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旅店  第57页



这个人。让她从骨头缝里发凉,但她忍耐着。倔强的表示着自己不害怕他。可是,谭大小姐才死了一天,这人就从五百里外赶来了吗?刚才没有细想,现在一琢磨,事情处处透着不解之处。谭家怎么找到的他,怎么送的信儿?西南多山,五百里山路的,她才考虑了一夜要不要主持这个婚仪,这位大巫是怎么这么快就到的?

大巫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轻笑道,“我早算出谭大小姐昨日必死,提前守在这儿呢。可谭家家主还是想要你,只是谭大小姐等不得。”他说着,看了谭大小姐的尸体一眼,仿佛她能回答似的。

“你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索玛大声道,“生死自有规律,不能破坏!”

“怎么会?只是一场阴婚罢了。”大巫笑得邪异,又说不出的沉痛,“你还没有过至亲至爱的人死去吧?所以你不懂得,痛失所爱的人都有些疯狂,有的还会疯得厉害,会把死人当成活人对待,以这种方法证明所爱没有死去。或者,遮盖心里的疼,补偿心里的亏欠,心底里不想承认死者已矣。就像谭老爷,他想亲眼看到心爱的妹妹嫁人,自己‘走’进婚堂。”

“你要控尸?”索玛瞪大眼睛。不知为什么,心里冒出了“变态”一词。她不知道怎么会用这种词,就是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比赶尸难度小多了。”大巫突然凑近一步,低声道,“你不知道吧?谭大小姐的阴婚夫婿是活生生的男人呢。这样可比两个牌位成亲、然后直接迁坟要复杂得多。谭老爷早知道妹妹活不久,所以早就订下了亲。不然,怎么来得及?”

索玛惊骇的往旁边错开一步,简直难以置信。

谁会娶个死人?谭老爷又是逼谁娶他死去的妹妹?而变态一词,又涌上她的心头。假如某个男人娶了死去的女人,以后再找填房也不容易。毕竟,太诡异莫测,特别不吉利。

“其实……”大巫阴测测地又笑,“控尸很简单,就是想办法让尸体以为自己还活着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谭大小姐?”

咯啦一声轻响,谭蓉的头垂了下来。虽然知道是尸体头上的凤冠太重,脖颈久撑不住造成的,可索玛还是吓得逃走了。

真丢人,她可是巫女。可她,就是吓跑了。身后,留下大巫意味不明的笑声。

……



第十七章 魂啊,快游来我身边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谭府四周,所有的回廊,所有房间的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红光映着黑夜,本是极好的景致,可到了此时的谭府,却一律披上了异样的气息。

举行仪式的正堂上,四门大开。主位上坐着谭家本代家主,谭蓉的大哥谭桂中。两侧,是给主宾坐的,各一长溜黄花梨透雕圈椅。

只是宾客极少,只零落的坐了几位。大多数人,在前院送了礼物就以各种借口离开。不同于牌位婚配,而是一个新死的女人,外加一个活的男人成亲,真正有些污秽,谁也不愿意沾染上秽气。能到后堂观礼的,要么是真正的知交好友,要么是为了生意而壮着胆子巴结的人。

索玛在座,目光不断搜寻。

照理,春家与谭家是世交,春半雨应该参加这场阴婚仪式才对。可春家的人确实来了,却不是他。索玛模糊认得,那人是本代家主的兄弟,春半雨的叔叔,此时正紧张的僵坐着,双手握拳又摊开,摊开又握紧,显然是害怕的。

正堂外的院落,坐满了神情木然的鼓乐班子和一言不发的仆人们。对着即将摆上的豪美盛宴,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吃不上,但这种场面上,却又谁也吃不下。

“吉时到。”礼官洪亮的声音于死寂中响起,惊得所有人一跳。

接着,鼓乐齐鸣。同样的曲子,听起来却像丧乐,透着股不祥感。几处走音。倒像是女人的尖声大笑,或者惨叫。听得人浑身发毛。

而这怪声怪调,直到新人出现才戛然而止。没有大红花轿。没有跨马游街,但有点像西式婚礼,新娘和新娘共同走了过来。不过不是并肩,而是一前一后。新娘在前,或者说死人在前。

谭蓉出现的那一刻,连同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毕竟,死去的人自己“走”过来,无论如何都是惊悚无比的。湘西赶尸。自古就有。但那是在深山老林中行进的,普通人一生也看不到,只是听说而已。哪像现在,完全是身临其境。

阴气、尸气、来自地狱的感觉,瞬间把喜堂都包围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把所有人的灵魂都击倒,瑟缩在身体的最深处,动弹不得。

而在新娘之前,还有一个黑衣而枯瘦的老者在领路。他并没有拿着什么可以发出声响的器具。甚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似真实,可他身后的死尸新娘,却跟他步伐一致,如同牵线的木偶。老者做什么,新娘做什么,只是她动作僵硬怪异。膝盖不会打弯,缓慢的前行。

咚、咚、咚。脚步沉重。脸上的红盖头颤抖着,欲落不落。悬着人心。

索玛惊骇的望着大巫,不知他用的是什么高强术法。她强迫自己的目光落在新娘身上,才发现谭蓉尸体的前襟缝上着一颗珠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但却极轻微的颤动着,呼应着前面大巫的召唤。

不知何故,索玛突然觉得这大巫不是沟通神灵、为族群造福、冲卜、求医的大巫,而是修炼邪术的那种,死后会下地狱的!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大巫一顿,身后的新娘死尸也不动了。一人一尸就这么微微斜过头来,看向索玛。而他们停步,身后的新郎却还在往前走。这时所有人都发现,新郎的步态也是不正常的。

倒不是像僵尸,毕竟谭桂中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新死的男人,结成阴婚,也不可能随便把什么人配给自家妹妹。只是这男人低着头,像是被迷了心智,呆滞的履行成亲仪式。

“继续吧。”谭桂中疲惫的声音传来。

大巫一笑,继续向前。但,却向索玛抬了抬下巴,像是示意。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木头一样的新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

索玛差点惊呼出口,人已经跳了起来。

新郎,新郎正是春半雨!身上套着新郎的大红袍子,空洞的眼神茫然寻找,却在眼中映上索玛的一刻,好像恢复了片刻的清明,挣扎着向她走了过来。

“我说继续!”谭桂中大吼一声,吓得人心肝都要蹦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索玛忍不住,叫道。

同时,春半雨伸出了手,只差几步就能抓到她!

“继续!”谭桂中的声音三度响起。

大巫特别矮小,约摸正常的十一、二岁小童高。所以,当他抬手拿出一张符咒时,正贴在春半雨的腰间。那符咒不是纸质,似乎是什么动物的皮,皱巴巴的犯着腥气,却极其管用。春半雨神情越来越清醒,动作却越来越困难,就如被困在水中,无论怎么努力,也浮不上水面!

然后,大巫向索玛一指。她只感觉一股阴力传来,把她按在椅子上,再站不起来,并且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她想救他!可是她救不了他!在泪水模糊中,在痛彻心扉中,她眼睁睁看着春半雨又变回呆滞,看着他机械的执礼,完成与谭蓉的阴婚照仪式。

他不愿意!他是被强迫的!她明白。她懂得。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春家也是望族,没必要出卖自己的儿孙。本以为,那个娶死人的活男人,必定为生活所迫,家里必是穷得叮当乱响的。可为什么是春半雨,春家的大少爷!越是望族,越讲究分水命格和气运,春家,就不怕毁了根基吗?

索玛不知道是怎么看完的那场短暂婚礼,身体能恢复自由时,只是木然。没办法进行补救了,他已经娶了谭蓉……的尸体!在行礼时,新郎新娘跪拜着天地、父母,酬谢着宾客。那情形无法形容的吓人。

嘭的一声,白光闪过。谭桂中甚至亲自用最新式的西洋相机,为新“人”拍了合影。

之后。谭桂中虽然没有高兴些,却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因为完成了妹妹的心愿而轻松。

“你们怎么这样?”新郎新娘离开礼堂后,索玛愤怒的找到春半雨的叔叔春涛。

“我知道半雨喜欢的是你。”春涛白着脸,直言不讳,“可是你对我们春家没有帮助。在外看来,春家还是西南的望族,事实上已经是空壳子。就连半雨留洋的钱,也是谭家出的。为了春家不倒。他必须做出牺牲。”

“他不愿意!你们不能强迫他!”索玛只感觉心像在火上烤一样,又痛又焦。

“正因为他不愿意,所以才请了那大巫给他施了迷魂香,强迫他成亲。”春涛冷笑,“谭家给了春家一大笔钱,足够春家东山再起,他不应该拒绝的。再说,谭蓉从小就迷他,最大的心愿是嫁给他。死者为大。他连这个愿望也不能满足人家,到底是他不好。”

“强词夺理。”

“你说什么都好。其实不过娶个死人罢了,又不能当真正的夫妻。”春涛说得极无情,“他有了这样一门亲。以后肯嫁他的人就非常少了,对你不是有利吗?”

索玛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为别的,更不为自己。但是她了解春半雨的傲性和自尊。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他极其难受,她是心疼他啊。心疼他被自己的家人算计。被当成木偶一样摆布,娶了个死人。还是不爱的人。

她心乱如麻,都没注意她和春涛的对话被人听了去。冷静下来后,她悄悄绕到后院,想知道礼成后,春半雨被扔到nǎ里,有没有放他回家,迷魂香有没有解开。

夜已深,阴寒的气息四溢,在这种情况下,在宅子里有一位死鬼新娘的时候,没有人敢在后院乱走。因此,索玛没有留意到当她走进谭蓉的停灵处时,一道黑影才刚刚离开。

站在门外,她听到一种声音,嗡嗡的,似是很多人同时快速低语,又像是发自死气沉沉的胸腹,阴森极了。本能的,她想逃走,她突生恐惧。可是想到春半雨下落不明,只好咬牙走进了后院的正屋。

一明两暗的格局,正对门的明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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