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生也不会尝到戏本子里那种男女之情,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提防那丫头。
他在叫做黄石镇的郊外庄子里遇见她,她像只慵懒又精明的猫一样趴在墙头,用她自制的袖驽射鸟。
那身影像一道春风滋润了他的胸怀,他本能地欣赏起她。
当她跟着龚老爷子出现在军中,他又告诉自己该用看待晚辈的目光去看待她。
但,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她的聪慧她的骄傲。她的固执和她的小脾气。以及她在他面前展露出的所有女儿态,都让他渐生欢喜,渐生喜爱。以至于,他也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关注有些超出正常范围了。
他时常因为这个而暗暗感到羞愧,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么?
尤其当华老爷子暗示他和她在一起也是好事之时。他更加无地自容。
所以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她,以此证明他对她不过是正常的上下属交情。
然而当会议散了之后。他又还是憋着一股子焦灼去追她了。
他真怕她会跑。
她不是做不到。
她太有能力,太出色,太不缺人守护。
现在,她已经证明给他看。他确实只是她的拥趸之一而已。
他觉得有些可笑,他率领十万大军打下了三成中原疆土,但却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翌日仍是公事公办地计划着下一个攻城计划。
傍晚一边吃晚饭一边看战书。她忽然进来了。
他瞄了她两眼,又继续低头看书。
“陪我去城里买发带。“她理直气壮地说。
他默了下。抬起头:“让霭妤陪你去。“她跟他的几个儿女都极要好。
“我要你陪我去。“她坚持。
他还想强迫自己拒绝,慢腾腾扒了口饭,到底又窝囊地站起来了。
他们俩出门,没带任何人,韩恪看见了要跟她打招呼,被华老爷子找去搬粮食了。
她行走在各间小杂货铺里,他默默地跟在身后,心里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轻率的决定,陪女人逛街这种事,分明就不是他该做的。
“哪种好看?“她拿了几条发带问他。
铺子里的货娘也笑微微看过来,她们都认识他。
他脸红地摸了下鼻子,咳嗽道:“随便。”
“没有随便这种颜色!”
他没办法,只好溜了一眼,指了那条鹅黄的,“这个好。”
她就买了这个。
回营的路上她好像很高兴,拿着那条发带在手上绕啊绕的,又不时在辫子上比试着问他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但他心下更加惴惴,他不知道她想干嘛。
一起又回到他的院子,她还没走,径直走进屋里,拿桌上的剪刀剪下一缕长发来。
他大惊:“你干什么?”
她不慌不忙拿那条发带将头发束好,打了个同心结,放到他手里,“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想跟你共度此生,我不嫌你老,你也别嫌我小脾气多,而且我问过萧柯和霭妤他们了,他们说你为姐姐守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有个人照顾你,他们并不介意我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三日内,你就把这束头发着人还给我,我也不会恼你,只是从此死心罢了。等将来仗打完了,我就找个人去嫁。”
说完后她抿了抿唇,始终没再看他,走出门去。
他的心像是丢进了火堆里烤,大步一抬,他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门内四目相觑,他再也忍不住,吻住她的唇。
这吻热烈又疯狂,而他还嫌不够。她竟敢在煎熬他之后,又堂而皇之跟他说要嫁别人。
她居然一点也不留情地往他心里捅刀子。
仗打完了,她就会是他的妻子,不管龚老爷子泉下有知愿不愿意她嫁他,他也娶她娶定了。
***
萧家三兄妹在院里大槐树后冒出头来。
萧林吐气:“这下那丫头片子终于不会再来折腾我们了!”说完又嘀咕:“难道日后我们要她为母亲?”
“笨蛋!”萧柯拍他后脑勺:“叫夫人不就成了?”
小小的霭妤忧心忡忡地:“可是不叫的话,她会不会又拿袖箭或或银毛针之类的来诱惑我们?”
萧家兄弟感觉到问题的重要性,齐齐皱了眉头。
他们这位继母本领太强大了,刚听她大言不惭地说要当他们的继母时,他们一开始也是拒绝的,可是却也经不起她隔三差五地拿些小东西来贿赂,她做的东西真是好用极了,不要说他们,就连赵家那对父子也老想着得她的东西哩!
“要不,就还是叫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萧柯作为大哥,最后咳嗽着给出了意见。
“我也这么觉得。“萧林立马点头。
“母亲!“
他们这里话音刚落,这里霭妤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扑进去了:“我要一对能藏火弹的耳环!还要一只能藏匕首的镯子!你先给我做,你先给我做,大哥二哥他们很快就要来缠你了……“
槐树下兄弟俩的额上,不约而同地冒出几条黑线来。(未完待续)
番外:秦寿
秦寿是家里的嫡长孙,母亲生他时刚好来了个游方道士,说他命里有个坎,需得取这么个名字压魂魄。
秦寿天生力大,尤其膂力惊人,襁褓里吃奶时能把乳娘的鼻子捅歪半边,少时双臂能举起一只大石磨,一拳捅过去,一人抱粗的树干也能被他捅穿。
秦老爷子很高兴,认为这孩子天赋禀,于是刻意栽培,当成秦家中兴的希望。
秦家家风好,各房和睦,叔婶们对他也宽容。
秦寿渐渐成了家里的小霸王,渐渐又成了胡同的小霸王。再大一点,就惹人嫌了。
但他的少年时期仍然是幸福快乐的,除了他的名字以外,很少有令他感到烦恼的事情。
这名字,秦老爷子和秦大老爷也曾经很是硌应过,但想想这是为了秦家未来的希望,也就忍了。
毕竟,如果这都不能忍受,那他们让那些叫二狗傻牛的怎么办?
秦寿初时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他是将军府的大少爷,牲畜见得少,又不爱读书,轻易也联系不上。关键是,家里不会有人敢让他知道这名字不那么中听。
但当他八岁时打落了街口强撕了卖花女衣裳的侍郎人府二少爷的大牙,被恼羞成怒的对方反讥为禽兽时,他终于开始深思。
秦寿,禽兽。
他跳起来,操着响亮的嗓音指天咒骂那个游方道士,跟他什么仇什么怨?这样整他?!
他要改名字,秦老爷子当然不肯。
长房这支子弟也不繁荣,只他一个儿子。名字是万万不能改的。
秦寿把天上地下京师内外的道士骂了个遍,中间连和尚僧人都无辜受了不少牵连。
这个名字开始像个魔咒一样萦绕于他脑海,他甚至于去钻研过衣冠禽兽,禽兽不如等词的具体意义。
然后,十三岁的他照着书本对来给他倒洗脚水的丫鬟在下手了。
丫鬟一开始脸红心跳,完了以后又哭哭啼啼。他嫌烦,便遂了他的意。去跟太太讨她进房。
秦大太太惊得花容失色。她不是个心狠的主子,做不出来把丫鬟打死的事情,于是养了一个月确定没有怀孕后给卖了。
他也无所谓。本来就没想要她。何况他做的这些跟真正的“禽兽”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
但他却因此向禽兽的道路走去并且一去不返,他力大无气,每每看着女人在他身下要死要活的样子他竟然找寻到另一种做人的乐趣。
虽然细想之下这种事情挺没意思。
他并不喜欢她们。有时候甚至走出房门便已连他们的面目都已不记得。
可这种事又像毒一样上了瘾,即使他觉得没意思。但偶尔有人挑逗,他又还是会去做。
忘了说,他长的其实还是不错的,不是他说。是别人说,有时候他去城南的宝香楼,那些女的不要他的钱也愿意上他的床。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的不错,因为就算他五官长得周正。但跟当今圣上和顾颂董慢他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而如今因为帝后恩爱,带契了许多人祟尚尊重与原配相扶到老,所以他这样的禽兽更没正经人愿意搭理。
他只是胜在有力,而且,技巧好。
当他明白到最后这一点时,他又觉得十分耻辱,身为男人,他需要技巧去取悦女人么?
难道不是女人费尽心思来取悦他么?
但即使如此,有一日他进后院里瞧了瞧,才猛然发觉还是收了三房侍妾两个通房。而他还没曾成亲。
他的名声已经臭了。
秦老爷子和秦大老爷已经不把他当宝,最疼他的母亲也对他若即若离。冷不丁一看,才不过三十五六的她两鬓已生了华发。
他不知该怎么办,回房的时候看见他新收的通房倒在香樟树下,他忽然也好心地拉了她一把。
女人抬起头,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叫了声什么,听不清,但眼泪忽地滚下来。
他迟疑地看了下四周,说道:“你住哪间房?“
他真已不记得怎么安置她的了,后院里他统统交给了刘姨娘在管。
好心抱了她进房,又不记得她的名字。
“贞娘。“她说道。
他竟然不知道贞娘已经怀了她的孩子,而刘姨娘让人把从石阶上推了下来,他那么巧路过,竟然救了那孩子一命。
他已经有一个庶长女,对贞娘肚里的孩子也不大感兴趣。
这之后,他又把他们母子忘了。
翌年他娶了个姓马的,已失贞的大户人家的女子为正妻,当着秦大太太她们的时候温婉乖顺,背过脸来却几次被他撞见偷翻他的东西,还往刘姨娘生的庶长女嘴里猛塞生芋头,虎毒不食子,当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