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下来,洛川探了动静回来,低声禀报道:“爷,老夫人歇下了,李姑娘刚刚回去东边厢房。”
程恪冷着脸点了点头,奔着角门直冲进去。
几个小厮急忙跟着,洛川急步走到前面引着,一路上小心的避着还在忙碌着的粗使丫头婆子,往东边厢房后奔去。
到了厢房后头窗户下,几位小厮略远些顿住脚步,程恪贴到窗前,捅开棉纸,往里探望着。
屋里,只有两个小丫头正在收拾着灯烛坐垫茶水果脯,李小暖并不在屋里,程恪怔了怔,拧眉正要离开,玉扣抱着几块大棉帕子从里面出来,放到榻上,李小暖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身淡紫色素缎衣裤,光着脚,拖着双鞋,从里面净房转了出来,笑盈盈的舒展着腰背做到了榻上,玉扣取了块棉帕子,仔细的给她绞起头发来。
程恪呆呆的盯着李小暖,仿佛转眼间,她已经出落得如此光亮夺目。
程恪看着玉扣细细的给李小暖绞干了头发,用梳子通了,松松的绾了上去,往后退了半步,抬头示意着洛川,洛川满脸苦恼的上前,从怀里取了迷香出来,用火镰点了点,轻轻用手挥着,让烟从窗户的孔洞里飘进去。
程恪不耐烦的等在外面,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洛川往里探头看了看,拿着迷香往后退了几步,示意着程恪,程恪垂着眼帘呆站了片刻,上前掀起窗户,纵身跃了进去。
屋子里,李小暖迷迷糊糊的歪在榻上,正用手揉着眉头,仿佛在困惑着什么事,程恪跃进屋,站在榻前,低头看着李小暖,伸手解下斗篷裹在她身上,低低的说道:“别怕,是我!”
李小暖打了个寒噤,张嘴就要尖叫出来,程恪慌忙上前捂住李小暖的嘴,低头看着李小暖满眼的惊恐,咬了咬牙,干脆抬手打晕了她。
程恪小心的裹好李小暖,抱着她正要跃出去,想了想,在身上摸了摸,取下腰间的蟠龙玉佩,轻轻放到了塌几最显眼处,弯腰抱起李小暖,纵身跃了出去。
洛川在前头引着,几个小厮在程恪身边散开,边四下警惕着,边急匆匆往园子角门出奔去。
程恪抱着李小暖上了车,急急的吩咐着:“去别院,快。”
洛川跳到车前,抖动缰绳,驾着车子往王府别院方向疾驰而去。
一百四十六 好好谈谈
程恪低头看着柔顺乖巧的外在自己怀里的李小暖,抬起一只手,生疏而僵硬地将她散乱着头发往里拢了拢,微微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神思恍惚,一时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车子仿佛眨眼间就停了下来,远山青青敲了敲车厢,低声禀报道:“爷,到了。”
“嗯。”
程恪低低的应了一声,远山掀起帘子,程恪抱着李小暖跳下车子,绕过影壁,大步往归贤堂走去。
远山等几个小厮急忙跟着,在归贤堂门口站住,南海和洛川在门口垂手侍立着听传唤,远山和昆河落后十几步,拦下千月和众小厮,远山和千月低低的说了几句,千月苦笑着,叫了在场的所有小厮过来,下了严厉的禁言令,远山等他吩咐完了,才从容的安排着炭盆、茶水、点心等等物事。
程恪小心地将李小暖放到榻上,笨手笨脚给她理了理衣服头发,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看着李小暖,发起呆来,半晌,才恍过神来,伸手摸了摸李小暖略有些凉意的手,站起来,走到门口,叫了洛川和南海过来吩咐道:“多烧几个炭盆过来,还有,”
程恪转头看着洛川吩咐道:“给姑娘倒杯水。”
洛川和南海躬身答应着,转身出去,南海也不敢让别人进屋,自己分了两三趟,送了两三个炭盆进来,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屋子四角。
洛川退倒座间,从暖窠里倒出杯温水,晾凉了,从怀里摸了只荷包出来,倒了只极小的药丸到了水杯里,轻轻摇着化开了,托着凉水进了正屋,低垂着头,也不敢往榻上看,只盯着脚下的青砖地面,寻着程恪的脚,将托盘举了上去。
程恪取过托盘上的杯子,挥手斥退了洛川,将杯子放到榻旁的高几上,伸手扶起李小暖,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取过杯子,将水缓缓的灌进了李小暖嘴里。
杯子来回摇晃着,水一半进了李小暖嘴里,一半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李小暖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惊醒过来。
程恪忙放下杯子,低头看着李小暖,有些紧张的安慰着:“别怕,是我,没事,没事了。”
李小暖猛的坐了起来,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警惕地盯着程恪,两只手摸索着抓着斗篷,裹紧着斗篷,又往后挪了挪。
他喵个猫的!果然是这个混账纨绔!李小暖只觉得心头火一下子腾了上来,还有完没完了?!
程恪微微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紧紧裹着斗篷,盯着程恪狠狠的瞪了两眼,转头打量着四周,程恪微微咳了几声,正要说话,李小暖转头看着他,声音平淡的吩咐道:“送我回去!”
程恪呆了呆,上身往前探着,李小暖满眼戒备的盯着他,这是个混账,要小心、小心、一定要小心!李小暖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些,紧紧抓着斗篷,又往后挪了挪,后背紧紧靠到了墙壁上,满脸冷漠的盯着程恪,又重复了一遍,“送我回去!”
“你!”
程恪微微有些恼怒的挑起了眉梢,“我的话还没说呢,送什么送!”
“世子有什么话,找老夫人说也行,找我夫君唐氏慕贤说也行,只你和我,说不上话!”
李小暖满脸的拒人千里,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程恪,冷冷的说道:“世子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竟做出这种掠人妻女的无耻勾当!”
程恪额头青筋暴了起来,抬手点着李小暖,狠狠地说道:“你的夫君,是我!”
李小暖被他一句话顶得一口恶气涌了上来,恼怒的挑着眉梢,满眼鄙夷的斜睇着程恪,脸上露出浓浓的讥笑来,程恪脸上涨的通红,上身往前探着,几乎贴到了李小暖脸上,重重的说道:“我和你,有婚约在先!”
李小暖头背往后紧贴在墙壁上,已经避无可避,尽力缩着身子,努力远离着程恪,听了程恪的话,撇着嘴嗤笑起来,程恪咬着牙,接着说道:“是你说要我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李小暖恼怒异常,“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天禧三十二年,上古镇古家后园里!”
程恪脸上带出丝小得意来,李小暖呆了呆,立即断然否认道:“我没说过!”
“你说过!”
“没说过!”
“说过!”
“你没答应!”
李小暖突然转了话意,程恪硬生生转着到嘴的话,“答应…”
“你没答应,自然不算数!”
李小暖不等程恪答话,断然下了结论,紧接着命令道:“送我回去!”
程恪额头青筋跳动着,鼻子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到了李小暖脸上,李小暖躲无可躲,被他脸上、身上的浓浓热气喷得恼怒万分,心里腾起的那股恶气涌上来,只觉得火冒三丈,猛然抬脚踢在了程恪胸前,用力蹬了出去,程恪猝不及防,身子斜歪着往后倒去,两只手划拉着,想拉住什么东西,却带着榻几和榻几上的花瓶、杯盏,一起稀里哗啦的摔在了地上。
洛川和南海被屋子里的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相互看了看,对着叹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垂手侍立着,唉,指定是世子爷又被踢了。
程恪恼怒异常的爬起来,站在榻前,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的点着李小暖,狠狠的说道:“你!好!爷今天…先放过你,这帐,咱们往后慢慢算!你听着!臭丫头,你我这婚约,爷!我…非娶你不可!”
李小暖眯着眼睛,盯着程恪,慢慢平缓着气息,冷静,要冷静,跑肯定是跑不回去的,得想想法子,要不,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李小暖半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和缓平静的看着程恪,声音也和缓下来,“你坐,咱们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程恪满眼意外的怔了怔,顺从的坐到了榻沿上,李小暖歪着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丝笑意来,仿佛聊天般说道:“程恪,哪,你听我说,你说你要娶我,王爷也上门提过这是,王府这么瞧得起我,我也挺感激,不过呢…”
李小暖看这张嘴正要说话的程恪,忙制止道:“你先听我说!”
程恪咽回了到嘴的话,点了点头,李小暖心思飞快的转着,微微带着丝笑意,接着说道:“你想想,你怎么会想起来娶我?不过两个缘由,一是我李小暖长得好看,可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你若想找比我好看的,那可多的是,个个貌美如花柔情似水,随便你找,你说是不是?”
“你…”
“让我先说完!”
李小暖堵回了程恪的话,接着说道:“其二,不过是因为咱们碰到过几次,我没听你的话,还踢过你,你觉得我跟你身边的那些女子,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不像他们那么恭敬顺从,温柔体贴,自然就要生出些不服气、不甘心来,你身份贵重,从小到大,万事被人顺从恭敬惯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要找回面子,找回场子,再把我折服,折到如同你身边那些女子那般恭顺服帖的对你,还要打心眼里恭敬顺从,对吧?”
程恪拧着眉头,李小暖紧盯着他,接着说道:“你虽然混…咳,那个了些,可贵为汝南王世子,又年少才高。那份傲气总是有一点的,自然不屑于用强,更不屑于对一个弱女子用强,劝着我做丫头不成,就往上抬一抬,做妾,做妾不成,那也得弄到手,竟然胡闹到三媒六聘的娶!你也太执拗了些!”
李小暖微微皱着眉头,老气横秋的责备道,程恪额头青筋隐现着,李小暖重重的叹着气,看着程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不想想,联姻联姻,联的是两家!你和景王有事要做大事的人,你是汝南王府唯一的男丁,你这婚姻,多少重要!你得和景王,你父亲商量着,仔细挑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对你,对景王,才是最佳!”
程恪抬手点着李小暖,李小暖不等他说出话来,抢着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听着!”
“好!你说!”
程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李小暖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他接着说道:“你看看,你如今若是逼着我改嫁…”
“你还没嫁呢!”
程恪暴跳着叫道。
“好好好,没嫁没嫁,就算没嫁,你跳什么跳?先坐好,咱们好好说话儿。”
程恪额头青筋跳着,压抑着恼怒,重又做到了榻沿上,李小暖小心地看着他,眯着眼睛笑着安抚道:“算我说错了,你别生气,哪,咱们接着说话,你如今若是强逼着我…悔婚,算悔婚吧,唐家必定也是不肯的,你若想对我这样用强,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