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酒饮尽,李太后又朝静王淡淡一笑:“王爷为国劳心劳力。心辛苦了!皇帝,快敬敬你三位皇叔。”
话是冲静王一人所言,酒却是敬三位王爷,众人觉察到太后的话中似有深意,纷纷朝静王看去。
那静王恍若未闻,举杯朝皇帝示了示意,又转过身与世子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
鸾笙凤管,曲能宵分,盛宴散尽,青鬓难存。
一场君臣同欢的夜宴过后,李太后脸如胭脂,微有薄醉。皇帝不放心,亲扶太后入长门宫。
赵靖琪接过春阳递来的帕子,细细的替太后擦着手指,心中想着宴中静王所言,忍不住问道:“母后,今日静王说起魏国的趣事,到底是何用意?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李太后醉意一散而尽,她起身朝春阳看了一眼,春阳端过温茶,喂太后吃了几口。
李太后方才悠悠道:“你皇叔也是好意,他的封地离魏国最近,得到的消息也多,必是他觉得魏王此人,心狠手辣且深不可测,好心提点皇帝一二。”
“可是……”
李靖琪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总觉得皇叔话中有话。”
李太后神色一变,虚笑道:“他是在警示哀家万不可让李家坐大,也是在警示皇上,为人君者,万不可像魏王一般,无情无义,让天下人病诟。”
李靖琪握住李太后的手,语气诀然,掷地有声道:“母后,儿臣绝不会像魏王那样无情无义。”
李太后欣慰的笑了笑道:“那魏王岂可与我儿相提并论。夜深了,去吧,让宫人好生侍候着。”
……
李妍等皇帝闻开,脸色陡然一变,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春阳忙上前唤道:“太后!”
“你说,静王今日所言,有几层意思?”
春阳暗下忖度道:“太后,奴婢听着,不象是意有所指,太后会不会想太多了?”
李妍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只怕是哀家想少了!”
春阳心头一颤,垂首不语。
“重华宫那位,最近可有动静?”
“回太后,自上回奴婢敲打过后,再没闹过,安份度日。”
李妍抚了抚额角,春阳忙跪坐在其身后,指尖轻轻揉上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按摩着。
李妍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春阳,你说当年的事,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哀家和皇帝一样,总觉得这静王话中有话。”
春阳思了思道:“太后,当年之事,最是清理的干净,除了重华宫那位,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李妍沉思片刻,微微吁出一口浊气,淡淡抬眸道:“那就好。小西睡了?”
春阳笑道:“奴婢刚刚去瞧过了,姑娘晚膳后沐了个浴,还着人到园子中摘了些花,放入了盆里。其后又用了些燕窝粥,这会子正睡得香甜。”
李妍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爱美了。”
“太后,姑娘不小了,已经十四了,明年及笄,再过两年。媒人就要上门了。姑娘长得这般标致,将来啊,只怕侯府的门槛都要踏平几寸。”
十四了?李妍轻轻笑出了声,可不是到了花了般的年纪,
春阳见太后高兴,又道:“难得姑娘入了太后的眼,将来姑娘的前程。太后可得帮衬着侯爷细细的寻着。”
李妍一听这话。心情愉快,笑道:“他能帮凤津寻个好的,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他。这孩子的婚事,哀家若不点头,凭他是谁,也不能作了这主。”
春阳心头一跳。太后这话便是对素来最宠爱的凤津姑娘。都未曾说过。
不容她多思,李太后又道:“对了。这凤津与高府的亲事,议得如何了?”
“太后忘了,两个月前,侯爷夫人为这事。还特意跑到太后跟前,哭了一场。”
李妍一拍额头,叹道:“糟糕。哀家竟把这事给忘了。到底是年岁大了,脑筋不比从前。”
春阳忙笑道:“太后哪里是年岁大了。太后的一颗心啊,都被小西姑娘占了,哪里腾得出空来理那些个琐事。”
春阳这话,讲得半分不错。彼时那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伴着高烧不退,她的一颗心全在那孩子身上,根本就记不住钱氏哭哭渧渧说了些什么。
念及此,李妍嘴角擒起笑意,道:“这事,到底怎么说了?”
春阳轻叹一声道:“还能怎么说,上回凤津姑娘被人算计,闹了这样一出,高府便没了动静,只怕是悬了。”
“算计?被谁算计?”
春阳心下转了几个弯,小心翼翼道:“太后,听侯爷夫人的意思,说是被杨家计算了。”
“杨家?”
李妍默默半晌,冷笑着一字一句道:“好的很!”
……
皇帝从长门宫出来,坐上御撵,行至半路,唤了声小松子。
松公公凑上前,皇帝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松公公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崔瑾辰一身家常衣裳,朝皇帝行罢礼后,恭敬道:“夜深人静,皇上把我唤来,不知有何要事?”
赵靖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悦道:“那太监说得不清楚,朕要你亲自来回话。”
“皇上,确实未见着人,让我说什么?”崔瑾辰愁眉苦脸。
今日他出宫,表哥子瞻已得了信等候在宫门口,如上回那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醉仙居去。
哪知入了醉仙居,伙计还是原来的伙计,帐房也是原来的帐房,偏偏掌柜换了人。
“朕问你,醉仙居如今的掌柜是谁?”
“是隔壁万花楼的姑娘,如今已经赎了身的妓女青青。”崔瑾辰如实道。
赵靖琪凝神想了想道:“可是上回那个与小南一道被关进顺天府的妓女?”
小南?崔瑾辰头痛欲裂,何时已经叫得如此亲切。
他艰难道:“皇上,确实是那一位。据说那日南掌柜受冤,满大街的人,唯有青青姑娘挺身而出,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听人说,她们俩是好友,南掌柜天天要去青青姑娘房里窜个门子。”
赵靖琪眼底有波澜闪过。怪不得那日床底下遇见,原来竟是这样。
“那你怎么不打听一下,她家住在何处?”
崔瑾辰嘴角擒着一丝苦笑,道:“皇上,打听了,人家不肯说。”
“不肯说?”赵靖琪急道。
“皇上,姑娘家大了,又长成那样,总抛头露面不大好。更何况上回因李凤津一闹,受了牢狱之灾,家中之人必有其他打算。所以我便是花银子,那醉仙居的人,嘴紧得跟河蚌似的,半句都不肯透露。”
赵靖琪眼中失落之色尽现,半晌从画卷中挑出一副画展开来,对着画发呆。
☆、第一百二百零四回 小心防备
崔瑾辰伸长了脖子偷偷打量一眼,瞬间被那画中女子的神采吸引。
画年的女子折纤腰以微步,青黛娥眉。眸寒春水清波流盼,指如削葱艳比花娇。嘴角淡淡一抹浅笑,带着三分俏皮,显得楚楚人。活脱脱的一个醉仙居南掌柜。
崔瑾辰摇首叹道:“皇上,真像啊,与那真人,无甚区别!”
赵靖琪颇有些遗憾道:“只可惜,凭朕的记忆,只能画出六分其形。若能再见一面……”
崔瑾辰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话原也是他心中的话,心里的那个影子不知何故,总是念念不忘,奈何……崔瑾辰无意识长长叹出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
崔瑾辰缓过神,忙道:“我这口气是在替皇上叹的。皇上后宫佳丽颇多,却都是千人一面,这般鲜亮,标致的女子……可惜,可惜了!”
赵靖琪眼神黯然,凝望着画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
马车缓缓驶过,车轱辘捻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清晰。
马车很是宽敞,车内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中间置一张黄花梨木小几,上头摆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赵晖懒懒的靠在锦垫上,目光落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笑道:“今日头一回进宫,感觉如何?”
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映衬着年轻人俊朗面庞如雕塑般棱角分明。林北默然抬头,思了思道:“不过如此!”
赵晖眼皮都未抬,开骂道:“老子何尝说的是这个,你小子别跟老子顾左右而言他,麻利的说出来!”
林北浅浅而笑。道:“人见着人,刚能下床走两步。”
“说重点!”赵晖不奈烦道。
“脸色还有些病态,旁的看着还好。”
“然后?”
林北挑眉:“各自把事情说了说,便没有然后了?”
“凭老子的手段,有你这般说话的功夫,人都已经搂在怀中亲上了。你这叽叽歪歪了半天,敢情连个小手都没摸着!”
赵晖骂道:“老子怎么就认了你这个龟儿子。怂样!”
林北原本浅笑的俊脸瞬间冰冷。眼中的寒光似一枚锋利的冰棱,直射对面之人。
赵晖悚然一惊,翻了个白脸道:“瞧什么瞧。老子是怕你养了这些年的猪崽,到头来偏被旁人吃了肚,回头真有那一天,你别抱着老子哭。”
林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她只十四岁,我想再等她长大些。义父放心。我与她十年的情份,非常人能比。”
赵晖神情一顿,似想到了什么,冷冷笑道:“你师父他。当年也如你这般想,结果呢?”
林北漂亮的桃花眼忽的一暗,眼中清光尽去。只余深海中的一波浪涛。那浪涛掀起微澜,随即便消失在沉冷的黑眸中。未留下半分痕迹。
“义父!”
林西苦笑:“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今日魏国那番话,你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而为?”
赵晖诡异一笑,目光深沉的瞧着林北,微有闪烁道:“儿子,你猜?”
林北笑而不语,从几上拿了茶壶,把两个茶盅倒杯,把其中一杯送到赵晖手中,方才收了笑道:“看似无意为之,却是有意而为。”
赵晖把温茶一口饮尽,修长的手指抚着杯沿,眼中动了动,道:“儿子,这回你错了。有意也罢,无意也好,此举只为一试!”
“试谁?”
“你猜?”
林北把头靠在车厢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道:“试高相,宋将军,亦或是太后。又或者,你只是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