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  第19页


还有那日祈神节,他忍着伤心和痛苦求她不要怕,泪流满面的告诉她,一千年了,或许你不知道,我竟是这般深爱你的。
事实摆在眼前,她知道那是真的,却又如何也不敢相信。
见到姜雪羽沉默,云皎将古琴竖起抱在怀里,带着些许同情的:“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些都是真的,你怨他将你带离王宫,你怪他骗了你,可是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般爱着你的。”
她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银时月已经死了,我让你知道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你的人生并非总是凄风苦雨的,有一个叫作银时月的邪魔,他想让你开心,为了这个,他可以不惜性命。”
云皎想把古琴交还给她,不过对方忘了去接,她拉过姜雪羽的手,把琴塞到她怀里:“他一直想让你为他弹一首琴曲,可惜到死都没能如愿,不过这把琴他倒是看重的紧,希望你也能好好珍爱它,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
说完这些,姜雪羽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云皎转过头看了看云初末,表现的有些失望,摇头叹了口气:“走吧。”
不管姜雪羽会如何想,至少,银时月的心意她已经传达到了。
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当姜雪羽的目光不再只是注视着秦铮,她会不会想起那个为她不顾一切、失去所有的邪魔,哪怕只是偶尔念起也好。
不过这个未来又有多长呢?
再过几日,这里将会被鲜血覆盖,死亡的气息将弥漫在整个车迟王国,秦铮,姜雪羽,以及王宫里那些浮生若梦的人们,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厄运。
她正走着,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云初末:“如果当初银时月没有杀掉那些大俞铁骑的话,东陵国,秦铮还有绰瑶的命运将会如何?”
云初末又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眼皮都不抬:“三界之内,六道之中,所有的命途皆已注定,就算银时月没有更改天命,东陵国还是会灭掉车迟和大俞,秦铮会死,绰瑶嫁往北夷,这些都不会改变,只是促成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云皎哑然,讪讪的问:“那他到底改变了什么?”
云初末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他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
他顿了顿,望向天际似血的残阳,若有所思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

故梦水风凉(六)
离开长空之境的这几天,云皎每天都过得愁容惨淡的,原以为让姜雪羽知道了那些过往,至少能让她对银时月的看法有些许改观,不过看来收效甚微。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明月居的亭阁中,云初末气定神闲的下了一个棋子。
云皎双手撑着脑袋,望向远方的天空,一字一字郁闷的回答:“没有啊。”
“没有?”云初末挑了挑眉,伸手惦着自己的茶杯:“大小姐,麻烦你过来看一看,这杯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草根烂茶叶,奥,上面还漂着一只苍蝇,你竟是这般想把我恶心死么?”
云皎继续愁容惨淡的趴在栏杆上,闷闷的奥了一声,竟然毫无反应。
见她这副模样,云初末叹了口气,温言开口:“你真的以为那女人现在还恨着银时月么?”
云皎一愣,立即来了精神:“什么意思?”
云初末望着她无可奈何的摇头,凝结灵力的手一挥,云皎顺着灵力看去,她的眼前立即出现了长空之境的画面——
那是大俞国的营帐,姜雪羽端坐在中央弹着琴,不时抬头看那主帅一眼,气质温文尔雅,一身素白的衣衫像是出尘的仙女,只不过柔和的目光中难掩凛冽的杀气。
云皎甚是惋惜,在心里默默念着,她到底还是去刺杀大俞主帅了,只是这次,再不会有银时月,也不会有拯救她的九尾银狐了。她的思绪只顿了顿,又立刻惊奇的看向了幻梦长空之境里的画面。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姜雪羽是化作舞姬潜入大俞军营的,可是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琴师?
而且,姜雪羽所弹的琴曲,分明就是祭神时所用的《亘古谣》,她明明恨透了银时月,为何还会弹这首琴曲?
云皎僵硬着脖子望向了云初末,愣愣的问:“怎么回事?”
云初末斜靠在石桌上,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呵欠:“我怎么知道。”
云皎再次望向了长空之境,她看到姜雪羽最终还是自尽在大俞的军营里,只是死前,那个女子紧紧抱着怀里的琴,珍爱而怜惜,唇角流出鲜红的血迹,泪流满面中却露出了释然解脱的笑意。
她的尸体被悬挂在城墙之上,这一次,她终于等来了秦铮。
那个眉目俊逸的男子遥望着远方一抹柔弱瘦小的身影,沉默良久,或许此时,他想起了雪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她受伤,你着急,她不开心,你便食不下咽,可是秦铮……若是有天我死了,你可会为我觉得难过?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他一心想要保护和关爱着的妹妹,为了给车迟国争取一线生机,居然傻到去刺杀大俞的主帅,他到这时才恍然,她一直都是这样傻的,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是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然后默默的把它们记在心里。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以前,在雪羽爱着他的时候,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别人,因为不爱,所以无论对她做了什么都不觉得是伤害。但是现在,当他的目光终于不再迷茫,却又要见证她的死亡,在这一场缘恋当中,究竟是他走得太快,还是永远都来不及?
残阳如血,照着漠漠的黄沙映红了半边天,车迟国的部将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英勇坚韧的主将望着远方的土城,良久都未回神,在血土和尘沙中,不知不觉,泪湿了脸面。
大俞的铁骑灭亡在一场天火之中,那个美丽沉静的女子,伴随着土城一起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除此之外,所有的故事都沿着原先的轨道有条不紊的运行着,秦铮战死,绰瑶逃亡,一直到最后东陵国覆灭车迟和大俞,一跃成为中原的霸主。
这段关于上古邪魔和赋琴女官的悲伤过往,缱绻纠缠,行至今日,终于画上了句点。那些曾经发生的,来不及说出口的,也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的沉淀在往事的缄默中。
明月居里,云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向了云初末:“如果当初银时月没有更改天命,他现在的结局会如何?”
云初末手里拿着折扇,端坐在石凳之上:“三界之内,所有的生灵自出生时起,便已注定好了结局,纵使银时月没有更改天命,也没有遇到姜雪羽,他在未来还是会死在天谴之中。”
他顿了顿:“或许这件事可以倒过来看,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这样的宿命,所以才会彼此纠缠,最终招致这样的后果。”
云皎想了片刻,又看向他:“可是如果命运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话,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宿命来发展,那样的生活还有何乐趣?”
云初末的唇角微动,十分鄙夷的斜了斜云皎,半晌憋出了一句:“你当命轮是记流水帐的么?”
云皎顿时大受打击,要知道她只活了一百年,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已是不错,谁能跟他这个不知道是千年还是万年的老妖相比?
她撇了撇嘴,很不是滋味:“不然那是什么?”
云初末缓缓展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命轮虽然记载着所有生灵的宿命,但也绝非事无巨细,一概论之,只要故事的结局和主要的过程符合,其他的,任其发展。”
云皎恍然大悟的奥了一声,同时又觉得只是理解还不能充分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于是她还学会了举一反三:“也就是说,我今天过得好与不好,并非是命轮所主使,未来将会发生何事,亦非我所能控制?”
云初末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笑意:“你这样聪明,我会很有压力的。”
云皎喜气洋洋的摆摆手:“哪里哪里,主要还是你教得好。”
她顿了顿,趁机道:“你看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长得也这样好看,笑起来也很温柔,对人也好,如果能经常对我好一些那就更好了……”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主要目的就是让云初末觉得她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弱女子,从此以后怜香惜玉对她好一些,她也不用每天劳心费神的提防云初末会忽然从哪里冒出来,把她整得屁滚尿流惨兮兮了。
云初末脸上的笑容金灿灿的,望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清俊温柔,云皎顿时大喜,觉得自己拍对了马匹,于是又厚着脸皮、咬牙坚持、绞尽脑汁的想好话来赞美他。
最后云初末满脸笑容的端起杯子,十分冷静的递到她手上:“你的废话说完了么?可以给我换杯茶水了么?”
云皎顿时被打击的体无完肤,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云初末的厚脸皮简直比鸡蛋还鸡蛋!
她神情凄楚,闷闷的奥了一声,接过杯子下去给他泡茶,刚转弯下去就听见他不紧不慢的吩咐道:“记得把杯子也换了,茶叶要今年新摘的雨前茶。”
泡完茶,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大事,连忙颠颠的跑去找云初末,由于杯子没端稳,差点把茶水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云初末伸手把她的手扶稳了,从她手上拿过杯子,掀起杯盖慢条斯理的轻拂着:“看来你确实和我的衣服有仇。”
“不是啊,”云皎蹲在他的身边:“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她一路跑过来累得不行,抚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道:“前两天我在街上看到熟人了,她差点认出我来。”
“哦?”云初末挑了挑眉,浅啜了一口茶:“你是欠人银子了,还是抢人夫君了?”
“云初末!”云皎很愤怒,瞪着眼睛望他:“我是在说非常严肃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也拿出一点认真来!”
云初末唇角含着笑意,将杯子搁在石桌上,单手撑着头,清润隽雅的眉目望着她,恍若一道明媚和沐的春风:“什么事情?”
因为知道说出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后果,所以云皎的语气有些犹豫:“就是五十年前,酒坊里的那个舞姬,我前两日在街上碰到她了,她好像还记得我……”
说完这些,她试探的望了望云初末,只见他迟疑了一会儿,淡淡的哦了一声:“看来这里是住不得了。”
云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虽然早就预料会如此,还是忍不住黯然。她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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