,委实有些不雅,再者,于同类面前出丑,面子上也挂不住 。
她费力的想要坐起来,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支持她的力量。
晨曦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让后背离开土坑寸许,又因后继无力狠狠地跌了回去。
而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纤瘦的手臂。
半明半暗间,那人靠得更近了,幽黑暗沉的眼,紧紧的、不错的望定着她。
为何他会觉得如此熟悉?
这个女人,他在哪儿见过么?
萧景泰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仿佛透过晨曦,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你们到底还是回来了......”晨曦的声音带笑,“我就知道,本是同类,你们不会那么无情, 把我撇在这儿,再让我等上两年的......”
晨曦接着哈哈一笑,笑声未完,她便抬起手,捂住了嘴。
咦,刚刚还毫无寸许力气的手,竟然能再次抬起来了......
晨曦还来不及细思,胸腔内便又是一阵翻涌的剧痛,疼得她龇牙咧嘴。
萧景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缕缕刺目的鲜红正顺着她银黄色的袖管滴落下来。
这个女人,受了很重的内伤?
晨曦抓着萧景泰的袖口,仰脸看着他笼在昏暗中的如塑像般冷硬的容颜,双眸闪着熠熠亮光,弱 弱的撅嘴恳求道:“带我回去!拜托!”
她说完,眼皮沉重的耷拉下来,再也支持不住自身的重量,绵软的身子便似无骨般瘫倒在萧景泰 的怀里。
晨曦如此毫无防备的信任一个陌生的同类,相信他一定会带自己回去,那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所在的星球是个与地球人文完全不同的星球。
在大周的两年,她看惯了冷漠、虚伪、表里不一。
每每于此,她都会想起在他们的星球,他们的家族,大家不一定都相识,但只要胸前佩戴着同样 的徽章,在战场上的任何时刻,那都是能背靠着背,守望相助的。
许是同类的磁场相近的关系,晨曦只觉得这个怀抱很软、很舒服,带着熏人骨髓的暖意,让她很 安心,小脑袋不自觉的往怀抱的深处钻了钻.....
萧景泰完全愣住了。
眼前这个在重伤之下投怀送抱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冬阳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诈尸啊!
死不瞑目的女人,突然活过来了,然后缠上了他家郎君,要他带她回去......
“郎君,咱们快走吧,这个小娘子实在是太诡异了,说得话也是莫名其妙的很,太吓人了!”冬 阳一脸见鬼的表情,挪着哆嗦的身体,靠近萧景泰劝说道。
萧景泰也觉得今晚陵园发生的事情很奇怪。
不过鬼神之说,他向来是不信的。
“这世间,还有比人更可怕的东西么?”萧景泰看着一脸青白的冬阳嗤笑了一声。
冬阳知道郎君不惧鬼神,但在寒夜森森的陵园墓地说这话,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啊。
“那,那这个小娘子是......”冬阳指着伏在萧景泰怀里的晨曦说道。
萧景泰顺着冬阳的指尖望向怀里的人儿,苍白精致的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在朦胧月光映衬下 ,别样的.....玉洁冰清。
鬼使神差般的抬手,轻轻触摸她柔嫩的脸颊。
指尖一颤,一种窒闷的感觉袭上心头。
熟悉!
是他这一刻的感受!
萧景泰不敢再想,猛地收回手,因动作幅度过大,怀里的人儿软软的向后倒去。
他忙伸手去捞,复杂难辨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头脑,他的思绪,他的心,以及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 肌肤......
“她没有死,只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萧景泰瞥了晨曦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淡淡道。
“没死?”冬阳皱眉,紧接着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道:“该不会是没有死透,她家里人就把她 给埋了吧?然后今晚突然出现了盗墓贼,恰好掘了这小娘子的墓,见小娘子还有一口气,以为是诈尸 ,然后吓得落荒而逃了......”
萧景泰阴沉着脸看冬阳,没好气的,却又一脸认真的道:“冬阳,我决定出资,让你去开个说书 馆,让你有机会充分发挥嘴贱的本事!”
冬阳张了张嘴,又下意识的拿手掩住。
萧景泰的掌心感受着晨曦身上渐渐变凉的温度,挣扎之间,下了决定:“去吧马车驾过来。”
“郎君!”冬阳唤了一句,目光从晨曦苍白若纸的脸上滑过,“您这是要......”
“带她回去!”萧景泰面无表情的道。
冬阳嘴巴张大,一脸不可置信。
郎君此举邪乎!
从凌娘子去世后,从不让女子近身,连通房丫头,贴身侍婢都没有一个的郎君,竟然决定要带一 个身份不明,身受重伤的小娘子回府?
冬阳完全可以想象,这事一旦传开,将会是条多么石破天惊的消息?
见冬阳愣怔不动,萧景泰沉了沉声道:“耳朵也不好使了?”
“啊?”冬阳回过神来,对上萧景泰那阴恻恻的面容,忙道:“儿这就去,这就去......”
紧接着,晨曦被抱上了马车,将本属于萧景泰的那张舒服至极的软榻给霸占了。
迷迷糊糊间,晨曦感觉自己已经安全的登上了星舰。
她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般蜷缩着身子,将头埋进身下柔软的榻褥里。
‘星舰’里有一股让她安定的味道。
不是像脂粉那样可以闻到到甜腻香味的味道,确切的说,是一种气息!
嗯,就跟她刚刚在那人身上闻到的一样。
很好闻!
很安心!
晨曦紧紧抓着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榻褥,身子轻轻蹭了蹭,彻底熟睡过去。
冬阳站在车辕下翘首等着。
萧景泰正远远的,背对着他站立在凌若珂的墓碑前。
“若珂,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跟你说说话,你不会怨我吧?”萧景泰难得露出温柔的浅笑,接着道 :“先欠着吧,我来金陵任职了,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来看你......”
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光滑冰凉的碑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留恋与心痛转身......
冬阳忙挑开车厢的竹帘,伺候萧景泰上马车。
萧景泰躬身进入车厢,眉头微蹙,英挺的鼻梁皱了皱。
车厢内的气味,可是非常不好闻。
狭小的空间,弥漫着一股浓腻的、腥甜的血腥味儿。
他略有些嫌弃的瞥了晨曦一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将晨曦的脑袋推开,抽出被她头部压着的 秋香色苏绣青花瓷团纹的蒲团,往矮几边上一扔,敛衽跽坐下来。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