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垂下了眼眸。撇了撇小嘴,腰肢一扭往欣然院去。走至院门口。却见橙子苦着脸,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天青色衣衫走过来。
林西眼前一亮,忙迎了上去。
……
橙子四下打量一圈,素手指了指正屋,秀眉微微一抬。
林西会意,忙点了点头,把人拉进了自个屋里。
“怎么了,耷拉着脑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林西把茶盅塞到橙子手中,意有所指的问道。
橙子端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颤,叹道:“别提了,自打先夫人走后,咱们平芜院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都明着闹上来了。这会子连小姐都气病了,真是憋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西故意沉吟道。
橙子白了她一眼,似对林西如此迟钝的反应感到不满,把空的茶盅往前一送,林西忙拎起茶壶替她斟满了。
就这样,一个喝茶说话,一个托腮倒茶,不过片刻,林西已把事情的来胧去脉摸了个透。
心道这么简单的伎俩,岂能瞒得过老爷?锦盒上稍稍做些手脚,几位小姐,姨娘事先串个气,此事不就成了吗?
“你说好好的,怎么那锦盒里的东西,就变了样呢?这会子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夫人偏心三小姐,谁又知道夫人连句话都不会跟三小姐多说的。”橙子眼中露出迷茫。
林西忙笑道:“橙子姐姐只怕还不知道吧?刚刚给老爷,夫人请安时,老爷亲口说了,那珠钗是老爷亲自交待夫人放进去的。小姐生辰,府里守孝,没有好好庆贺,老爷心中愧疚,这才换了支好的珠钗,想把礼物补上。”
“真的,老爷真是这么说的?”橙子简直不可置信。
“我骗你作甚?你啊,赶紧回去瞧瞧,说不定这会各房都把礼送到平芜院了呢!”
橙子面露喜色,笑道:“原是老爷交待的啊,早些说啊,瞧瞧昨儿个闹腾的,只差没把屋子掀掉。”
林西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橙子,打哈哈道:“今天早上老爷已经严厉的批评过两位小姐了,说她们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太不象样。”
“老爷就没说旁的了?也没有什么惩罚?”橙子显然对老爷轻飘飘的几句批评心有不甘。
“这……”
林西头疼,不知如何答话,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罚来罚去,岂不是伤了姐妹情份?”
橙子闷闷不乐道:“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觉得不痛快。不就是一个珠钗吗,不就是衣服上多了根金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一家子骨肉姐妹,闹上门的时候,怎么不说伤了姐妹情份?偏心!”
林西耸耸肩,笑道:“原本都是庶出,这会子三小姐变成嫡出,自然有人看不服,眼睛都盯着呢!你也别气,好歹老爷心里惦记着小姐,巴巴的送了东西来。”
橙子不屑道:“老爷惦记有什么用啊?夫人惦记着才行。昨儿个两个姨娘都来了,就夫人不闻不问,怪不得小姐伤心。“
“夫人虽说对小姐冷淡,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关键时候,不会不护着的。”欣瑶打量其脸色,只得硬着头皮道。
“要我说,咱们新夫人,性子忒软,先夫人在时,哪个对大小姐吼两声试试?更别说砸东西了。原想着新夫人当家,三小姐日子能好过些,哪知……”
林西怕她口无遮拦,忙拦了话头道:“你也别急,夫人当家的日子还浅,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哎,我说林西,你怎么老替新夫人说话呢?先夫人对你的好,难不成,你都忘了?”
林西哑然失笑。
她敢不替夫人说话吗,且不说正阳那一身吓死人的功夫,就冲着祖传玉佩,夫人替老娘妥善保管了这些年,她也该替夫人说几句好话不是。
“哪能忘了,都记在心里呢。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西颇为感叹道。
橙子一听这话,很有几分同感。想当初先夫人在时,他们一家何等的风光荣耀。先夫人一走,娘说话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连带着她自个在平芜院,也收敛了几分脾气。
想到此,橙子托着腮愁闷道:“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对门那几个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少爷跟前窜,小月就会整天算计着月银,里头那两个大的,愁心小姐的事还来不及。如今小姐又病了,越发的没意思了!”
“小姐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大夫来瞧过没有?”林西关切道。
“还能得什么病?气的。昨儿掉了半夜的泪,恁是谁劝,也没用。急得我和腊梅她们,干瞪眼。对了,林西,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小姐,陪小姐说几句好话。以前在平芜院,小姐一看到你就有笑脸。”
“这……”林西想着朱姨娘,二小姐的为人,想着荷花的警告,心头有些为难。
“什么这啊,那的,你若也像旁人一样避之不急,咱们姐妹趁早拉倒。”橙子怒气冲冲道。
林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陪笑道:“橙子姐姐,像昨儿个事,你怎么不去找你娘呢?若她出面,只怕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橙子未料到林西如此一问,顿时愕然,半晌才吱吱唔唔道:“我娘她……这几天忙府里的事……没空!”
林西一听,就知道橙子没讲实话。
“你说咱们新夫人也真是奇怪,往日吃斋念佛,避着嫌也就罢了,如今都扶了正了,还这么冷着,到底是为什么啊?”林西疑从心起,试着打探。
“谁知道呢?听我娘说,夫人怀三小姐时,很是吃了些苦头,身子也亏损得厉害,养了好长时间才把身子养好。所以,自打小姐落地,夫人就不大喜欢。”
很是吃了些苦头?
亏损得厉害?
一连被人害了两胎,身子自然亏损的厉害。林西心下沉吟。刘妈妈这话,只怕实中带着虚。
那日夜探朝春院,无意中听得夫人与正阳的谈话,知道夫人前两胎都被崔氏下了黑手。刘妈妈做为崔氏的心腹,这黑手岂能少得了她?
如此看来,夫人冷淡三小姐只怕另有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林西脑袋一疼,懒得往下深想。
心道什么原因,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大宅门里鬼鬼魅魅丛生,妻妻妾妾相斗,烦不胜烦。正所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咱这将要出府的小丫鬟,还是不要往里头瞎掺合了,省得牵扯无辜。
林西打定主意,便不再深问。
☆、第一百五十九回 高相的底线
两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却见帘子被人一掀,一个婀娜的身影摇摇走了进来,定睛一瞧,正是大少爷房里的如玉。
“哟,橙子也在呢?”
林西陪笑道:“我说今儿个怎么一起床,便听到喜鹊叫,原是我这屋里要来贵客啊。”
“一张巧嘴!”如玉捏着帕子,嗔骂了一句。
橙子见是如玉,心下有几分不自在,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如玉笑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你家三小姐生了病,你不在跟前照顾着,偏跑出来玩耍,还跟个小丫鬟似的呢?”
橙子与如玉也算是老相识了,如玉家也是先夫人从崔家带来的陪房,只是没有刘妈妈在夫人跟前吃香,故这两人从小便认识。
“要你管?”橙子凤眼一睨,转过身不理。
如玉素手轻抬,虚指了指,嗔道:“林西,你瞧瞧她!”
林西知道橙子对大少爷的情愫涛声依旧,因此对着大少爷的枕边人,多少有些敌对,忙打哈哈道:“如玉姐姐快坐,我给你倒杯茶润润口。”
“别忙了,我正要去看三小姐,路过你们欣然院,想着你最是个念旧的,所以约着你一道去,路上也正好有个伴。”如玉盈盈浅笑道。
“好啊,好啊,我正好也要回去。”
橙子一门心思想着让林西回平芜院劝劝三小姐,忙不迭的替她应下。
林西瞧了瞧这阵势,想着有如玉做挡剑牌,应该无碍。笑道:“你们且等等,我与荷花姐姐说一声。”
橙子想着荷花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颇为义气的挽住林西的胳膊,笑道:“走,我陪你一道去。”
……
高鸢尾坐在贵妃榻上,接过腊梅递来的药盏,愁着眉一口饮下。
紫薇把梅子递上,笑道:“小姐,事情就是如此。听说连大少爷都跪下了。可见老爷心里还是惦记小姐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到咱们院里来闹!”
高鸢尾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冷笑道:“难为父亲记得!偏生我的那人,无动于衷。”
紫薇面色一讪,不知如何作答。正好听得外头有丫鬟说话,忙笑道:“瞧瞧,这么快,便有人来瞧小姐了。”
……
“难为你们想着过来瞧我。不过是受了些风寒。都坐吧,紫薇。让小丫鬟去洗些果子来。”高鸢尾见来人是她们俩,莞尔笑道。
林西如何敢坐?只稍稍的退后几步,倚桌而立。
如玉大大方方坐下,笑道:“三小姐别忙。奴婢坐坐就走,大少爷院里离不开人。”
高鸢尾美目微转,笑道:“大哥院里多亏有你。”
如玉抱羞一笑。道:“三小姐的病好些了?”
高鸢尾虚笑道:“不过着了点凉,也没甚大病。还劳你跑这一趟。”
如玉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送到三小姐手中,笑道:“这是大少爷出门前特意交待奴婢送过来的,大少爷说忘了三小姐的生辰,该打,这是旧年先夫人留下的东西,送给小姐做生辰礼物。”
高鸢尾接过绣帕,里头是一只红宝石戒指,看色泽,便知是好东西,微笑道:“替我多谢大哥!”
……
主子间的聊天,林西半句话也插不上,虽然如玉姑娘只能算半个主子,或许半个主子都还算不上,但至少,人家是过了明路的通房,将来若无意外,妥妥的一个姨娘。
林西一边留神着两人说话,一边接过紫薇递来的果子,细细品尝。
屋子还如从前一般无二,雅致中透着书卷气,只是三小姐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似乎没有从前那般白里透红。想来日子过得不大舒心。
林西正想着,却听院子外头有人在唤如玉。
如玉起身埋怨道:“瞧瞧,就不能离开一会,离开一会,便有人寻来,真真是要了命了。三小姐,你好好养病,奴婢先去,回头得空了,再来瞧你。林西,过来坐,你再陪陪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