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听着划破四周静谧的水波声,和远远传来的,不知道哪只船上演着的悠扬的笙箫鼓乐声。
巨大而明亮的月亮斜斜的挂在天际,几乎要掉进河水里,仿佛那只托着它有无形的手累了,放松着任由它随意滑落在那里,远处隐隐约约、黑漆漆的山脉静默着,俯看着这世间的无尽繁华。
带着河水腥气的风也凌利起来,从敞开的窗户里涌进来,吹得李小暖打了个寒噤,程恪忙叫了婆子过来,关起窗户,只留下半扇,两人挤在一处往外探看着。
远远的,有巨大的烟花开起绽放着,此起彼伏,程恪从背后拥着李小暖,下巴抵在她肩上,一边往后看着,一边低声解释道:“这是官府开始在南门外放烟花了。放了烟花,官府的灯节就算结束了。”
“那宣德门前的灯山,就要撤去了?多可惜。”
“今天不撤,要放到正月十九日。过了正月十九日,不止宣德门外的灯山,就是各家各户门口壮的灯笼。搭的灯山,也要撤了,这正月就算结束了,从正月二十日起。就算是入了春,再玩,就是到城外踏青、游园去了。”
“嗯。”
李小暖似是而非的答应着,抑头看着满天殉丽灿烂的烟花,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想流泪,今晚这月、这河、这山、这水,这烟花,这个世间。竟美丽至此。美丽的让她想流泪。
程恪低头看着李小暖,随手从榻上拉了锦被过来,仔细的裹着李小暖,关切的低语道:“怎么了?灯山拆了,明年还有呢。年年都有,咱们年年都这么出来看灯看烟火,你别伤心。”李小暖转过头,泪眼盈盈的看着程恪,突然伸手圈了程恪的脖子,温柔的吻在了程恪唇上。
两人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听着水波声,听着远远的、不知道被什么惊起的鸟鸣声,低低的说着话,直到天快亮了,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杆,画航才匆匆赶回码头,程恪扶着李小暖下了船,上了车,往汝南王府赶去。
远山跳到车厢前的横板上,隔着车帘子禀报道:
“爷,少夫人,刚留在大慈云寺的人回来了,昨天咱们留的那个灯笼收的铜钱最多,咱们刚走没多大会儿,灯下的匣子就放不下了,寺里的僧人干脆换了只大箩筐,这一夜晚,足足收了两箩筐半铜钱。”
“知道了。”
远山跳下了车子,程恪挑着眉梢,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这个彩头,算是白得的,要不要……”
“不要。不过是我借了人家的词句。”
程恪低头看着李小暖,无奈的点了点头,顿了片刻,才低声商量:
“这事,不好瞒着小景,等会儿我就去和他说去,若是他……说了什么话……”
“那也不能说是我。真不是我。唉。反正说谁也不能说是我。”
李小暖低声说道,“我倒觉得,这事,就这么神秘着最好,那首词,毕竟只有一半。”
程恪凝神思索着,慢慢点了点头。
程恪目送着李小暖进了王府大门。也不停留,上了马,先往户部露了露脸,就出来赶往工部找周景然去了。
年渐渐走远了,一切又恢复了往常按部就班的日子。
十九日一大早,周景然就急急的被召进了宫,直到散了朝,才笑眯眯的出来,想了想,径直往户部找程恪去了。
程恪接了周景然进到户部正堂。周景然坐到椅子上,翘着腿喝了两口茶,看着程恪,笑眯眯的说道:“去我府上吧,有大事要和你商量。”
程恪疑惑而警惕的看着他,一时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来。
两人出了户部,上了马,片刻功夫,就到了景王府,进了内书房。周景然倒在摇椅上,嘿嘿笑着,点了点程恪,摊着手说道:
“这事吧,真不忍心和你说。算了,还是不跟你说了,最多也就今天下午,皇上就得召见你,干脆让他跟你说,我还是别说了。”
第二四三章出征
“你既然不打算跟我说,那还把我叫过来做什么?”程恪歪到周景然旁边的摇椅上,懒洋洋的问道,周景然窒了口气,咳了两声,才挥着手说道:
“好了,就不让你着急了,今天一大早,皇上就召了我进去,西南夷,反了。”
周景然语气淡然的说道,程可一下子直起了身子,“西南夷反了?出了什么事了?西南夷怎么会反?不可能!”
“你急什么?要有大将之风,大将之风!”周景然用扇子点着程恪教训着,程恪拧着眉头看着周景然,等着他往下说。
“年前年后就反了,十五灯节前就收到了折子,皇土压下了,大过年的,再说,反正反也反了,也就不急在这几天了,先过个好年,谁知道今天一早又收到八百里急报,前天,黔州城失守了。”
“西南夷怎么会反?”
程恪打断了周景然的话,焦急的问道,周景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往后倒在了摇椅上。
“年前,西边的强宗部攻打西南夷,西边各部骚扰攻打西南夷,也是常事了,可这次,竟然说西南夷干脆跟着反了,皇上生气得很,我看了折子,那几份折子,都是变州路和荆湖北路等邻近州县呈上来的,毕竟只是一家之言,难保没有把事都推给西南夷,推脱责任的嫌疑。”
“强宗部这十几年崛起的极快,四处劫掠,也算兵强马壮,仓促间,西南夷是要吃些亏,可若说降了都有些勉强,怎么会反了?西南夷不会反!”程恪断然说道,周景然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也别这样就下了断言,世事难料!”
程恪抿着嘴,点了点头,周景然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艳阳,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程恪说道:“我和皇上荐了你去平叛,统领西南五路兵马御敌,另外,皇上再调北三路三分之一的兵马给你,事情紧急,最多两三天,你就得启程,京城这边,西南路大军粮草辎重,我统总调度,你只管放心。”
“十四日陷了黔州,也不知道强宗部过了涪水没有,若是过了,就算我后天一早启程,日夜兼程赶到那里,若是一路顺俐,强宗部只怕都要攻进忠县了,北三路的兵马调到西南五路,还得更晚些。”
“你放心,我出来时,皇上已经叫了大哥进宫,北三路的兵马,日夜兼程,十日内就得赶到。只是,你要理顺北三路这些兵马,得花些时候。”
周景然坐到摇椅上,看着程恪,担忧的说道,程恪笑了笑。
“你放心,难不倒我,只要你管着粮草辎重,只要后面跟得上,就难不倒我。”
周景然舒了口气,笑着点着头,“粮草辎重,还有京城这边、你放心就是。”
程恪长长的叹着气,往后倒到了摇椅上,伤感的长叹道:“这一去,没个一年都回不来啊!”
周景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程恪瞄着一脸笑意的周景然,恨恨的说道:“我还没生儿子呢,这一去,又耽误我一年!”
“呸!”
周景然愤愤的,呸,了一声。
“是谁跑到我这儿,死皮赖脸的找方子,说小暖年纪小,这两年不能怀孕生孩子的?!这会儿,跟我这儿得了便宜又卖乖了!哼”程恪抬手摸了摸额头,连连点着头说道:
“你说得对,这事儿,跟你说没用,我得到皇上面前哭去。”周景然闷了口气,瞪着程恪,半晌才舒出口气来,吩咐青平取了西南夷和西南五路的详图过来,两人细细的计议起来,直到午饭后,传旨的内侍找到程恪,一路往宫里去了。程恪从宫里出来,又去了景王府,在景王府吃了晚饭,直到戊正时分,才回到汝南王府,一路直奔内书房,和汝南王爷关着门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才回去了清涟院。
李小暖已经沐浴洗漱好,正穿着身家常衣裤,悠悠闲闲的歪在里间罗汉床上看着本新出的话本。
听了通传,李小暖忙迎了出来,程恪带着满身寒气进来,将斗篷甩给小丫头,拉着李小暖坐到榻上、也不接竹叶奉上的茶,挥手屏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楼了楼李小暖、低声说道:“强宗部打过西南夷,往菱州路一线打起来了,皇上点了我领兵,后天一早就启程,要……”
程恪满眼不舍的看着李小暖,叹了口气,“要一年,只怕要整整一年才能回来。”
李小暖愕然抬头看着程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真么回事?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程恪揽着李小暖,将西南夷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贴到她耳边低低的说道:“西南夷那里,必有蹊跷,只要咱们程家好好儿的,西南夷不会反,这中间必有缘由。”
李小暖歪着头,满眼担忧的看着程恪,低声交待道:
“皇上既让你领兵,是信你,也是信西南夷,不管什么缘由,你去了,也就能清楚明白了,这倒是小事,我听母亲说,你打仗时最爱冲到前头,这趟去,不要这样逞一时痛快,你是一军主帅,若有一星半点的闪失,军心动摇,就是大麻烦、你别去冒险,别逞英雄,总之别往险地儿去,你得平安,一点也不能伤着。”
程恪低头看着忧心忡忡的李小暖,心里软得如水般不能提不能拉忙用力楼着李小暖,温和安慰着,“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也要平安,你放宽心。”
李小暖低着头抵在程恪胸前、半晌没有说话,程恪轻轻笑着哄着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看事明白,说不定还能帮我呢。”
“真的?真能去?那我和你一起去我会看地图!我会算数!我还看过好多兵书!说不定真能帮着你呢!”
李小暖一下子兴奋起来,拉着程恪的衣袖,满眼渴望的说道,程恪一口气呛进喉咙里,眼神闪烁着,连声咳嗽着吱唔起来,“小暖,这个…我就是说说…就是说说没有…这个例…皇上…”
李小暖肩膀耷拉了下来,嘟着嘴看着程恪,看得程恪心虚起来,忙搂了李小暖过来哄着她,“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出去玩去,就咱们两个,咱们去泰安府爬山去,过了山,就是海一人多长的海鱼从船上拖下来时,还活着呢,还有海胆、生吃最好,鲜美无比,回来……回来我就带你去。”
“你说话,什么时候算数过?!还是算了吧,你只要平平安安、好好儿的回来,就好了。”
李小暖叹了口气,仰头看着程恪,声音低落的说道:“明天我给你收拾东西,你赶过去,必是要急行军的,衣服什么的,你随身只带够路上用就是,其余的,我让车马行里的脚夫走一趟,给你送过去,就当是行商了,也会不惹人闲话。”
程恪连连点着头,李小暖推着程恪进去净房沐浴,自己站在屋里,呆呆的出了会儿神,突然想起件事来。
程恪沐浴洗漱好出来,两人躺到床上,李小暖支起胳膊,看着程恪犹豫着说道:“这一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