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门宫的大殿布置的富丽堂皇,华美大气。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珍珠,凿地为莲。
太后高高端坐在主位上,见人进来,微微含笑。
三人曲膝行礼,罢礼,坐定,宫女上茶果点心。
李太后润了润唇,把茶碗往几上一搁道:“侯爷身子如何?”
钱氏忙回话道:“托太后的福,侯爷身子安康。这两个多月,在府里养养鱼,种种花,最是清闲。”
“那便好,上了年岁,就该细细保养着。来人,去把姑娘扶出来,让侯爷夫人见见!”李太后深知钱氏此行目的,话不多说,便直接请了正主出来。
须臾,一个身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的姑娘,由两个宫装丽人扶着,缓缓而出。
钱氏心头咯噔一下,却见那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双妙眼黑白分明,慧黠调皮,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颇为动人。
周顺英不由暗暗叫了声好,这姑娘年岁尚小便已这般如此,倘若再长开些,不知要如何的美貌,度其母,度其祖母,必不是俗人。怪道婆婆这两个月来茶饭不思,思虑甚重,原是心中存了一段心思。
周顺英头一偏,正好脸角扫过婆婆眼睛有些发直,忙轻咳一声,笑道:“太后,好个标致的人儿。”
钱氏听得媳妇咳嗽,缓过神来,忙笑着起身,上前拉着林西的手,道:“这般标致的人儿,难道太后要留在身边,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林西一见来人穿衣打扮,心下自是清楚来人是谁,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适时的看向李太后,一双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李太后笑道:“这是侯府夫人,按辈份,你该唤她一声祖母!”
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林西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气,娇羞的垂下脸,福道:“祖母安康!”
“真是个好孩子!”
钱氏笑得一脸开心,浑身洋溢着慈母般的光辉,仿佛眼前的林西真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女一般。
“祖母盼你这一声唤,足足盼了有两个月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钱氏一说到伤心处,泪直往下滴,一把将林西搂在怀里:“都怪你那狠心的外祖父,从来都没有与祖母说起过,他若早些说,祖母如何忍让让你流落在外!我的儿啊……”
林西心下唏嘘。
这情形忒他娘的诡异。论自个的身份,原是逍遥侯私生女的女儿。亲身祖母与这钱氏,怎么说也是个情敌关系。
虽说当初逍遥侯与外祖母颠鸾倒凤的时候,这钱氏还不知在哪里快活呢,可情敌毕竟是情敌,它是不会因为时间的转变,对手的早逝而烟消云散的,怎么说还留下了她这个孽障。
林西忖度钱氏如此大度,除了当家人侯府的关系,估计多少也有些投石问路的意思。她不动声色的陪着滴了两滴泪,脸上的哀伤充沛的足可以阴出水来。
☆、第二百零七回 白日做梦
李太后一见林西落泪,只觉心头被堵住了一般,红了眼眶。春阳小声的在旁边规劝。
周顺英想着婆婆临了的交待,忙上前劝道:“夫人快别伤心了,姑娘身子还未痊愈,伤心不得。”
钱氏掏出帕子,细细的替林西擦了擦泪,哀道:“太后,瞧瞧我,一看到这孩子,想着这些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相府卖身为奴,我这心啊就像被针戳了一样,痛不可当,眼泪止都止不住。”
李太后一听这掏心掏肺的话,只觉得讲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她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拭了拭泪,挡住了眼中的哀色,淡淡道:“好在苦尽甘来!春阳,快扶姑娘坐下。”
钱氏细细品味这话中的深意,不待春阳动手,亲自扶林西坐下,笑道:“可不是苦尽甘来,回头等孩子伤好回了侯府,我可得好好的疼她。”
钱氏言罢,转过身,朝女儿李凤津递了个眼色。
李凤津枯坐了半天,用力揉了揉眼,半笑不笑道:“姑母只管放心,林西到了我们府里,我与母亲一道,好好疼她。”
“正是,正是,太后请放心!”周顺英连声附和。
“这两位是……”
林西一进殿,眼睛便瞄住了李凤津,这女人半分未变,皮肤还是那么的白里透红,身段还是那么的婀娜多姿,看来日子过得滋润。
林西内心很想不顾形象,上前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把人直接撂地上,一报师姐之仇。奈何此举十分的粗鲁而没有涵养,她觉定先按下不动,且试试深浅再说。
李太后笑道:“这是侯府大小姐,按辈份,你得唤一声姨母。那位是侯府大奶奶,你需称呼一声舅母。”
原来是她。听说师姐被下大狱,其中还有她的一份功劳。林西心下微动。作势又要起身行礼。
周顺英忙摆手道:“好孩子,赶紧坐下,等身子养好了。再行礼不迟!”
林西如何肯依,走到李凤津,周顺英二人身前,标准的道了个福。态度十分的恭敬。
攀完亲戚,戏唱过半。众人归坐。
钱氏喝了口茶,笑道:“府里房舍,院子都已收拾妥当,丫鬟。婆子也已备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太后还有何交待的?”
李太后眉毛一扬,丹凤双眸颇有气势。笑道:“你办事,素来妥贴,哀家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钱氏略略忖度,笑道:“侯爷总在家念着,苦于出不了府门,心头只有干着急。临了特意叮嘱妾身,说孩子总在宫里住着,怕给太后添了麻烦,又落了旁人的口舌,这个月三十是个好日子,便接回府里来住吧!”
李太后心下微涩,却知李英杰这话,说得半分未错。堂堂一国太后,留娘家兄弟的外孙女长住在宫里,这像什么话。
她强忍着不舍道:“不用侯爷说,哀家也想着月底把人送过去。虽然这孩子颇得哀家的眼缘,到底不是哀家的亲孙女。”
林西心头暗喜,昨日月半,月底出宫,还有十五天,如此说来,再坐十五天的牢,她便可以见到师姐和师弟了。
咦,明明是锦衣玉食,天堂般的生活,为何会用坐牢二字来形容。林西身子一顿,转念想到这两个月来,李太后对她掏心掏肺,不由脸色一哀,心上涌起对李太后亏欠之意。
李太后把林西脸上的表情,分毫不落的看在眼底,一心以为林西脸上的哀色,是对将来未知生活的恐惧。心似被捶子狠狠的捶了一下。
明明是她的外孙女,到头来却不能留在她身边,祖孙二人生生别离,李太后心下感叹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便大好了!妾身回府也可向侯爷交差了。”钱氏见李太后留也未留,心头涌上莫名喜悦。
“是啊,是啊,早点回去了,也好与我作个伴!”李凤津时刻不忘母亲的叮嘱,连声说着好话。
周顺英也笑道:“一家人都盼着呢,总算是团聚了。”
李太后听罢周氏这话,心头酸涩更甚,淡淡道:“这孩子与我有眼缘,日后你们好生照料着,且不看旁的,只看她在外头流落这些年,吃了那些苦,也该待她如亲人一般。”
侯府三女一听这话,各自心里突突两下,旁人倒也罢了,那李凤津心头着实不是滋味。不过是个外三路的私生女,也不知如何入了太后的眼睛,害得这两个月来侯府上下鸡飞狗跳,一刻都不得安宁。
她轻撇嘴角,轻声唤道:“都说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侄女坐了半天了,太后的目光只落在林西一人身上,太后,侄女可不依!”
李妍素来宠爱李凤津,听这话中微有酸味,怕自己做得越了界,惹得旁人心疑,遂笑道:“哀家正要问你呢,那日在高家如何又上了旁人的当。”
李凤津此番进宫,便是想找太后哭诉一番,闻言不由的恼怒道:“姑母,都怪那杨家人,为了与相府攀上亲,便挖了坑等侄女往下跳,侄女一着不慎,便着了道。姑母,你可得为侄女作主啊。”
林西装模作样捏着帕子垂眼暗笑。蠢货,人家挖坑,你就跳,你这不叫一着不慎,你这叫没脑子。猪是怎么死的,就像你这般蠢死的。
李太后微微蹙眉,脸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钱氏见话已挑开,心下微喜,脸上却哀道:“太后,凤津这孩子心思单纯,哪里能斗得过那些个心机深的,如今相府那头没了音讯,偏偏这孩子已是双十年华,太后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心思单纯?我还纯洁如小白兔呢。
林西心下大恨,一个能借力打力的女人,若是心思单纯,敢问钱夫人啊,您老人家这是要多皮厚肉躁,才能说得出这番话。
她心下一动,小嘴一嘟,故作天真道:“太后,姨母长得这般漂亮,瞧着性子又好,怎的到了双十还未成亲。定是那些世家弟子眼睛长歪了,辩不清好坏!”
扑哧一声,春阳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太后一愣,嘴角溢出笑容,玉手指着林西,嗔骂道:“你这孩子……着打!”
虽然李凤津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悲伤气氛,被破坏怠尽,偏林西这话听到耳中,怎么都觉舒畅。
李凤津抚着自己白皙的脸庞,心下戚戚然。像她这般出身高贵,长相柔美,性子纯良的女子居然嫁不出去,可不是那些个世家弟子眼睛长歪了。
李凤津撒娇道:“姑母,我不管,她杨家坏了我的好事,我也不能让她趁心如意,姑母您替我作主。”
林西一见李凤津把她刚刚扯跑了的话题,又继了上去,看向李凤津的目光便带了些不同。
她不等太后回答,轻咳一声,煞有其事道:“太后,你就帮帮姨母吧,她这样一个好姑娘,我看了都不忍心。”
李太后看着林西的粉脸,笑盈盈道:“你倒说说,哀家如何帮?”
林西黑亮的眼睛一转,清了清嗓子道:“太后,您是莘国最厉害的老大,您若发个话,这莘国上下,谁能不依。京城世家弟子这么多,太后您瞧着哪个顺眼,就给姨母赐婚,岂不是两全?”
李凤津忙喜道:“姑母,林西说得对,您帮我赐婚,我只想嫁给高家大少爷,除了她,我谁也不嫁。”
李太后一听李凤津这话,心下便有些不喜。林西年岁小,心思单纯,天真可爱,不知道高门里的玄机便罢了,凤津这孩子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如何能不知。
李太后原本打算,凤津这孩子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