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第305页


……

萧寒暗暗松了口气。

三月二十日,消失了近半月的靖王出现在朝堂上,同时,宫里传出皇帝病重,由靖王监国的消息。

天顺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九日。山陵崩。

举国同哀。

平王跑死了六匹快马,终是在帝崩前赶到了皇宫。

四月初九。新皇登基,国号永嘉。

一切终是尘埃落定。

半月后,怀孕六个月的蒋欣瑶午后在庭前散步,不知为何。突然晕厥过去,人事不醒。

……

东院正厅里。

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一左一右的两人皱着眉头看着交椅上一脸阴沉的男子,同时叹出口气。

不多时,徐宏远一身单衣,满头是汗的从外头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道:“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

杜天翔挑眉道:“你怎么来了?刚升了户部侍郎,这会不在衙门里呆着。来凑什么热闹。”

徐宏远也不理他,只管向老太爷询问侄女的情况。

孙媳妇的亲叔叔,想瞒也瞒不住啊。萧亭如实的把欣瑶的病情说与徐宏远听。

徐宏远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呆呆的坐在交椅上,静默不语。半晌才怒道:“既然四个月的时候就诊出她的身子不适合怀双身子,会有性命危险,天翔。当时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杜天翔偷偷看了眼老太爷,打了圈腹稿。斟酌道:“阿远,即便说了,也不抵什么用,四个月怀双身子,如果打胎的话,也是件极危险的事。我与外公商议不如暗中想些办法,看看能不能母子俱安。”

徐宏远胸口一滞,说不出话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萧寒突然道:“办法想出来了?”

杜天翔忙道:“我与外公打算等表嫂怀孕到近八个月的时候,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大人,小孩都能平安。”

“有几成胜算?”

杜天翔沉吟,避重就轻道:“四成。小寒,即便是一个正常的女子生产,一只脚也是踩在阎王殿的。”

萧寒目色一暗,道:“她知道吗?”

老太爷摇摇头后突又点了点头。

杜天翔忙凑近了,挑眉道:“外公,您告诉她了?”

老太爷摇摇头叹道:“她这般聪明的人,哪需要我告诉她。自个的身子哪里不对,想一想便明白。你这个表嫂看似柔弱,心性却极为坚强,愣是装着一声不吭。”

“外公,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爷面有不忍道:“你前些日子在宫里,许多事情不知道。按她的身子,在五个月的时候就应该出现眩晕,胸闷,四肢浮肿,呼吸不畅,昏厥的情形,偏她六个月了,才支撑不住,你道为何?”

“为何?”徐宏远双眉紧锁道。

“因为她除了喝我开的药外,还自己帮自己用饮食调理,每日里晒足一个时辰的太阳,腿肿成那样,天天扶着下人的手在园子里散步,一日都没歇过。以她的身子,翻个身都要喘上半天,他们夫妻俩天天睡一张床上,小寒到今日才知道她身子不好,可见她的忍耐。”老太爷抚须长叹道。

“小寒,这事是祖父做得不对,是我要天翔瞒着你。祖父想着有五成的把握,总该要搏一搏。”

萧寒强忍心绪,听完这一番话,冷冷的看了太师椅上的两人。

杜天翔生平头一次见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心中一痛。

他朝着萧寒冷笑道:“表哥,你也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和外公没有哪一日,心里不在盘算这事。表嫂之所以会出现今日的危情,蒋家三小姐居功甚伟,蒋家的老太太也算是立下一功,如果不是老太太那一杖,引了旧疾,哪至于如今这般头痛?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找她们算帐。”

徐宏远见两人脸色不大对,忙打圆场道:“过去的事情,何必再说。想办法如何把这两个月熬过去,才是正经。”

话音刚落,里屋传来一声惊呼:“大奶奶醒了。”



第六十七回我向你保证(二更)

卧房里,女子静静的躺在那里,散着发,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眉尖微蹙着,呼吸轻轻浅浅,薄被下面高高隆起的肚子,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萧寒眼中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怪不得前些日子瑶瑶与他商议,说如今怀了身子,睡眠极浅,他深更半夜回房,常常会把她吵醒,让他睡到书房去。

偏那时他顾着外头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未及多想,便应了下来。原来只是为了瞒着他。

萧寒走到床前,守着床边的四个丫鬟红着眼睛让出位置,萧寒坐在床沿,目光紧紧的盯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蒋欣瑶是被心口的一阵绞痛疼醒的,她急促的呼吸起来,睁开眼睛,见男人在床前,未及多想,便低声道:“快把我扶起来。”

萧寒把欣瑶扶起来,搂在怀里,手贴着欣瑶的后背帮她上下顺着气。

欣瑶的呼吸渐渐平缓,抬头,却见房里涌进了许多人,吓了一跳,忙把头埋进男人怀里,低声道:“怎么都来了?”

萧寒柔声道:“你晕倒了,他们不放心,来看看。”

欣瑶暗暗叹了口气,从怀里露出半张脸,朝老太爷笑道:“祖父来了,正好孙媳妇想请祖父把把脉呢,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说罢,欣瑶推了推男人。

萧寒心中一痛,把欣瑶扶在床边靠妥当。薄被往上拉了拉,退到了一旁。

萧亭坐在床前的小圆凳上,四个手指稳稳的扶在脉上。半晌,收了手,正欲说话,却听欣瑶轻脆道:“祖父,有句老话叫七活八不活,您看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几月产比较合适?”

萧亭脸色变了几变。目光终是落在床边的几本医书上,笑道:“我看七月底。或者八月初都应该无碍,只看你的身子禁得住,禁不住。”

欣瑶笑道:“八月初早了些,我估摸着我的身子能撑到八个半月。祖父回头可得挑个好日子。”

杜天翔靠在墙边,抱着胸似笑非笑道:“表嫂,回头我找钦天监的人算算。”

蒋欣瑶大大方方的翻了个白眼,道:“需得福禄双全,富贵安康的命才行。”

杜天翔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表嫂,要不是福禄双全,富贵安康的命,表弟我把钦天监那老头的胡子拔了当柴烧。”

蒋欣瑶欢喜道:“如此。可就多谢表弟了。”

萧亭轻咳一声,起身道:“孩子很好,药也不用吃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做,孙媳妇好生养着,我明日再来。”

杜天翔做作轻松道:“表嫂,表弟我这几日被家里逼婚逼得紧,从明日起,外书房可就归我了。你交待梅子,多做些好吃的。我也要那两个香侍候。”

说罢,不等欣瑶答话,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蒋欣瑶心下一暖,笑意越发深了起来。

徐宏远见人走了,上前摸了摸欣瑶的脑袋,叹道:“小叔叔府里还有几株上百年的老参,原是当年全叔去西边寻摸来的好东西,回头我让人送来。”

蒋欣瑶调皮的笑了笑,一语双关道:“小叔叔,我听说平王府有很多奇珍异草,你都帮我寻了来,说不定到时候用得上。”

徐宏远身子一颤,强笑道:“放心,他不敢私藏。好生养着,小叔叔明日再来看你。”

很快,屋子里清静了下来。

蒋欣瑶挑跳眉,突然“哎啊”一声,人已经在男人的怀里。

萧寒急得脸色突变:“瑶瑶,哪里不舒服?”

欣瑶顺势投进男人怀里,仰起头,指尖落在男人紧皱的眉头上,轻抚道:“你板着个脸,一声不吭,我心里不舒服。”

萧寒五味杂阵的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子,抓住眉上的手,轻咬一口,恨恨道:“这么大的事,连我也瞒着,还找借口让我睡书房里去,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你可知道,我这心里有多急?”

蒋欣瑶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轻叹道:“不是想瞒着你,前些日子京里乱成一窝粥,何苦再让你分心。”

萧寒紧了紧怀里的人,哀道:“瑶瑶,如果我早知道,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的,有没有孩子,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你安安稳稳陪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把身子养好了,以后孩子总会有的。”

蒋欣瑶苦笑道:“你不在乎,我在乎,万一哪天,有个女子抱着孩子,找上门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快快把萧家大奶奶的位置让出来,我怀里抱着的可是正正宗宗萧家大爷的儿子’到时候,我一无子傍身的内宅妇人,打又打不过人家,骂又骂不过人家,哪里挺得起腰杆与别人争啊。”

萧寒神色一凛,道:“若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你,我让她生不如死。”

话刚出口,发现自己钻进了套子,却听怀里的女人幽幽道:“萧寒,死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比谁都怕,所以,我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你信我。”

欣瑶拉过男人的手,摸上滚圆的肚子,轻轻道:“这里面有两个,都是你和我的骨血,六个月,已经长出了头发,眉毛,能听到咱们俩的说话。想想,这是件多奇妙的事情。这个时候,你不能惹孩子的娘生气,你得哄着她,顺着她,事事都听她的,这样,孩子以后才能听你的话。”

萧寒深深的看着怀里的女子,似无奈又似叹息的轻道:“蒋欣瑶,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我是个没什么福气的人,既无父也无母,府里只有祖父他老人家与我相依为命。自从娶了你之后,我觉着我这辈子比谁都好福气,不仅白得了一个娇滴滴的媳妇,一怀还怀了两个孩子。天翔,阿远,十六他们哪个都赶不上我。所以,如果你一不小心把我这么好的福气弄没了,我这辈子都不放过你。”

蒋欣瑶的心里头像是大冷天,喝了碗热腾腾的鱼汤一样,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服。

她把头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像只极温顺的小猫,摇着尾巴哄主人开心般笑道:“萧寒,就是给这三人弄三匹千里马骑着,他们也休想赶上你。我向你保证。”

……

徐宏远,杜天翔两个刚出萧府,只见一辆四驾马车稳稳的停在府门口。

车帘掀了开来,露出一张俊气十足的脸,痞痞的朝徐宏远笑道:“天翔,阿远,上车!”

来人正是那许久未在那京城露面的平王燕十六。

两人上了马车,杜天翔着实不客气的一人占了半辆车身。

燕十六欢喜的朝徐宏远处靠了靠,强忍着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目光灼灼的盯着许久未见的面庞,发起呆来。

杜天翔无声的翻了个白眼,遂低垂着头装起磕睡来。

徐宏远被看得极不自在,客套道:“王爷,怎么来了?”

“王爷?”

燕十六眉头深皱,极为不满的眯了眯眼睛,道:“换个称呼,这里没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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