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576页

终究是少数!
  眼见那右参议蠕动着嘴唇,仿佛仍不死心想要说些什么,徐勋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如今外头是索要周仪阎顺他们四个,若是此时此刻遂了他们的心愿,接下来他们变本加厉索要我这个平北侯,索要里头那几位公公,甚至于索要你们这一个个文武官员呢?大变当前还只想着息事宁人,愚蠢!”
  “骂得好,骂得真痛快!”
  后头的朱厚照尽管知道自己起头那一声赞叹石破天惊,但此时仍是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连连点头,旋即又对身侧的谷大用低声说道:“朕算知道为何徐勋这么对朕的脾胃了。那些大臣总喜欢在朕面前那个不行这个不好,朕有心想反驳他们,却老是找不到话头反驳。可他却总能把朕想说的话完完全全说出去,而且还能驳得人哑口无言,算是朕的……嗯,喉舌,就是这个词!”
  说到这里,小皇帝忍不住又轻轻挥了挥拳头,一时满脸的振奋:“怪不得他当初近乎赤手空拳,就能把那个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伪君子拉下马!”
  谷大用也就罢了,马永成和魏彬罗祥听到外头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是面色苍白如纸。而偏偏徐勋仿佛还不觉得事情严重,还在外头滔滔不绝,而小皇帝一路混着跟他们来到了这南昌府还不够,此刻甚至陷入了如此险地!这要是有一丁点闪失,他们自己的命搭上不算,满门老小的命就全都不要了!
  他们正惊惶,偏偏朱厚照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突然转身往外走道:“走,咱们去看看外头的动静,朕还没动手杀过人呢!”
  小祖宗!
  马永成三人几乎在朱厚照说出那句话的第一时刻做出了反应。他们无不是拿出了曾经在东宫练就的屡试不爽本领,两个抱大腿一个抱着手,硬是死死将小皇帝拦了下来。死死抱着小皇帝右臂的马永成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道:“皇上千金御体,千万不能冒这个风险……”
  “外间那些叛军的刀剑可不长眼睛……”
  “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三人各自苦苦劝了一句,见朱厚照毫不动容,不禁全都是万念俱灰。待发现谷大用在后头呆呆看着他们,马永成顿时怒从心头起,张嘴就叫道:“老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袖手旁观?”
  面对那三个人愠怒而又期待自己帮忙的目光。谷大用却从怀里蹭地掏出了一把短刀,随即憨厚地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看,我连到时候万一得轮到咱们一块上去帮忙时候的东西也准备好了。”
  “好!”朱厚照那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见马永成三人俱是呆若木鸡,他顿时没好气地甩开了他们,一按起头徐勋在布政司衙门中就亲自挂在他身侧的佩剑,这才冷冷地说道,“若是真的抵挡不住,躲在哪里也没用,看看外头究竟情势如何,好歹能够知道该如何应对,万一真的出现最糟糕的结局,还会有些转机!”
  话音刚落,他便只听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外头府军前卫已经上了弓弩,一时半会他们攻不进来!”
  朱厚照扭头见是徐勋,又见阿宝亦步亦趋跟在徐勋身后,立时知道是这小家伙去前头通风报信了,当即狐疑地问道:“你不留在前头弹压那些官员?”
  “我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倘若还有人敢妄动,那么自取死路怪不得我,我已经留了几个护卫在那儿看着。”说到这里,徐勋想起此前派了府军前卫主力随着张宗说几个去畿南剿匪,而自己这次出来,再加上把马桥派出了京,几乎是把这些年练出来的府军前卫全都掏空了底子,也使得曾经任过府军前卫指挥使的钱宁除了内厂东厂无人能用,他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对朱厚照拱了拱手道,“此时动用的都是弓弩,就算一身武艺,万一一支冷箭过来也难以格挡。皇上还是和我一块在这里等着张公公的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厚照有些恼火地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候,突然只听外头那喊杀声之外,突然又出现了一阵阵惊呼,他顿时眼睛一亮道:“莫非是张永带着人回来了?”
  无论是马永成还是魏彬罗祥,此前因为朱厚照这个小皇帝突然出现在身边,都早就把张永忘在了脑后,耳听得徐勋和朱厚照先后提到张永,他们这才恍然醒悟张永先前竟是一直不见踪影。尽管对于自个被隐瞒一事极其恼火,可耳听得外头那些喊杀声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各种嚷嚷,他们还是齐齐舒了一口大气。而徐勋则是示意谷大用看好朱厚照,又冲着阿宝打了个眼色,这才气定神闲地重新回到了大堂上。
  看了一眼下头显然对外头状况异常关切的布政司和都司文武官员,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各位可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宁王府护卫兵围都司衙门,当然有人看不过去领兵来救。所以,先前说什么有勇无谋,说什么螳臂挡车智者不为,实在是小瞧了我徐某人!”
  第六百二十九章 尸山血海
  有人看不过去领兵来救!
  难道这一次也会和安化王造反一样,以同样的笑话而结局?
  而起头险些要在众人建议下被丢出去平息众怒的周仪,刚刚还能一直倔强地挺直脊背稳稳当当坐着,此时此刻却不由自主地瘫了下来。倘若说在布政司衙门徐勋二话不说就揽下了此事,继而在危机时刻又是痛骂了他那些自私自利的上司,他就已经感激涕零,那么徐勋此时又鲜明地表示早已经布下后手,由是方才怡然不惧,他反而更是油然而生敬佩之心。
  他几乎是踉踉跄跄离开了位子,突然面朝大堂之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继而才泪流满面地说道:“苍天有眼,使生贤臣辅佐吾皇,使奸佞无所遁形,一败涂地!苍天有眼!”
  他这接连两声苍天有眼让堂上不少文武的脸都黑了。尤其是起头那个建议以其平息众怒,结果被徐勋前后骂了两次的右参议,更是面如死灰。哪怕曾经和他有过同样想法却不曾表露出来的人,也往往不动声色地悄悄拖着自己的椅子或凳子和人离远了些,免得沾染上这个必定要倒霉家伙的晦气。至于左布政使周和,则是不住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浑然不觉以这种天气,他的汗实在是流得太多了些。
  外头的厮杀声一直不绝于耳,然而大堂外头却安安静静,除了那几个在外头看守的军士,余下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消说至始至终在最初报过宁王护卫围了都司衙门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禀报过外头的战况,而徐勋除却退去过一次后堂,一次也没有问过。
  在他这种老神在在的笃定态度下。其他人你眼看我眼,渐渐便有胆大心黑的人开始试探着给徐勋戴高帽子,什么处变不惊大将风度,什么神机妙算,什么手到擒来,总之什么好听拣什么话说。到最后徐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这才把这突然卷起的马屁狂潮给压下去了不少。
  江西一直都是出名臣的宝地。虽说他是在宁王复护卫之后,授意当时主管文选司铨选的张彩把那些没多大用场的官员往江西调,为的就是万一宁王有什么出人意料之举,不会误伤误杀了能员,可没想到这布政司还真的能如此不剩几个顶用的!
  至于江西都司,除了被朱宸濠拉拢的,还有陈禄挖出来的颇有正义感和能耐的郑天明,剩下的也都是些酒囊饭袋!
  “什么时辰了?”
  徐勋突然问出来的这么一句话让众人无不是为之一愣。紧跟着。立时有人快步出去到门口探了探天光,回来之后就满脸堆笑地说道:“应该是午时前后。”
  “午时好,阳气重。适合杀人,就算有什么孤魂野鬼也会烟消云散了。”徐勋见自己这话显然让不少人打了个寒噤,他听得外间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便徐徐站起身道,“诸位不是很好奇外头的情形么,既如此,大家一块到外头看看如何?”
  这是众人在大堂上憋闷了一个半时辰后,一直最想做的事情,可此时此刻徐勋提了,却诡异地没人敢附和。直到徐勋站起身来对后堂招呼了一声。几个太监和起头跟着一块来的那两个如同伴当一般的少年兴高采烈地跟着往外走,眼瞅着人都已经出了大堂,从都指挥使柳芳和左布政使周和以下,一应人等方才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追了出去。然而,周仪和阎顺却动也不动,只有伤势未愈的陈宣和刘良彼此搀扶着。硬是挣扎着出了门。
  “自采,你就不想看看外头什么光景?”
  “他们想看是因为他们心里惊惶不安,我却不在乎。”阎顺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平北侯答应还江西,还江西百姓,也还咱们一个公道,那么公道正义自在人心,他一定不会输的!”
  听到阎顺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书生意气十足的话,周仪不禁愣了一愣,旋即竟是对这种论调点头附和道:“没错,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朱厚照在后堂都快憋死了,此时此刻终于能够站在都司衙门那堵大照壁前,他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大门是紧紧关着的,而墙头上已经不再年少的府军前卫幼军们却都架着弓弩在墙上戒备,而一墙之隔的外头,喊杀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只有血腥味隐约传来。尽管他很想立时到外头看看是个什么情景,可左边是谷大用,右边是马永成,前头是魏彬,后头是罗祥,被包夹在当中的他又不能当众甩脸子发火,只能气呼呼地按捺了下来。
  好在没等多久,他就只见徐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一众扈从军士,沉声喝道:“开门!”
  眼见得徐勋等人出来,都司衙门大门口的几具尸体立时被人清理了出去丢在一边,可是,门口大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却不可能这么快清理。看见这些有的脑袋少了半边,有的半边身子都被劈开的尸体,心惊胆战的文官们终于再也受不住了,更何况在那血迹未干的地上行走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神愉悦的事,竟也顾不得徐勋事后兴许会冷嘲热讽,逃也似的跑回了都司衙门。而那几个武官们走在这样的尸山血海中,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尤其是那些个自忖和宁王脱不开干系的,更是暗自捏紧拳头挣扎不已。
  可徐勋等人身前身后二三十的护卫簇拥着,就算自己肯豁出命去行刺,那也要能成功才有豁出去的价值!
  尽管朱厚照看过刑场杀人,作为天子一笔勾决死了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前者因为围观的人众多,已经成了一种变相的娱乐,后者则只是一个个人名和数字,因而在最初的兴奋和激动过后,他渐渐开始在意起了脚下那种粘稠不舒服的感觉,渐渐厌恶起了那些看上去死得颇为惨烈的尸体。尤其是看到路旁被额外搬运出来,有人默默往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他知道那是忠心于自己的勇士,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直到听见一声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