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秀未料到此等隐秘之事,林西居然随口便说了出来,怔了半晌,浑身的杀气顿时没了踪影。待回过神,重现杀气时,气势已弱了一半。
能在小姐身边做大丫鬟的,哪个不是人精?双燕一看山秀如此神态,孰是孰非,心下一片清明。
那山秀被人揭了老底,又羞又怒:“小贱人,敢嚼我的舌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当下狠狠推开跟前的双燕,一把抓着林西的胳膊,作势就要打。
林西双眼一闭,心中哀号一声:大师姐,小师弟,老爹,林西我对不起师门,今儿不能扬善惩恶,只能挨一顿揍了!英雄在哪里,不是这个时候都应该有英雄大喝一声:“住手!”
“住手!”
英雄的声音如约而至的响起,林西睁眼一瞧,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荷花姑娘虎虎地抓住山秀高举的手,布满疤痕的脸上一双眼睛目露凶光,让人看了心头胆寒。
“表少爷客居的院子里,岂容得下你一个丫鬟撒野?”
“你……你敢……你可知刚刚夕云院里……我家姨娘……”
“哼,别说你家姨娘还没扶正,就是扶正了,崔家人住的地方,也不是她能横插一脚的。”
荷花姑娘稳稳地站到林西跟前,手轻轻一松,山秀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西崇拜地看着荷花姑娘健硕的背影,心下无限感叹。原来从天而降的不仅仅是英雄,也有可能是侠女。
双燕冷笑两声,走到林西,荷花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嘴角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山秀姑娘,俗话说得好,晴天留人情,雨天好借伞。我劝你嘴上还是把个门好。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到处嚷嚷,万一有个好歹……没脸的可不是你一个!”
山秀对上两个夫人的人,自然落荒而逃。逃之前。她不忘狠狠地盯了林西一眼。
林西很是大度地朝她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并高声道:“山秀姐姐,替我谢谢二小姐,等二小姐得空了,我给她谢恩去!”
言毕,林西学着男子的模样,朝双燕。荷花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言辞灼灼道:“多谢二位侠女救林西于水火之间。这份恩情,铭感在心,容林西徐徐报之。若日后仍有今日之情形,还望二位侠女不吝出手。”
荷花冷冷地看一林西一眼。甩了句:“怕什么?”转过脸便走。
双燕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嗔骂道:“能的你!好了,我也得走了……”
“双燕,双燕,不好了,不好了,夕云院出事了……”
荷花顿住了脚,复又折了回来。
双燕一把抓住林西的胳膊。神情突变。
林西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
……
诺大的夕云院厅堂里,转瞬间只余下廖廖几人。
高则诚凝视着朱姨娘,目光微缩:“说。你儿子被何人陷害!”
冷冷的目光似一道利箭,直射朱姨娘胸口。朱姨娘愕然抬头,胸口一痛,咬牙泣道:“老爷,是不是妾身说了,老爷就会替妾身。替二少爷作主?”
王氏含笑道:“朱姨娘说什么傻话,老爷素来喜爱二少爷。若二少爷真真是被冤枉的,老爷定会还二少爷一个清白,老爷,你说是不是?”
高则诚深深地看了王氏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朱姨娘脸色苍白,慢慢地直起身子,眼中的怒火已然升腾,只见她一步一步走到何姨娘跟前。
何姨娘抬眼望向朱姨娘,唇角微微发抖,似诧异到了极点。
玉手轻轻一抬,直直地指向眼前的人,朱姨娘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冷然响起。
“老爷,是她,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操纵的!”
瞬间,厅堂里的气息完全凝滞,让人无法呼吸。
崔氏微不可察地吁出一口气,
……
据说这一日,夕云院厅堂的门,很久很久才打开。
高相爷脸色铁青地甩袖而去。
朱姨娘红肿着双眼,神色稍稍有些疲倦,却带着喜色,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紧接着,王氏神情愉悦地跟了出来,顿足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道了句:“要变天了!”
最后出来的是何姨娘。何姨娘半边的脸肿得老高,头发有些散乱,脂粉糊在脸上,一下子似老了十岁。
这一日,高府总管带着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分别从二少爷,何姨娘的院里带走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何姨娘身边最为得用的容妈妈。随后老爷的翰墨院又发卖出去两个看院门的小厮。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何姨娘被禁足的消息传遍了高府上下。
……
崔氏疲倦地靠在锦垫上,今日这一仗,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男人暴怒的声音似又响起,苍白无血色的唇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这场戏,她等了许久。
这个何姨娘,她忍了许久。
到底是她胜了!
袄子空空地挂在崔氏的身上,越发显得崔氏瘦弱不堪。刘妈妈不忍再看,扶起崔氏,喂了几口参茶,低声道:“夫人,何姨娘那头,要不要……”
崔氏一把抓住刘妈妈的手,冷笑道:“不必,痛打落水狗,弄不好,反会被狗咬一口。”
崔氏的手很冷,好似没一丝温度,刘妈妈一惊,忙把手炉塞到崔氏手上。
“老爷如今知道了她的为人,只怕她以后日子不会好过。夫人即便不动手,朱姨娘那头也不会放过她。”
☆、第六十六回 崔氏的算计
崔氏心下微微凄涩。
她突然想起何氏刚进门的时候,一身玫红色袄子跪倒在她跟前,落落大方地奉上茶碗,绝代的风姿令崔氏心头一震。
从那日起,老爷一连半个月,宿在何氏的房里,如喝了甘美醇厚的佳酿,沉醉不愿醒。而她则静默无声的在冰冷的夜里,撕碎了一块又一块的锦帕。
倘若何姨娘如朱姨娘一样,乖乖听话,安份守已,倒也罢了。只是她不该……像是被锐利的刀锋划过,崔氏心口旧日的伤疤汩汩流出血来。
……
她眼中一冷,轻道:“交待下去,衣食不可待慢。”
“是!”
刘妈妈应声道:“老夫人刚刚派人送了几支上好的老参来,夫人……”
“你亲自跑一趟,就说人接来可以,能不能拢住老爷的心,只看她自己的本事。”
刘妈妈心头一惊,抬眉道:“夫人,万一王家的姑娘……老夫人的野心不小,到时候岂不是引狼入室?”
崔氏懒懒地摆了摆手。
“王家的姑娘成不了事。”
“夫人,老夫人现在掌着家,又是老太爷的枕边人,她只消在老太爷跟前吹吹枕头风……”
“妈妈!”
崔氏冷冷打断刘妈妈的话头。
“我既能把她抬到那个位置,也就能让她摔下来。我只有让她尝到些甜头。才能让她为我所用,她才肯与我一条心。老夫人有没有野心,只看她那双眼睛。我便知道了。只野心这东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高门大户,岂是那么好入的?所谓的心想,也未必事成!”
老夫人是被灌了药的,图下半辈子有指望,这才想着把娘家人弄进府里。以她的野心,只怕也是盯着正室这个位置的。崔氏一早就看出来老夫人心底的欲望,故意放出诱饵。
老夫人入府二十年,头一回掌家。尝到了权利与金钱的甜头,自然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放手好啊,能为她所用。
至于她那个容色艳丽的侄女?
崔氏淡淡一笑。
刘妈妈见夫人脸上诡异的笑,吓得心惊胆颤。忙道:“夫人劳累了这些天,快歇着罢。
“歇着?”
崔氏轻叹口气,“不能歇,我以后要歇的时间太长太长,趁我还有口气在,我得把事情一件件地做下去!”
刘妈妈微微踌躇,到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
高府内宅的一处厢房里,高锦葵美美地睡了午觉。梳洗好,接过山秀递来的燕窝,刚喝了两口。觉着滋味有些稀疏平常,遂推了玉碗,淡淡道:“怎么今儿燕窝的滋味淡了许多?你尝尝。”
山秀忙上前挑起一勺,细细地品了品,皱着眉道:“果然是淡了许多。小姐,要不我帮你到厨房问一问去。”
高锦葵挥了挥手。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母亲理家时,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形。你也不必问。必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作了手脚的。老夫人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理个把院子尚还清明,诺大的高府……哎!”
高锦葵轻轻叹了口气,话说一半留一半。
山秀笑道:“小姐,咱们姨娘可是名门大户出来大家闺秀,将来……必能把高府理得妥妥的。”
“可不能混说!”高锦葵忙叮嘱道。
“哎啊,我的好小姐啊,如今可不是明白的事?老爷对崔家那两个看不上眼,何姨娘又刚刚被禁了足,算来算去这府里,也就咱们姨娘能成事。”山秀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高锦葵到底老成些,淡笑道:“便是心里知道,外人面前千万一个字都漏不得。更何况父亲没发话,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给我收敛着些。”
山秀见小姐这般说话,忙上前朝小姐正而八经地道了万福,笑道:“谁说没一撇?奴婢瞧着这一撇啊,是早晚的事。奴婢先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日后小姐可是这高府嫡出的二小姐,谁也不敢再小瞧你,别说是三小姐,四小姐,便是大小姐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地唤小姐一声,再不敢冷鼻子冷眼地对小姐你说话。”
高锦葵心下欢喜,脸上仍端得笑道:“这话也是你混说的!”
山秀面色一哀,叹气道:“奴婢知道这话不该说,奴婢不过是看不惯她们欺负小姐你罢了,总捏着小姐好性儿,眼里也没个上下。”
高锦葵一听这话音不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道:“这话如何说的?谁眼里没个上下?”
山秀倒来了杯温茶,递到高锦葵手里,咬牙道:“还有谁?不就是刚刚被夫人派到表少爷院里的,三小姐跟前的那个丑丫头吗?”
“可是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还能瞧的丫鬟?”
“正是!”
高锦葵挑眉道:“她如何了?”
山秀横眉冷笑道:“小姐忘了,今儿在夫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