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湛源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经过昨日地一局,周宣现在更自信了。
周宣在布局上率先变招,走出商湛源从来没有见过的变化来,这是星位的一个经典定式,周宣对这个定式衍生的十五种变化都一清二楚,这种定式是千年围棋发展的结晶,每一个变化都经历了无数才智棋士的千锤百炼,商湛源怎么可能有周宣懂得这么透彻,额头开始冒汗,每一步棋都想了又想,而周宣却是随手就应,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周宣这种不假思索的态度给了商湛源强大的压力,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必输,看来卑劣地招数不使不行了,商湛源恨恨地想:“姓周的,这可怨不得我,谁不愿意光明正大赢棋,可你把我逼上了绝路,这棋我输不起,我输了我就完了,而你输了却没什么损失,所以抱歉,只好让你输了。”
周宣觉得非常奇怪,盘上才落下五十余子,虽然白棋棋型生动,先行优势明显,但黑棋远未到不能下的地步,完全可以拼的,可商湛源好象突然之间放弃了抵抗,每手棋都是跟着白棋应,完全没有了针锋相对、力争主动的拼劲,围棋就是讲究一种气势,可以输棋,但气势不能输,你可以杀得我满盘没一个活子,但我就是要和你拼到底!
“怎么回事,商湛源准备接受失败的命运了?不会吧,商湛源哪有这么淡泊,是不是另有奇招?”
但随着棋局地进行,白棋的优势越来越大,至大官子阶段,白棋优势已累积成了胜势,周宣判断了一下局面,至少能赢六子以上,作为高手来说,这样的输赢已经很大了。
商湛源也一直没拿出盘上奇招,而是认命般跟着周宣落子,似乎只想把这盘棋下完。
虽然如此,周宣也没有放松,全力下好每一手棋,白棋全盘厚实,五块棋都已两眼做活,而商湛源不仅形势落后,还有一块孤棋未活,奇怪的是,商湛源突然又凶猛起来,有好几次做活的机会却不补活,反而抢别的大官子,似乎在挑衅:“来呀,杀我大龙呀,有本事来杀呀!”
周宣觉得好笑,这棋目前的形势和他与三痴那一局有那么一点相似,当时他也是不顾大龙未活抢先做劫,逼三痴来杀他的龙,最终既赢了劫,又活了龙,逆转成功。
但现在这局棋和当日那局不一样的是,商湛源抢不到什么大官子,周宣放任他做活黑龙也是大胜之局。
既然商湛源不补,周宣也懒得杀他,围棋又称手谈,周宣这时表达的意思是:“我不杀你龙,照样赢你,你这龙最后还得补,不然地话不用我杀,自然无疾而终。”
秦雀一直没有走近看棋,怕影响周宣,徐丹媛过来看了一会,走回去轻笑道:“周公子大胜,看来商湛源快要推枰认输了。”
秦雀坐地位置与周宣斜斜相对,隔着三丈远,能清楚在看到周宣脸上细微的表情。
就在徐丹媛回来说周宣赢定地时候,秦雀突然看到夫君抬眼看了商湛源一眼,脸上瞬间出现呆滞的表情,下了一手棋,随即骇然失色,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第011章 咒禁术
棋局已接近终盘,棋盘上的官子都快收完了,商湛源那块棋就是不肯补活,周宣心道:“既然你要找死,脖子已经洗得这么白,那我就成全你,给你一刀。”拈起一枚白子,正要凌空点入破眼……
忽听商湛源“咦”了一声,似乎有什么奇异之事,周宣便没有落子,抬眼看了商湛源一眼,觉得商湛源眼神很古怪,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周宣指间拈着的那枚棋子便落下了,不是落在破眼的地方,而是填了自己白龙的一只眼,一块净活的白棋少了一只眼就成净死了!
“怎么会这样!”
周宣大叫起来,他明明是点进去破黑棋眼的,怎么会填到自己白棋眼里!自学棋以来下过几千局棋,从没遇到这样的怪事,就算是晕了头也不会这样啊!
商湛源八字眉耷拉着,好整以暇地落下一子,将那块黑棋补活,然后说:“你输了。”
的确,从局面上看,这棋周宣输定了,商湛源的棋活了,周宣反而死了一块,就算前面优势再大,也经不起白白死一块棋呀!
“绝对有鬼!”
周宣双腿一挺站起身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满脸通红,脖子青筋绽起,指尖都快戳到商湛源脸上了,怒叫:“说,你对老子使了什么妖法!”
商湛源稳坐不动,瞧也不瞧周宣。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没捉着你的手,棋是你自己下出来地,你自己失心疯,怪得了谁!”
秦雀、纫针、徐丹媛都过来了,徐丹媛一看棋局,花容失色,惊呼:“这棋怎么成这样了?”
秦雀抓起周宣左腕。给他搭脉,被周宣甩开。怒道:“我没病,搭什么脉!”
范判官、徐刺史、舒州长史,还有蕲州三名没有对局的棋手都围了过来,周宣把棋摆给他们看,愤激地说:“这棋我会输吗,这种棋都会输的话我还下什么棋,今天不把这事搞清楚。我绝不甘休!”
商湛源说:“下棋只看结果,这棋是我赢了,你难道还想耍赖!”
“耍你母亲的赖!”周宣劈脸给了他一个耳光。
周宣手很重,商湛源半边脸顿时肿起来,捂着脸大叫起来:“你怎么打人,你不象个棋士,诸位大人,为在下作主啊!”
周宣气极反笑:“棋士就不能打人。就打你这种棋中败类。”
徐刺史是懂棋的,指点着棋盘对范判官道:“范大人,白棋在此是绝对优势,赢定的棋,为何会突然下出这样的不可理喻地棋来,应该是有古怪。”
范判官点头。
庄湛源见周宣在众目睽睽下打他。两位官长却不闻不问,大怒:“反正这棋我是赢了,闹到皇帝那里去也是我赢,下出的棋子还能收得回来吗!”
古六泉这时赢了棋也过来了,得知经过,捻着白须说:“商先生,如果老朽没记错地话,六年前你对黄学侣也下过类似一盘棋,那盘棋你一直劣势,但临近终局。黄学侣突然下了一步莫名其妙的恶手。黄学侣局后也感到奇怪怎么会下出那样的棋来!当然,和这局棋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周公子会填眼杀死自己的棋,无论如何老朽都不信!”
商湛源见古六泉说出他旧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成名之后,这绝招他只使过一次,这回对周宣是第二次,大声道:“下棋的人谁不会犯错,姓周的这次犯得过错比较大比较蠢而已……”手朝范判官、古六泉这些人一挥,“你们这帮江州人,上至官吏,下至棋手,合伙威逼我舒州人,想让我赢棋认输吗?商某头可断,这棋绝不认输。”
秦雀一直留心商湛源的一举一动,看到了他一闪而逝地慌乱之色,问古六泉:“古老先生,这位商先生在成为棋士之前是干什么的?”
古六泉对其他十七位大棋士都是了如指掌,说:“说起来这位商先生还和秦小姐是同行,十五年前是滁州医署的学生,后来下棋出名了,就放弃了医署的职位。”
秦雀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对范判官、徐刺史说道:“范大人、徐大人,江州医署学生秦雀认为……这位商湛源对周公子施用了‘咒禁术’!”
一听这话,商湛源象被踩到尾巴那样跳了起来,嘶叫道:“你胡说!”
周宣一看商湛源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秦雀揭到了他的痛处,忙问:“雀儿,什么是咒禁术?”
秦雀说:“唐国医署设四科,咒禁科是其中之一,江州医署的蒋助教就是咒禁科博士,雀儿曾经向他学习过一些咒禁术,虽不精通,却也明白其理,就是以符咒禁禳、祝祷驱邪来治病地一种治疗术,高明者可以摄人心神,这位商湛源肯定是对我夫君施了咒禁术,致我夫君短暂失神,以致于下出这无法理解的棋来。”
商湛源万万没想到这里会遇到懂得咒禁术的医学生,脸色已经变了,忽然听到“夫君”二字,好象抓到了救命草,叫道:“好啊,原来你是周宣之妻,你这话怎么信得!”
季管事急急来报:“徐大人,都护大人亲自来观棋了。”
徐刺史对商湛源厉声道:“商湛源,你若真是使用咒禁术来赢棋,牢狱之灾你是逃不了的。”与范判官急急迎接林岱去了。
历来咒禁科挑选学生,都要求心正无邪、品行俱佳,防的就是利用咒禁术来为非作歹,违犯者重则处死,轻则流放。
商湛源冷汗涔涔,嘴硬说:“很好,都护大人来了,正好为商某主持公道,我就不信江州官吏都是不明是非的护短。”
周宣明白了自己下错棋地原因竟是类似后世催眠术的东西,真是开眼界,把咒禁术用到围棋上来,商湛源也算有才,笑道:“商先生,林都护最肯为民作主,等下他一到,你就跪地哀号,痛哭流涕,林都护就一定会为你撑腰的,你运气还真不赖,遇到了好官,你母亲的,坏人有好运哪。”
商湛源满腹狐疑:“姓周的小子有这么好心,会提醒我!”
秦雀和纫针都想笑,心道:“夫君虽然言辞不雅,但也是被气的,这个商湛源太坏了!”
林岱宽袍缓带,在一群官吏的簇拥下来到“忘忧堂”,一路行来,徐刺史已把事情经过向林都护禀报了。
周宣看到林涵蕴也来了,还是青衣小帽,见周宣对她笑,小嘴一撇,大眼一翻,不理睬周宣,摆明不认他这个兄长。
商湛源果然如周宣所教,跪地高喊:“林大人,草民商湛源,与刁民周宣对弈,明明是草民赢了,刁民周宣死不承认,反殴打草民,大人请看,草民的脸都肿了,还打落了两颗牙齿,不慎被草民咽下肚去了,苦也!”
林岱不懂围棋,问古六泉:“古先生,这局棋在周宣出错之前,是谁占优?”
古六泉道:“断然白优,本来照棋士的风度而言,商先生早该认输了,这样硬拖着很让人瞧不起的,后面竟还利用那种卑劣手段致使周公子出错,这……”
“胡说!”商湛源大叫道:“那是刁民周宣自己下棋糊涂,我又没有抓住他地手硬要他往那下,怎能赖到我!”
林岱大喝一声:“掌嘴二十!”
林岱嗓门极大,这一声大喝震得四壁长窗都“瑟瑟”响,从他身后应声转出两个挎刀虞侯,一把摘去商湛源冠簪,揪住发髻凌空提出棋座,掌嘴地竹批没有,就用巴掌,一五一十猛抽嘴巴子,这回是真把满嘴牙齿都打落了。
林岱环视在场诸人,说:“周宣是本节度使之侄,人品之佳众所周知,这贼犯竟敢诬称我贤侄为刁民,真是不知死活!”林岱这也是借机让众人都知道,周宣是他侄子,是林涵蕴之兄。
舒州长史怵然惊心,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为商湛源说话,这惹到了节度使大人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