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  第17页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云皎差点就伸出小指头指着自己,心情很挫败的提醒他:“我……”
云初末冷淡淡的奥了一声:“你不算。”
云皎简直怒发冲冠,云皎简直怒不可遏,最终阴测测的化作了一句:“为什么?”
“嗯……”云初末懒散的想了一阵,偏过头看她,语气一定一定的:“我认识你到现在,就从来没拿你当做女子,哦,弱女子。”
云皎咬着银牙,半晌憋出了一句:“我……谢谢你啊。”
云初末气定神闲的展开折扇,翘着二郎腿:“不客气。”
云皎气得身子歪了一歪,架着胳膊跺脚大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出他的房间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然而,等到她走出来没几步的时候,一想到来找云初末的目的,顿时又后悔了。
银时月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们也已经得到了他的魂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东西总是放不下,或许,是因为银时月死前的那句话——
一千年了,或许你不知道,我竟是这般深爱你的。
这是他的遗憾,由长空之境所带来的遗憾。如果没来明月居的话,对于姜雪羽而言,他还是一个值得信赖依靠的朋友,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银时月虽死,但是姜雪羽还活着,而且如果她计算的没错的话,再过几天便是那姑娘的死期,可惜当时使用轮回石查探银时月的过往时,被云初末那个坏蛋打断了,她都没能看到姜雪羽究竟是怎么死的。
银时月拿灵魂来交换姜雪羽三个月的幸福和快乐,然而故事的最终,那些遗憾并没有被弥补,反而令姜雪羽陷入更加深沉的痛苦中,这件事多多少少和他们是有些关系的,如果不能补救回来,她始终觉得心里难安。
云皎买菜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没想到忽然被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拦了下来,那老婆婆浑浊苍老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那个……”
云皎激灵了一下,连忙道:“你认错人了!”不等那老婆婆反应过来,连忙拎着菜篮子跑了。
她一路小跑到街巷中,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息,脑门上惊起了一头的冷汗,方才那老婆婆她是认识的,大约五十年前,她经常到酒坊中为云初末买酒,这位老婆婆便是那座酒坊的一等舞姬,当年容色艳丽,语笑嫣然,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富家子弟。
听说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商为妾,富商死后,便被当家的主母赶了出来,身世凄惨的飘零了许多地方,最终沦落成这副模样。
其实,如果没有遇到云初末的话,她现在的命运也不过如此吧,在这长安街上,每个人都为了生存而奔波忙碌,然后渐渐苍老在岁月中,受尽了人世间的苦楚磨难,最终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时间和角落里。
人类的可怜之处便在于此,不知为何而生,也不知何时会死,往事不堪回首,未来又飘渺非常,稍有些觉悟的人还会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然而,他们终其一生所得到的答案不过就是:人生的意义,便是给人生找一个意义。
可是,人类的幸运之处往往也在于此,因为不知为何而生,所以才活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少了许多不该有的执念和杞人忧天,也没有前世今生割舍不下的痛苦和眷恋,因为不知何时会死,所以才会无所畏惧,安安心心只管过好每一天。
云皎回到明月居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推开房门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只锦盒,她满腹狐疑的拿在手里掂了掂,回想起今日被云初末很恶劣的戏耍了一番,她连忙把它丢在桌子上,如临大敌的对峙了好久。
如果打开的话,里面会飞出来什么东西?
小刀,银针,还是死不了人、但会把人整到惨兮兮的毒药?
想到这里,她气哼哼的掐着腰,手指着那只锦盒:“你还想整我,这次我才不会上当呢!”
就在她在房间里绕着那只锦盒,一脸警惕的打量着的时候,云初末负手站在明月居的阁楼上,透过对面半开的窗户,静静注视着她滑稽的举动,清淡的唇角勾起些许无可奈何的微笑:“笨蛋……”
良久之后,都没发现里面有动静,云皎大了胆子,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锦盒,一颗润滑的石头静静的躺在里面,乍一看和普通的玉石没有区别,只是每当碰触的时候,都会散发出阵阵的金光。
轮回石?云皎一阵疑惑,伸手把它拿在手里,若有所思了好一阵儿,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云初末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恶劣,所以现在拿它来当作赔罪吧?要不就是云初末的脑子突然开了窍,深刻顿悟到她其实是个温柔可爱的弱女子,所以打算从此以后都温柔细心的对她好了?
综合过往种种,云皎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高一些。
于是,该怎么才能让云初末认识到她其实是个弱女子,成了她人生中的又一个难题,且值得毕生奋斗的目标。
她拿着轮回石坐了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翼翼的施法,透过轮回石所记载的前世过往,她看到了姜雪羽最终的结局。

故梦水风凉(四)
八月的边塞,狂沙怒卷,到处皆是一片荒凉。
车迟国的大军驻扎在穷恶偏远的高坡,数百个营帐映衬着天际的夕阳,像是一匹奄奄一息的瘦狼,在死亡到来之前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大王驾崩,太子初登大殿,朝廷上还有好些事要忙,自然就忽略了远方边关,粮草和军需一直供应不上,兵将们的伤亡亦是日益惨重。
主将的营帐里,姜雪羽祈求的望着秦铮:“秦铮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
秦铮身着一身铠甲,眉目俊毅:“不,大俞国一日不退兵,我是不会走的。”
“我不明白,”姜雪羽此时身穿一袭紫衣,外面系着暗紫的披风,她微微蹙眉:“公主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去和亲,你为何还要坚持?”
秦铮望向了姜雪羽,英俊的脸庞上流露出悲痛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就从悲痛中坚定了目光:“因为那些受苦受难的子民,因为这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兄弟,雪羽,你不明白,自从来到了这里,我才真正明白自己战斗的意义。”
他顿了顿,看着姜雪羽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偏过头隐约闪现出忧伤之色:“你我都是失去亲人的孤儿,倘若此次边关失守,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孩子将会沦落成跟我们一样的命运,这样的结局,我不愿见到。”
姜雪羽愣住了,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口,想告诉他银时月的预言,想告诉他即使守着边关,豁出性命,还是改变不了将要发生的劫难,可是她最终顿住了,因为她知道秦铮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营帐里,秦铮静默了片刻,最终开口:“雪羽,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了你。”
姜雪羽柔静的目光闪了一闪,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着,斟酌许久,她点了点头:“好。”
营帐外,有人为她牵来了马匹,姜雪羽望着秦铮的神情柔和而又不舍,犹豫轻缓的开口:“秦铮哥哥,你……保重。”
营帐里,秦铮负手背着她,久久闭上了双眼,颔首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雪羽依依不舍的退着步子走出了营帐,敛水的眸子一直望着那道沉俊坚毅的背影,仿佛要将他永远的镌刻在记忆之中。
她翻身上马,挽着马辔回头朝向秦铮所在的帐营深深望了一眼,下定了某个决心般策马离开了车迟国的营帐,黄沙漫漫,马蹄声急,一向沉静柔和的眼神中越发的凌厉决然。
身为男儿,他爱着这个国家,爱着每一个子民,只要他们还在,他就有战斗下去的意义。
身为女人,她爱着这个男人,也爱着他所爱的一切,只要他还活着,她便不容自己退缩。
……
几天后,大俞国的大军里,一群舞姬被人推着进入了大营里,中间簇拥着的一位紫衣女子最是惹人注意,一看便是这些人的领舞。
大俞的主帅饶有兴致的坐在上面,摸着一抹胡子,满意的打量着她们,旁边分列两旁坐着的,是几位随军征讨的大将,亦是满脸的自豪和贪婪。
这些舞姬是刚从附近村落俘虏来的,据说是要前往车迟王都为大王献舞,可惜那个老糊涂没这个福气,还未见到这样的天姿尤物便一命归了西,白白便宜了他们。
营帐里的声乐渐起,舞姬们围成一圈跳起了舞蹈,中央的紫衣女子蒙着淡紫的面纱,不过从中隐约露出的容颜里即可推测中,她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丝绸缎带应着舞姿翩然长舞,恍若九天下凡的仙女,营帐中的人都醉得微醺,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们,都在心底算计着回头该怎么瓜分这些漂亮的舞姬。
坐在主帐上的大帅,仰头猛灌烈酒,痛快的击案连说了几句好,望着中央的紫衣女子越发的心驰神往,恍恍惚惚觉得,那些漫天飞舞的缎带是在向他招手一般。
“大帅,小心!”
一声断喝令他立即清醒了不少,抬头看时,一条系着匕首的缎带直直的向他飞来,他连忙侧身去闪,还是被刀锋划破了脸颊。
方才喝得醉醺醺的将官们皆拔出剑围住她,外面守卫的人也纷纷跑入大帐中,那主帅捂着自己受伤的脸从案下爬出来,指着她大骂:“贱人,杀了她!”
姜雪羽并不懂武功,只是当年随师父学琴时,兴趣所致也学了一些宫舞,为了刺杀大俞国的主帅,这一击她练习了好久,一击不成,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再去杀他了。
可是,身为车迟国的人,她又怎能让大俞的脏手来杀她?
面纱之下,她缓缓落下泪来,泪光之中她好像看到了秦铮,那个眉目俊毅,沉稳坚强的男子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握在手里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刺入了自己的腹中,她的脸色惨白,缓缓倒了下来,从唇角处呕出的鲜血染红了淡紫的面纱,阳光透过帐篷,在她眼中凝成一片白色的光芒,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故乡的歌谣。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和秦铮牵手走过家乡的油菜花田,那里没有王宫,没有公主,也没有连绵不绝的战争和灾难,欢乐的童音跳跃在田野之间,人们俯腰辛勤劳作,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而又美好。
秦铮……秦铮……秦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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