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如烟身子轻轻一抖:“自古皇亲国戚,王侯相将,大都如此,皇上何必揪着苏家不放?”
天顺帝挑眉道:“好一个大都如此,倘若朕若不愿意呢?”
苏如烟垂了垂眼帘,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含笑道:“那就肯请皇上立韩王为太子,以固国本。”
天顺帝居高临下与苏皇后对视片刻,叹道:“皇后果然是心直口快,先要我放过苏家,又要我立韩王为太子,朝廷大事,信口说来,随性随意,想必皇后已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
苏如烟浅笑如风,幽幽道:“先太后在时,曾赞韩王为人纯孝,人品贵重,躬亲友爱。韩王居长居嫡,臣妾以为韩王乃继承大统之最佳人选。”
此话说的婉转,含着淡淡的讥讽。
谁不知道皇帝软弱,先太后在时,朝廷大事最后拍板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后。国本之事上,先太后意属韩王,是人尽皆知的事。所谓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天顺帝哈哈一笑道:“太后乃朕之嫡母,朕思极太后的养育,栽培,扶持之恩,故忍让一二。皇后以为,朕也该忍让你吗?立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朕难道也该听你的?”
苏如烟脸色微变,依旧沉稳道:“皇上为人孝顺,更应该顾念太后遗愿。”
天顺帝敛了笑容,正色道:“倘若朕还是不愿意呢?”
苏如烟心头一震,却并无半点惧色:“如此说来,皇上当真不顾念先太后的遗愿,不顾念与臣妾三十几载夫妻情份,视宗族家法于不顾,要弃长弃嫡吗?”
天顺帝轻摇了摇头:“我若说是,你待如何?”
苏如烟眼皮倏忽一跳,沉着道:“皇上,立长不立贤,废长立幼乃乱国之本啊,皇上违太后前言,难道不怕日后背千古骂名吗?”
天顺帝冷笑一声:“外戚弄权,国运渐弱,朕若为南燕国择这样一位君主,才会背千古骂名。”
苏如烟缓缓起身,目光直视面前的男子,终是咬牙道:“皇上别忘了,中军二十万将士,身披铠甲,手持利剑,遥望京城。臣妾不欲燃起战火,生灵涂炭,只想肯请皇上您为天下百姓,为江山社稷,为祖宗家业立韩王为太子。”
天顺帝脸色大变,含着隐隐的怒气,指向苏皇后的手微微颤抖:“你……敢胁迫朕。”
苏如烟见状,轻轻一叹道:“皇上您放心,只要您肯立韩王为在太子,苏家上下几百条人命,均可任您处置。且臣妾保证,善待靖王,平王,只要他们肯守份守己,该有的荣华富贵一样也不会少。”
苏如烟高昂着头,眸中寒光渐起,一双黑瞳直直的逼视着天顺帝。
天顺帝的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依稀记得眼前这个女子头一回见他时,娇羞的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眼里的柔情似要漫出来一般,即便是那最娇艳的牡丹与之相比,也会暗淡几分。
若不是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若不是她冠的那个姓氏,也许他们会如同寻常夫妻一般举案齐眉。
苏如烟见皇帝恍若未闻的盯着她看,脸上似有迷离的神色,遂抬高了声调,冷笑道:“皇上以为如何?”
第六十一回迟了,皇后
“皇上以为如何?”
苏如烟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顺帝瞬间敛了神色,凝视苏氏,摇头一笑:“皇后不愧是太后的亲侄女,连惯用的招式都一模一样。当年太后也是用了这一招,让我立你为后,而云兰只能为妃。只可惜啊,朕早已不是当年的朕,而你也只学到了太后的皮毛而已。”
天顺帝如愿的在苏氏脸上看到了惊讶,冷笑道:“不防如实的告诉你,你所倚重的赵虎此刻应该在大牢里躺着,听说是中了毒,杜太医好不容易才把毒压制住,救回了一命。不过藐视皇权,召而不返,该以谋逆罪论处,按律当诛。”
苏如烟神色大变,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尖声叫道:“不可能,赵虎在中军,统领二十万大军。他绝不可能被你拿住,不可能,绝不可能?”
天顺帝上前两步,眼中寒光顿现:“怎么,皇后当真以为朕老眼昏花了,你的两封亲笔密信,一前一后由韩王府暗卫送出京外,朕没有说错吧。”
两封亲笔密信?
韩王府?
暗卫?
苏如烟后退连连,脸上一片惊恐:“你怎么知道,你居然知道?”
天顺帝冷笑道:“皇后若是知道,朕这个无用的皇帝知道的还很多,会不会感到失望?”
苏如烟如觉得晴天霹雳,一股寒气从脚底而起。瞬间笼上全身。
她强撑着尖叫道:“没关系,赵虎没了,还有左副将。左副将没了还有右副将,他们都是韩王的人……是太后留给韩王的人……这江山是韩王的,是我儿子的,没有人能抢走。没有人能抢走!”
“只可惜,如今手撑中军的是十六,按他的脾气,这些个人多活不了几天。”
老皇帝用极其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短短几语。就把军中翻天覆地的变化道尽。
“苏家被抄,孙凯,赵虎下狱,你所仰仗的那些个世家也都不成了。皇后觉得此时此地,还有什么可与朕谈条件的?”
苏如烟觉得自己的血一定是被这冬末的天冷的凝住了,不然她的牙齿不会冷的发抖,身子不会冻得发颤。
不对,她一定是听错了,皇上素来是心软的,他从来不会用这样冰冷的声音与她说话,他不会用这般雷霆的手段用在她与苏家的身上。他从来都是胆小如鼠,平和温柔的。
她连连冷笑道:“不会的。你不会这样做的,你不敢,太后临终前交待过你。她让你善待韩王,善待苏家,你不敢,你绝对不敢……”
天顺帝神色一黯,感慨道:“不敢?为什么不敢?朕是天子,九五之尊。这江山是朕的,朕有什么不敢的事?”
天顺帝步步紧逼。苏如烟步步后退。
“你们朝云兰下手倒也罢了,连十六和老二都不放过。皇后,你的胆子太大了,苏家的胆子太大了,给十六下毒,派人追杀老二,灭族之罪啊!不防与你说句透亮的话,自从云兰走后,朕就发誓,日后一定要把你和苏家欠她的,统统要回来。这一天,朕忍得够久,隐得够久,等得够久了。不过好在,朕终于等到了。”
苏如烟似被人生生挖肉般痛楚难当,她突然嘶声裂竭的赤红着眼吼道:“原来你是为了杜云兰那个贱人……”
“啪”的一声,五个指印赫然出现在苏皇后的脸上。
老皇帝威严道:“皇后慎言。苏家上下几百口人若是因为皇后一句无心的话,而惨遭横死,不知皇后你,还骂得骂不出来?”
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锢住了苏皇后的颈脖,她颓然倒地,却尤自不甘道:“他死了,那个畜生死了,这个皇位还是我儿子的,没有人能抢走,是我儿子的……”
天顺帝蹲下,手用力捏着苏氏的下巴,怒视片刻,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们都道他死了,只可惜,朕刚刚得了讯,死的是他的替身。就算是他死了,朕还有十六,还有老四,你的儿子从你容不下云兰那一刻起,就注定与这个皇位无缘。”
苏氏怒目相斥道:‘他也是你儿子,是你的亲骨肉,身上流着是你的血,燕煜哲,你好狠的心啊!”
天顺帝冷笑道:“他是朕的儿子,更是你的儿子,朕若立他为王,这江山说不定哪一天就到了你们苏家人手里,皇后啊,你不会不知道苏家人的野心有多大罢!”
苏氏不甘示弱的回视过去,眼中的怨毒掩饰不住,深深一笑道:“就因为我动了她?”
天顺帝目色森然,一字一句的道:“就因为你动了她。”
苏氏撇过眼睛,默默良久才道:“皇上可知道,真正动她的人,不是我,是你孝顺了几十年的太后。”
老皇帝猛的甩开了苏氏的下巴,狠狠道:“胡说,母后虽然不喜她,却也知道朕素来看中于她。母后答应朕,只要朕不偏不倚,将来立韩王为太子,就会睁只眼闭只眼。”
“哈哈哈哈……”苏氏惨然大笑
“好个不偏不倚,皇上,当年你一个月宿在她寝殿里半月有余,只有初一,十五才与我同床,我堂堂一国皇后,贵为国母,仰人鼻息,这就叫不偏不倚?”
苏氏怔怔的流下泪来:“我得了伤寒,你打发内侍送些个补品,问候几句,就算了事。她做个针线,手不小心被针刺了几下,你心疼几天。我生下儿子,痛了三天三夜,你却与她出宫避暑,不闻不问,直到太后发话,才回了宫。她产老二时,只一天一夜,你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发作了几个太医。这就叫不偏不倚?
“所以你就撺掇着太后对她下了毒手。”
苏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仪态万方的掸了掸凤袍上的灰尘,冷冷一笑道:“皇上还记得先帝尚在时,宠幸玉贵妃,欲立玉贵妃之子为太子。皇上虽居长居嫡,奈何母族式微,迟迟得不到册立。太后当时贵为国母,遇贵妃之事,仍需忍让三分。若不是太后深谋远虑,机智过人,布下天罗地网,使得贵妃娘家兄弟犯了死罪,一举扳倒了贵妃及其族人,皇上以为凭你与先帝的父子之情,能登上大位?”
老皇帝眼中寒光四起,脸色陡变。
苏氏不顾皇帝渐渐阴沉的脸,似笑非笑道:“太后英明,早早看出杜云兰就是下一个玉贵妃,况且太后只得皇上一个儿子,那杜云兰却有两子傍身,前车之鉴尚历历在目,太后又岂能容她存活之今?”
苏皇后仰天长哭道:“姑母啊,你的真知灼见果然应验了,皇上他如今不仅要毁了苏家,还要扶那贱人之子登上大位,姑母,您若再天有灵,看看吧。您辛辛苦苦谋划的江山终是落入了他人之手,苏家亡了……亡了!
天顺帝转过身,摇了摇头,背手叹道:“苏如烟,你知道朕最讨厌你哪一点吗?明明心含嫉妒,却装着温柔贤淑;明明汲汲富贵权势,却装着无欲无求;明明是你在暗中挑唆,到头来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旁人身上。你当真以为李福被杖毙了吗,你当真以为李福跟了你十几年,就一定跟你是同一条心?”
似一盆冰水从头而淋,寒彻心骨。
李福,身边十几年来最得宠,最信任的太监,原来是他,居然是他,怪不得她输得一败涂地,苏皇后陡然变了脸色。
天顺帝冷冷道:“怎么?皇后,就许你在朕身边安插人,难道就没料到朕也会在你身边安插人?你做下的孽,还需朕一五一十的讲与你听吗?”
冷汗涔涔从发根沁出,苏如烟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耳中嗡嗡地焦响着。
“太后心狠,也不过是让云兰容颜衰老,不能承宠,你却是要了她的命。错,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