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一切。人啊,只有在利益面前,才会慢慢褪了身上的那层皮囊,露出最真实的面孔。
蒋元青正欲帮父亲说话,却见沈氏暗中投来的目光,生生忍了下去。
“住嘴!”
老太太见两个儿子有了口角,忙出声道:“四丫头,你跪下。”
蒋欣瑶知道这一遭是在劫难逃,也没什么好怕的,当下挺直了背,跪倒在地。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她,道:“瑾珏阁是不是你的。”
欣瑶一脸温和道:“不是。”
陈氏急道:“既然不是,那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你……”
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你给我闭嘴。”
陈氏缩了缩脑袋,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沈氏暗暗着急,公公,婆婆这回急着出头,怕是要冷了二房的心。
老太太喘了口粗气,道:“你有没有吞没老爷的银俩!”
欣瑶想都未想,道:“没有!祖父当年的遗嘱,都是写在纸上,交待的清清楚楚,便是老宅的花销,祖父病时的用药,也都有帐本。这上头的图纸是我常自己画了样式,让母亲到瑾珏阁定制东西,掌柜看我的样式别致,就让我帮着画一些,若他看中了,每个样式给我银子五百两!”
众人一听五百两,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惊心。
蒋欣珊冷笑一声道:“哎啊啊,这会子倒分不清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了。老太太,事关姨娘的清白,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的顾氏,这会却板着脸冷冷道:“三小姐说得对,这不仅事关周姨娘的清白,更是事关四小姐的清白,谁要敢青天白日的朝我女儿身上泼脏水,今日,我也得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顾氏为人素来温和,平日里连句重话也没有,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这般撕破了脸说话,实属千年难得。
沈氏夫妇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谁不知顾氏把四小姐宝贝成眼珠子,而二老爷又是把顾氏当成眼珠子一样疼,这大房,二房的素来亲厚,如今为了这尚不明了的事情,有了嫌隙,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氏想到刚刚四妹妹好意的提醒以及祖父前些日子交待的话,不由的暗恨公公婆婆目光短浅。
蒋元航一听四妹妹画的东西,一个就值五百两,心里早就算计开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吴氏则把挑事的蒋欣珊恨得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才把二太太,四妹妹的心笼住,就被蒋欣珊短短几句话,打回原型。她到时候拍拍屁股往郑家一走,万事不管,可顾忌着哥哥,嫂嫂,侄儿,侄女在蒋家处境尴尬。
蒋宏生刚刚被大哥,大嫂那几句话,着实伤透了心,一听顾氏这话,也不出声。一时间,诺大的归云堂一片寂静。
……
蒋元晨忽尔出声道:“三姐姐,只凭着一个贱婢的三言两语和处心积虑偷藏起来的两张纸,你便说瑾珏阁是四姐姐的。哪天姐姐心血来潮画了幅皇宫图,难不成这皇宫也是姐姐的。若没有真凭实据,三姐姐,弟弟我不得不怀疑你为了给周姨娘开脱而诬陷四姐姐!”
小元昊一见哥哥出了声,也脆声道:“老太太,她们都是坏人……”
话未说完,瞥见父亲朝他怒目而视,忙头一缩,埋进了哥哥的怀里。
蒋欣珊脸色变了几变,把众人打量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蒋欣瑶的身上。
蒋欣瑶啊蒋欣瑶,你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你当真以为众人帮你说话,你就能逃过这一劫?
她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递给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前儿个我家爷做了幅画,您瞧瞧,可觉得面熟?”
此话一出,蒋宏生唰的一下变了脸色,手一抖,茶水溢了几滴到身上,不管不顾的呵斥道:“混帐东西,今日所有的事都由你而起,还不赶紧滚回郑府去。”
蒋欣珊不慌不忙道:“父亲,听雨楼的饭菜如何?”
蒋宏生一噎,当着两房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生生忍下。
而此时,老太太的两个眼睛显然都已经直了。
画上的男子穿着朝服,戴着官帽,薄唇紧闭,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笑中含情,端的相貌堂堂,俨然是蒋振年青时的模样。
钱嬷嬷伸了伸脖子,偷偷打量一眼,如睛天霹雳一般,惊恐失色。
第九十八回我动得了她(三更)
众人看老太太拿画的手像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脸色惨白,身后的钱嬷嬷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由的大为惊讶,面面相觑,忍不住想要一看究竟。
蒋欣瑶垂下了眼帘,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的握紧成拳。
六年了,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她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过了年六,终是逃不过。
顾氏则深深的看了欣瑶一眼,目光中俱是忧色!
许久,老太太才沉着声道:“三丫头,跪下!”
蒋欣珊依言含笑跪道:“老太太有何吩咐?”
“你如实说来,这画中之人是谁?”老太太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就缓过神来。
蒋欣珊眉头一轩,朗声道:“正是与四妹妹在瑾珏阁约见之人,四姑爷的好友,翰林院侍书徐思振,孙女还知道他有个小名,叫阿远!”
此言一出,老太太手里的佛珠突然“啪”的一下,散落在地,佛珠争先恐后的向外跳去,老太太则面色惨白的往后仰去。
众人惊呼一声,纷纷上前搀扶。
钱嬷嬷前得最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人,赶忙掐了人中,大声呼道:“老太太……老太太……”
蒋宏生趁乱看了眼稳稳坐着的女儿,眼中俱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元晨,元昊兄弟俩则面露忧色的的看着姐姐,心里一头雾水。
蒋欣瑶感觉到众人投来的视线。却不为所动,仍旧眼观鼻,鼻观心的跪着。
老太太不过是怒急攻心。一时气提不上来,才直挺挺倒了下去,人中一掐,救心丸一吃,再灌上些参汤,很快便幽幽转醒。
她强撑着推开众人,喝道:“听着。两位老爷,三小姐。四小姐都留下,其余的人统统回自个院里呆着。”
老太太发话,按理说无人敢不听。而此时,座下诸人竟谁也没有动。
蒋宏建趁机捡起地上的宣纸。推了推蒋宏生,兄弟俩粗粗的看了一眼,一个是满腹的莫名其妙,一个则神色戚然。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堂下的人,肃声道:“怎么,是要我亲自请吗,二太太?”
顾氏听罢,只觉得心如刀割,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她强忍着欲滴下的泪。幽怨的看了蒋宏生一眼,苦笑道:“老太太,瑶儿她若做错了什么。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管教不严。只是她如今已是萧家的人了,媳妇总得给萧家一个交待。媳妇不敢走,也不能走。”
陈氏心里还在想着那瑾珏阁的事,哪里舍得走,当下便道:“老太太。事关两房的大事,媳妇也是不敢走的。
老太太阴阴一笑,似漫不经心道:“如今我老了,说的话也没人听了,也管不动动你们了,果真是翅膀硬了。”
蒋宏建,蒋宏生赶忙跪倒在地,却都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元青夫妇,元航夫妇并元晨,元昊兄弟如坐针毡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呼啦啦跟着跪下。
周老太太一看大势已去,长叹一声,一脸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她才慢慢抬起眼帘,颤颤道:“罢了,罢了,都起来回话。钱嬷嬷,让其它人都下去,把门关起来,交待下去,今日的事若敢吐露一个字,只有一个死字!”
钱嬷嬷脸色变了几变,朝厅堂里的丫鬟们扫了一眼,丫鬟们个个禁着声,低着头,纷纷退出。
众人见老太太叫起,赶忙起身。碧苔畏畏缩缩的退到二爷身后,也不敢坐着,此时蒋府诸人哪有心思去管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上首的老太太。
“说,这个徐思振到底是谁?”
蒋欣瑶没有起身,她看了看一旁冷笑的蒋欣珊,悠悠道:“刚刚孙女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他是大爷的好友,任职于翰林院,与庆王府定了亲。老太太为什么对此人这么感兴趣?”
老太太一时语噎,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蒋宏生忙暗示道:“老太太,世间之大,何其不有?便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也有极其想象的。老太太三思啊!”
老太太竟像没有听到一样,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蒋欣瑶,眼中都是寒光,尖声道:“说,他到底是谁?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有人竟被这寒光吓得打了个冷颤,心中一片冷飕飕,不由的对徐思振这人满心好奇。
一旁的钱嬷嬷突然身子微微一晃,心中泛起苦涩。
怪道前两日,三小姐回府,私底下偷偷问她可认识一个叫阿远的人。钱嬷嬷想了又想,不欲多说,便说不认识。偏三小姐缠着不放,钱嬷嬷无奈之下,只得让她去问禁了足的周姨娘。
钱嬷嬷暗暗抬眼朝老太太看了一眼,心里头五味杂陈。
老太太见蒋欣瑶一脸平静,却不说话,怒道:“碧姨娘,徐思振这人,你可见过?”
碧若吓得腿一软,强撑着赶紧回话道:“奴婢不曾见过。”
“可曾听说过?”
“奴婢不曾听说过。”
老太太目光森森看向蒋欣瑶,艰难的吐了口气,咬牙道:“四丫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人到底是谁?”
蒋欣瑶轻轻一笑,拢了拢手上的玉镯,道:“老太太,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太多,反道不美。既然三姐姐对我的事这么好奇,想必她是打探清楚了的,倒不如让三姐姐帮老太太解解惑。”
蒋欣珊正瞪大了眼睛看好戏呢,冷不丁的却见蒋欣瑶把事情轻轻巧巧的推了过来。
周老太太把手中的拐杖朝地上一顿,怒道:“三丫头,你说。”
蒋欣珊稳了稳心绪,忙道:“老太太,孙女只知道这人与四妹妹在瑾珏阁见面,心下好奇,这才着人打听了一番。”
蒋欣瑶冷笑道:“三姐姐连人家的小名都打听到了,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
蒋欣珊哪里料到蒋欣瑶会把皮球踢到她身上,一时慌了神,只得谎称道:“老太太,孙女实在不知道,孙女只想让老太太认认那个与四妹妹在瑾珏阁见面的人!”
开玩笑,连父亲都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打听,这人是谁,哪里是她能说出口的?
老太太凝视着蒋欣瑶的眼睛,许久才道:“四丫头,你若再不说,那就别怪祖母动了家法。”
蒋欣瑶心下一声叹息,家法都拿出来了,好大的阵仗。
蒋欣瑶冷笑一声道:“家法,老太太难不成忘了我如今都已是嫁出去的人了?要动家法,也是萧家的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