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542页

,他改变了想扶助赵隽登基的想法。

一切都顺利到不行。

萧稷的目的与她基本一致,有他顾颂当萧稷的军师,已经根本不需要她出面做什么。

萧稷的登位,比前世早了三年。

他们的婚礼,也就推迟到了正常的年岁。

这一年萧稷二十一,她十六,凤冠霞帔美得如同画上人。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不平衡,他很安然地接受这一切。

他看着她凤冠霞帔踏上皇宫遣来的喜轿,开始发现,他对她的情意竟然又有了变化。

前世他没有看到她上轿,这世看到了。

前世他没有一段完满的友情,这世他拥有了。

他的使命提前完成,他的遗憾填平了。

他开始怀念起前世的妻,那个处境窘迫但是始终蕙质兰心,温婉得似能包容天地的女子。

前世里他有七成的岁月是跟她一起度过的,春夏秋冬,朝夕日月,每一个时刻都刻上了她的烙印。她与他共同拥有面对新生儿女的喜悦和激动,拥有教养他们长大的珍贵的点滴。她是他的未亡人,而他似乎全然忘记她了。

他邀沈莘一起驾马到了徽州,找到杜家。

丧母的她正在继母的逼迫下为弟弟无心闯的祸给妹妹认错,坚韧的她傲如青松,隐忍的她如海纳百川。

他想起成亲后在他风雪夜里归来时亲手替他煮羹汤,酒醉归来后她跪坐在榻上温柔的给他揉胸口,他得了皇上嘉奖,一贯不多话的她面对他的招手也只是微微一笑,略向前走两步,给他递个帕子擦汗便似此生已无憾。

他从来不知道杜家把他们三老爷的长女许给他之前,竟然承受着这么不堪的生活。他自认爱她敬她,却从来也没问过她少时的处境。他们相伴五十年,她从来没跟他抱怨过一个字,从来没背地里使过一个奸巧,即使那时候薛停打趣他让他纳妾,被她无意听到了。她也只是默默地临窗坐了半宿。

他以为她是杜家的嫡出小姐,即便是生母不在了,依照杜家的家世,规矩也不该坏到如此地步。

却没想到既然杜峻会被沈思敏养歪,在这些年的凋零中别的子弟也有可能被养歪。

若兰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外任着知府,家里却乱成一团。

他记得前世里是沈宓来做的媒。支支吾吾地来跟顾至诚打听过之后就提到杜家有这么位姑娘,知书达理,温婉秀慧,是连沈夫人和华夫人都曾赞过的大家闺秀。只可惜丧母,也不知道顾家讲究不讲究这层。

那年他都已经二十一了,戚氏急得头发都快发白,他自己也没有意见。因为对沈宓无条件信任。

事实证明沈宓果然没说假话,她确实贤良淑德让人无可挑剔。

他忽然发现,他的遗憾除了沈雁,还有他忽视了那么多年但却自以为尽到了所有责任的他的妻子。

他几乎没有思索地走到她身边,扶直她的肩膀,解下宝剑摆在杜夫人面前桌上。只说两个字,提亲。

杜夫人从急匆匆赶来的沈思敏口中得知他的身份,惊得脸都白了。要支吾。要推托,他却当场问沈莘要来纸笔写下自己的庚帖。

饱受惊吓的不只杜家一众人。还有同来的沈莘。

但,没有人敢拒这样一门婚事,荣国公府的小世子,不但有爵位,还有兵权,更加重要的,他是当今圣上视为心腹的宠臣之一。

杜家没谁有这个胆子,杜夫人也没有。

他在杜家住下来,等着她来寻他。

他从来不勉强任何人,但杜若兰是他前世相濡以沫五十年的妻子,是他未来的儿女的母亲,也是甘心在他夜归时起身替他洗手作羹汤的枕边人,他不想放过。

第二日傍晚,她到底来了。

她在桃花开了的长廊下,踟踟蹰蹰地,仿佛生怕踩死了蚂蚁。

他在屋里假寐了半日,索性从她身后门里走出来,“有话说么?“

她明显吓了一跳,但是还好,除了眼里有波澜,身姿依旧是端正的,仪容依旧是无懈可击的。

她没有说话,微微把头垂了,夕阳照在她粉色的樱唇上,到底开口了:“小世子,太冲动了。“

怎么会冲动?他用了五十年甄别出来的人,再出错,他也认了。

他承认前世里因为心存遗憾,即便是对她自认尽了责任,可是说到付出的情爱,真正有些心虚。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他已没有遗憾,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她吧。前世欠她的情意,这一世他要用余生补回来。

“不是冲动,我早就认识你的。“他说道。

她明显不相信,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又半信半疑。默了半晌,最后她叹了口气:“我本还以为会嫁给隔壁县里财主家的少爷。“这样自嘲的样子,竟然有几分豁达。

她不是会自怨自艾的人,也不是会过分谨小慎微的人,她身上的大气端庄,使他前世里根本没想到她在娘家的处境。因此,每当她说娘家有人来,他也只是礼节性的接见,然后便就随她去打点了,而根本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撑撑场面。

平淡安逸的日子往往难以有机会体现真情。

如果不是重生,他何以会想到要珍惜眼前人?

“隔壁县财主家的少爷,有我这么帅气么?“他摸摸鼻子。

她眼里就有了跳跃的火花。抿嘴笑一笑,并不矫情地掩口,而是大方道:“没有你帅。他眇了一目。”

这女人,说到有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时竟然能笑得出来,他心里有些荡漾,脸也有些红了。

前世里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红过脸,就连洞房之夜都未曾。

他唯一脸红过的女孩子是沈雁,但现在面前的她成了唯一的一个。

她敛了笑容,垂首顿了顿,然后福了福身,远去了。

没有再说犹豫的话,像是已经坦然接受。

他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

他不来,便得不到她那一笑。

他回想起前世临终前她满脸菊纹的样子,忽然也会心一笑。

回到京师,家里听说他给自己定了门亲事,个个目瞪口呆。

他胸有成竹请来沈宓,便再也没有疑议。

没有人会怀疑沈宓的话,他说那杜姑娘是好的,定然就是出色的。

顾家大张旗鼓地下徽州提了亲,婚期订在半年后的重阳节。

红烛高照,鸾凤合鸣。

婚后他有半个月的假,他打算好好跟她培养感情。

带着她四处走了一圈亲戚回来,不知道哪个多嘴的跟她提到他曾经跟皇后交情极好。

他午睡起来的时候走到屏风下,就听她身边的丫鬟忧心忡忡讲:“不止一个人说,说的有鼻子有眼,倒像是亲眼见到过似的。”

“闭嘴!”她低斥,“皇后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这是举朝上下都皆知的事,你哪来的胆子,竟敢背后听这些污言秽语,来我这里嚼舌根?”

她掌了丫鬟两巴掌,那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平时她也从来不罚下人。

他想了想回了房里,夜里她没有跟他说这些,他看书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在旁做针线,感觉到他的目光,便时而抬头与他笑一笑,使人想起月夜下安静的幽兰。

如此等两三日,她也没有来问他。

他终于没忍住,这日又在看书,便忽然清着嗓子,问她:“这两日有没有听到什么八卦?”

她抬头冲他笑着,摇摇头。

他顿了顿,又问:“我柜子里有本字帖是皇后娘娘从前给我编的,你见到没有?”

她走过去拿出来,递给他道:“前日你放在窗下,我看起风了,就把它收了起来。”

还是没有反应。

他又不擅薛停他们那些哄人的技巧,只好坐卢来,牵起她的手,老老实实地道:“秋儿听到的那些传言,也不见得就是假的。从前皇后未出阁的时候,我们是打小一块儿玩的伙伴,交情是比旁人好些。就是如今,我也常和她见面。“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嫉恨没有激动,也没有刻意的隐忍。

他接着道:“但是,她对于我,只是要好的朋友,我之于她也是如此,不像别人说的那么邪乎,我也不会轻描淡写的告诉你没这回事,我确实很珍视这段友情,但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珍爱的人,这两者是没有冲突的。你相信我吗?“

她看了他片刻,将手反攥住他,说道:“从你把我的背从我继母面前掰直的那天起,除了我自己,我就只信你。”

她轻轻伏在他肩上,像藤缠树,像绕指柔,像星辰和日月,相守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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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陈王妃――天涯静处无征战(上)
素君从小长得美,这是临安县城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情。

素君也知道自己长的不错,不过,也并没有觉得多么了不起。她又不像有钱人家需要被进宫选秀。

龚老爷子只有她这么个女儿,妻子又早逝,所以很宝贝。他师从北派少林,习得一身武艺,但时局动荡,连年战乱,他虽有一腔忠肝义胆,却因为素君尚幼而安心在这小镇上的庄子里种田养家。素君的名字也是他专程花了二十个铜板,请村里的老秀才取的。

素君从小就知道,她虽然没有娘,也不富有,但是却有个疼她疼到骨子里去了的爹。

所以她也听话,从来不惹爹生气,还认真地学习他教她的武功和机关制作。

她七岁的时候用弹簧和木板制了个会让小狗也能打开门的小狗窝,九岁的时候给自己做了两个能当暗器使还能收回来的小耳环,十三岁的时候她做了张能同时发射八枝不同方向的箭的半尺长的袖驽,这已经远远超过爹爹年轻时的本事。

夏天收稻谷了,她天天拿着袖驽趴在墙头等着捉来偷吃她稻谷的雀鸟,这日林子里忽然就走出一个人来。

来人高大健壮,身着劲装的四肢肌肉鼓鼓的,比身量未足的她高出快两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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