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淙元略一思索,接着道:“朕说起此事,是觉着这两件事情一前一后。绝非偶然,必有关连。当日朕从湖广回来。他们也是隐在苏家的死士中混水摸鱼,今日未必不能隐在暗卫当中,侍机而动。”
“二哥的意思是……”
蒋浣元轻拍萧寒肩膀,叹道:“小寒,朕一想到身边隐着这样一群欲置朕死地的人,只觉得四周鬼魅丛生,危机四伏。”
萧寒心口一松,眼中有微动的光芒。
“二哥,暗卫这些兄弟,都跟了咱们近十年了,一向是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二哥!更何况韩王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整日饮酒昏睡,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杀韩王用意何在?”
燕浣元眼中的锐利不减分毫:“这也是朕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如今靖王府朕已派重兵看守,韩王妃等人朕已让张大人出面安抚,刑部,兵部的两位尚书刚刚赶过去。”
萧寒正色道:“二哥,事情尚未水落石出,需得外松内紧,禁卫军,御林军得先预备下,万一……”
萧寒没有再往下说。
燕淙元却听得分明。当日韩王宫变一幕划过眼前,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
“父亲,兵马寺围住了户部徐大人的府邸,御林军,禁卫军把昔日靖王府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俊惴惴不安道:“刚刚新帝急召内阁张大人,兵部施尚书,刑部,大理寺等几位大人进宫。”
沈亭提笔的手,微微一顿,目光看向墙上的大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个时候进宫,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沈俊忙道:“一丝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沈亭扔下毛笔,越过书桌,走到窗前,突然推开窗户,细雨夹杂着冷风扑面而来。
沈亭沉思良久,道:“兵马寺是萧寒的天下,萧寒和徐思振既有兄弟情谊,又有亲戚情份,怎么可能刀刃相见。再说徐思振刚刚升任户部尚书……奇怪,奇怪!”
沈俊凝视老父亲微瘦的背影,又道:“父亲,儿子还打听到张大人,施尚书他们入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都往靖王府去了。”
“噢,靖王府不是空了吗?”
沈亭抚须思道:“莫非……”
“莫非什么?”
沈亭沉默片刻,突然话峰一转:“阿力那头这几日有没有信来?”
沈俊微怔道:“有两个月没有书信来了!”
沈亭转过身道:“你弟弟的奏章呈上去了?”
“刚刚呈上去,新帝还没批下来,估摸着还有些时日。”
沈亭抚须思道:“徐尚书人在何处?”
沈俊忙道:“今日早朝未见人影?”
沈亭目光幽幽,拍了拍沈俊的肩膀,叹息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行事,狠辣无比,为父是越发的看不明白了。”
“父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七十五回我是医,不是神
沈亭脸色一暗:“你这个位置也该早些让出去才是。阿力与萧寒,平王还有些交集。若他在,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点头绪也没有。”
沈俊凑近了低声道:“父亲说的是。”
沈亭淡淡道:“着人暗中在徐府,萧家附近打听着,靖王府不必派人过去。”
沈俊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仍恭敬的称是。
……
深秋的雨,浓得化不开;
雨中的夜,冷得让人刺骨。
欣瑶静静的端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眼中擒着泪水,脸上俱是悲色。
“大奶奶,步三有要事求见!”
李妈妈在外头轻声道。
蒋欣瑶微愣,目光迟疑了几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悲伤不见。
欣瑶迅速的擦了擦眼泪,平静道:“唤他进来。”
步三湿着衣裳走出屋,抱拳便道:“大奶奶,指挥使让小的会知大奶奶,今日怕要迟些回来,让大奶奶顾看着些府里。”
蒋欣瑶揣摩这话中的深意,轻道:“大爷人呢?”
步三面色一紧,上前压低了声在欣瑶耳边低语几句。
蒋欣瑶神色大变,握着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帕子飘然落地。
刚刚听得外头有动静,正掀了帘子往外走的杜天翔见此情形,吃了一惊,忙道:“出了什么事?”
蒋欣瑶缓缓看向他。递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起身,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
“步三。你去找李妈妈,徐府有几个是我的人,让他们把这两天徐府发生的事,打探个清清楚楚。吃食出自何人之手,何人安排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步三抱拳道:“大奶奶放心!”
说罢,大步流星走向黑夜之中。
……
“出了什么事?”杜天翔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帕子,递还给欣瑶。
欣瑶接过帕子。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眉梢紧拧,压低声道:“韩王昨夜子时刚刚被杀。”
杜天翔惊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椅子里。俊秀的五官拧在一处。
半晌才怔怔道:“靖王府外头看着松散无比,内里却是守卫森森,还有近十个暗卫日夜轮流看守着,怎么就被杀了呢?天底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子?小寒人呢?”
欣瑶神色不明:“他在靖王府里查探现场。张大人和施尚书也在。”
杜天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里,有些恼怒:“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蒋欣瑶心神一动,目光从跳跃不停的烛火转向风急雨密的暗夜。她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南燕国两位王爷。一前一后出事。
是天意?
是巧合?
还是阴谋?
福王有没有事?
为什么他没有事?
杀个被软禁的废人,为什么?
何人所为?
用意何在?
屋子里一片寂静,墙上挂着的大钟不知悲喜。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许久,欣瑶收回情绪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表弟,我有一种预感,有人挖好了坑,正等着我们往下跳。”
杜天翔猛的睁大的眼睛。闪过了一道光,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力气回答。
……
雨斑斑,落花闲。
清晨时分,萧寒一脸疲惫的回了府邸。
欣瑶,杜天翔苦守一夜,见他回来,心头一松,纷纷迎了上去。
欣瑶接过微云递来的干净衣裳,亲手给萧寒换上。
萧寒深深的看了一眼欣瑶眼底的青色,接过淡月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道:“阿远如何?”
杜天翔摇摇头,低声道:“气息越来越弱!”
萧寒片刻的震惊后垂下了头。
欣瑶侧过脸,强忍着眼泪道:“韩王那边有什么发现?”
“韩王并非一剑封喉,而是被人下药在前。”
“毒杀?”
欣瑶与杜天翔惊声同呼。
“算不上毒杀,只不过他喝的酒里加了曼陀罗,特酿而成。瑶瑶读过医书,自然明白这曼陀罗的药性。”
欣瑶刚目光转向身侧的杜天翔,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怪不得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一个叫又不能叫,喊又喊不出的活死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只要有一把锋利的刀,就能置他于死地。这样看来,动手的并非一定是高手,也有可能是普通人。”杜天翔恍然大悟道。
“没错!”
萧寒点头道:“靖王府,除了王妃和几个孩子,其余人都已入刑部盘查。”
欣瑶奇道:“你们怎么发现的?”
萧寒冷笑道:“再快的刀,再强的高手,就算是一剑封喉,被杀的人多少会有反应,脚步会凌乱,身体会移动,手会下意识的摸向剑伤处,喉咙会有声响。而韩王平平整整的躺着,就像是等着别人来杀他的样子。我与刑部的人,这才起了疑心。”
“这么说来,酒壶,酒杯应该是被人清理干净了?”欣瑶补了一句。
萧寒淡笑道:“瑶瑶聪明,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是那凶手匆忙当中忘了一点,身体渐渐麻木的人,手脚多少有些不灵活,所以,韩王在地上留下了一滩酒渍,衣襟上也沾染一些。”
杜天翔忙道:“这么说来,凶手应该就是韩王身边的人?韩王被禁,服侍他的统共就七八个婢女。”
萧寒目色一暗。叹道:“其中一个叫欣儿的,被人发现自谥在房里。”
欣瑶轻轻一颤,抬眸道:“这些个婢女是从韩王府跟过来的。还是二哥安排的?”
萧寒紧了紧拥着欣瑶的手,沉声道:“都是从宫里挑出来的可靠的人。”
欣瑶轻叹道:“这下,你的嫌疑算是洗脱了?”
萧寒浑身一振,猛的转头道:“瑶瑶?”
杜天翔迅速的垂下眼睑,将将掩住了眼中的惊色。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陡然转冷。
杜天翔轻刻一声,故作轻松道:“我去里头看看。”
……
蒋欣瑶对上萧寒的眼睛。心疼的抚过他眼底的青色,低声道:“新帝是不是起了疑心?”
萧寒苦笑:“换了谁。都会疑心我。放眼京城,只有你家丈夫有这个本事,能消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更何况,韩王本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帝王多疑。千古不变
蒋欣瑶黑亮的眸子,渐渐黯淡。
“别担心,二哥他也只是问问,我已经把话说开。”
“他若此时疑心你,便是毁天灭地的大祸!”
蒋欣瑶别过眼,一字一句。
萧寒心头大震,忙道:“什么大祸,瑶瑶你快说!”
“小寒!”
燕十六赤红着眼睛,突然从里头出来。声音嘶哑。
杜天翔紧跟着,从里头出来,十分担忧的看着他。
蒋欣瑶转过脸。避而不谈。
“小寒,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萧寒朝女人看了一眼,俊眉紧蹙:“十六,不会那么快,兄弟们正在查,估摸还要一两天。”
燕十六微怔。目光似剑一般阴森冰冷的看向杜天翔道:“天翔,他怎么还不醒。阿远什么时候能醒?”
杜天翔被看得无所遁行,艰难的张了张嘴道:“十六,阿远中的毒来自西域,是从蛇毒中提取而来,只消一滴,便能使人七窍流血。它混在粥里,虽经稀释,然毒性极强。尽管你用内力振得他吐出全部,然而毒还是入了五脏六腑。今日,我和外公,母亲,又替他施了两次针,你也看到了,吐出来的全是黑血。”
燕十六听得极不耐烦,冷冷道:“你只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能醒!”
杜天翔焦急的抚额,终是咬牙道:“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时萧寒突然出声道:“十六,天翔他已经尽力了,别逼他。”
杜天翔一脸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