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听听。”
李小暖转头看着他,想了想,低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就这四句,我只喜欢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一句,后面两句太悲了,不好。”
程恪脸贴着李小暖的面颊,默默念了几遍,突然笑了起来,“都说姻缘天定,果然果然!咱们两个就是天生的一对,上里镇那个门里,也就种种桃花,小暖,咱们两个,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李小暖失笑起来,抬手拍着程恪的脸,“这辈子怎么样还说不好呢,还生生世世呢!”
“这辈子有什么说不好的?全是好的。”
“你看看老祖宗,当初和老太爷不也是恩恩爱爱,好的不能再好了,后来竟闹到了那一步……”
李小暖不愿意再说下去,转过头,伸手又去掀车帘子,程恪一把抓回她的手,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小暖,我不会象老太爷那样,你也不是老祖宗那样的脾气,咱们两个,一辈子都跟现在这样,你放心。”
“我放心。”
李小暖仰头看着满脸认真的程恪,突然叹了口气,转过头,从程恪手里抽出手,又要往外看去,程恪拉回李小暖,满眼固执的看着她,“你没放心,小暖,我对你的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会儿,你这心里,只有我,只有李小暖,可往后的事,往后的事谁知道呢,连天道都会变……你也别再纠缠这个了,那心要变,自己就变了,也由不得你,唉,你怎么老是纠缠起这个来?”
李小暖微微蹙着眉头,看着程恪,有些无奈的说道,程恪抬手抚着李小暖的面颊,“小暖,你心里若是不安宁,我也不安宁,你且放心,我知道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我也跟别人不一样,这辈子,我就守着你一个。”
李小暖抬手圈着程恪的脖子,头稍稍往后仰着,眼珠微转,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直笑得倒在程恪怀里,笑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程恪,认真的说道:
“我心里安宁着呢,我有什么不安宁的?往后若我年老色衰,你也别守着我,鸡皮鹤发的看着多难看、多没意思啊,你去找水灵灵、鲜嫩的小姑娘去,我也去找几个象千月那样的美人回来看着,咱们两个,各得其所,你说好不好?”
程恪愕然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小暖,片刻间反应过来,几乎跳了起来,“不行!你敢?!你若敢打了这样的主意,我……我就……我……”
程恪口齿黏连着,一时不知道如何威胁才好,“我告诉你,你再鸡皮鹤发,我也愿意看!你……除了我……你也只能看着我!千月!”
程恪错着牙齿,李小暖笑得扑倒在程恪怀里,听他发着狠,“回去我就毁了他那张脸!”
连连点头,极力附和着,“就该这样!记得毁干净些!我一看到他,心里就不舒坦,竟然生得比我还好,早就想毁了他那张脸了!”
程恪低头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哼”了一声,“你这是威胁我呢!我能做的,你都敢做是吧?”
李小暖窝在程恪怀里,只笑,不答话也不抬头,程恪吸了口气,又吐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也太无法无天了些,我说咱们是天生一对,换了别人,哪里容得下你?哪里知道你的好?往后就咱们两个一处守着,听话,啊?千万别再转那些无法无天的念头了,听到没?”
李小暖一边笑一边在程恪怀里点着头,“这话也就跟你说说,换了别人,我规矩着呢。”
程恪想了想,脸上露出粲然笑容,低下头,咬着李小暖的嘴唇正要吻下去,车子顿了顿,停住了,洛川在外头禀报着:“爷、少夫人,大慈云寺到了。”
李小暖忙推开程恪,转过身,急急忙忙的找着靶镜,理着头发妆容,程恪悻悻然的松开李小暖,沉声答应着,看着李小暖匆匆忙忙的整理好了,才跳下车,回身扶着李小暖下了车。
大慈云寺前,仿佛比去年还要热闹几分,远山带着众小厮、长随,围在七八个丫头婆子外面,一起簇拥着程恪和李小暖,往大慈云寺走去。
时候还早,可寺内已经到处是穿着长衫、四下看着灯笼的士子文人。
婆子、丫头略落后几步,跟在程恪和李小暖身后,远山等人围在外圈,小心拱卫着,李小暖握着程恪的手,转头打量着周围,见周围男男女女,牵着手成双成对者满目皆是,这才放下心来,握紧了程恪的手,赶了半步,靠近程恪些,一齐边走边看着,往寺里走去。
刚走了几步,迎面就看到周景然穿着件银白缂丝面银狐里斗篷,背着手,站在前面一丛灯笼旁,脸上带着笑容,正远远看着两人,侧妃戴氏穿着件银红织锦锻灰鼠斗篷,站在周景然侧后,温婉的笑着,看着周景然,又随着周景然的目光,看向程恪和李小暖,身形转动间,头上的嵌金钢石步摇闪烁出璀璨的光芒来。
李小暖怔了一下,轻轻拉了拉程恪,程恪顿住脚步,看着李小暖,轻轻咳了一声,低低的说道:“我,刚才忘了和你说了,小景要跟咱们一处……看灯。”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程恪捏了捏李小暖的手,两人迎着周景然走了过去。
戴氏仔细的打量着李小暖,李小暖松开程恪,恭敬的深曲膝给周景然见了礼,又和戴氏见着礼,戴氏站在周景然身后,微微曲膝还着礼,周景然从眼角瞄了戴氏一眼,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小暖妹妹比前年长高了不少。”
第二八六章 极苦极乐事
李小暖微微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景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微笑着,仿佛有些羞涩的半垂着眼帘,微微曲了曲膝,算是做了应答。
程恪伸手牵了李小暖的手,看着周景然笑着问道:“你到了多大会儿了?看到什么好诗好词没有?”
“哪有什么好的?都是些陈词滥调。”
周景然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轻轻拍着手里的折扇,和程恪并肩往前缓步走去,李小暖走在程恪另一边,偷眼瞄了瞄落后半步、紧跟在周景然另一侧的戴氏,握了握程恪的手,垂着眼帘,规规矩矩的任程恪牵着往前走着。
周景然和程恪说着闲话,看到写了字的红灯笼,就停下来看一看, 评论两句,周景然连看了七八只灯笼,摇起头来,“这也叫诗?连一首文理通顺些的都没有,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程恪一边看一边笑,连声赞同着,”倒可惜了这些灯笼!”
李小暖跟着程恪,温婉的微笑着,一边跟在后头,仔细看着那些灯笼上的诗词,一边不时的瞄着戴氏,戴氏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周景然,亦步亦趋的跟着,唯恐错了半步去。
周景然和程恪批着灯笼上的诗词,一路议论着进了一道月亮门,远远的听到一声招呼:“抱朴、元晦。”
一行四人忙转头望去,随云先生扬着手,满面笑容的招呼着周景然和程恪,往这边走过来,周景然和程恪忙迎了过去,程恪松开李小暖, 和周景然一起长揖见着礼,“先生。”
随云先生笑容满面的一手拉起一个,紧跟在随云先生身后的古萧和唐慕贤上前半步,长揖到底,给周景然和程恪见了礼,笑着说着客气话 。
李小暖悄悄往后蹭了蹭,落后程恪半步,恭谨的站着,随云先生却转过身,冲她招招手,叫了她过去,笑着问道:”我这几次去寺里,都没见到你,你年后去过没有?”
“已经去过了。”
李小暖也不多说,只答着随云先生的问话,随云先生颌首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李小暖带着微笑曲了曲膝,退到了程恪身后,古萧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李小暖,微微有些失神,程格仿佛随意的抬手重重的拍着古萧的肩膀,笑着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看灯?”
古萧恍过神来,忙笑着答道:“我陪先生,还有慕贤兄……”
周景然轻轻挑着眉梢,满眼笑意的看看程恪,又看看古萧,眼角余光瞄着李小暖,哈哈大笑起来,让着随云先生,一行人慢慢往里走去。
程恪伸手牵过李小暖,周景然和随云先生说着话,缓步走到了靠近李小暖一边,李小暖转头看着落后两步,跟在周景然身后的戴氏,又瞄了眼和随云先生正说得欢畅的周景然,犹豫了下,垂下眼帘,任由着程恪牵着手,和众人并肩往前走去,没有理会落在后面的戴氏。
青平在前头引着,众人也不再看那些灯笼上的诗词,径直往后面的大殿走去。
大殿前,没有挂供人留诗的大红灯笼,只是错落有致的挂着十来只写着各朝名诗名句的诗牌灯,光影间流转间,上百年的文才风流散满了各处。
大殿内人影晃动,看来已经聚了不少人,周景然和随云先生在前,程恪牵着李小暖,客气的让过戴氏,跟在戴氏后头上了台阶,古萧和唐慕贤缀在最后,一行人悠悠闲闲的进了大殿。
李小暖好奇的看着殿内的情形,殿内极宽敞,四周架着几十只烧得旺旺的碳盆,烘得殿内温暖异常。
大殿正中放着张高几,几上放着只五头烛台,明亮的烛台下,堆着一堆金元宝,元宝上放着一块极其古朴的美玉,旁边错落的放着十几把扶手椅,几十只鼓凳,靠东边放着张宽大的矮榻,榻上铺着崭新的秋香色织锦锻厚坐垫,在灯光泛着幽幽的茧光。
钱继远穿着身白茧绸宽袖长衫,拧着眉头,端坐在榻上,抬着下巴,举着手里写着诗句的宣纸,微微摇头吟哦着,李小暖好奇的打量着钱继远,人很瘦削,虽然坐着,也能看得出身形高大,脸有些长,棱角分明,胡须里参杂着些花白,头发里也杂着几缕花白,没有戴帽子,用一只比一般玉簪大了很多的碧玉云头簪绾着,整个人看起来嶙峋而骄傲, 仿佛一直在脾睨着世间人物。
倒有点诗人那种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李小暖腹腓着,目光往大殿面边移去,西边放着两张极大的长几,几上放着十来只刮,台和挂满了毛笔的笔架,长几两头都堆着厚厚的一叠宣纸。
殿内三五成群,站满了文人学子,有的皱眉深思着;有的锁着眉头、一边念叨着,一边来回走动着;有的呆看着不知道哪里,仿佛想出了神;有的用手里的扇子在空中比划着,也不知道在练字,还是在斟酌字句;有的走到几前,提笔飞快的写了几行字,又凝在了那里;也有的,闲闲的说着话,悠然的看着周围的热闹。
见周景然一群人进来,殿内的文人学士有认识的,急忙长揖见着礼,那些不认识的,忙跟着胡乱揖着礼。
侍立在榻前的小厮急忙上前,和钱继远低声禀报着,钱继远放下手里的宣纸,抬着下巴,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走到大殿中间的周景然和随云先生,不情不愿的挪了挪,穿了鞋子,站起来长揖见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