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方才当真把廖仲灵唤过来帮她唱戏了呢?陈氏目的不简单,伍姨娘只怕也不会乖乖等着被罚,万一有麻烦她还可以见机拉扯沈弋一把,就当是报答她好了。
她想了想,将手上牌一推,从桌上拿了团扇,说道:“走吧。”
胭脂连忙提了灯笼引路。
秋桐院这里伍姨娘瞧着沈璎跑出去,当即也负气坐回了炕上。
从伍家没落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嫁得风光,可是就是再认命她还是不甘心,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了沈宣,即使是知道他已有妻室,她也义无反顾地成了他的外室,只因为他是沈家的四爷。
如果注定要活得卑微,那么她宁愿选择高端一些的卑微,沈家的姨娘,终归比别处的姨娘甚至是某些小户人家的少奶奶要尊贵得多,这些年她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留得了沈宣七八分的心意,却没料到在自己的女儿跟前,依旧分文不值。
如果连自己的儿女都瞧不起自己,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歪在枕上抹了把泪,才忽然想起沈葵还不知在何处,连忙坐起来一看,沈葵已经不在了,小丫鬟谷雨正带着他在廊下打陀螺,才又松了口气,懒懒靠在枕上。
七巧端了茶走进来。她拿绢子印了印残余的泪痕,跟她道:“去瞧瞧璎姐儿上哪儿了?莫闯出去被人看见,又被人当成了筏子摊派咱们的不是。”
七巧道:“方才春蕙把三姑娘领到奶奶屋里去了。奴婢见姨娘正伤心着,于是没敢告诉。”
伍姨娘愣了下站起来:“去她屋里了?”
七巧瞧见她脸上的戒备,连忙放下茶走过来:“姨娘别急,我看春蕙待三姑娘一路都很和气,不像是要拿捏她的样子。”
不是拿捏,不是拿捏又领她去正房做什么?伍姨娘一时怔住。但当看向窗外的沈葵,转而她就明白了,是了,沈璎从这里哭哭涕涕跑出去,必然是被陈氏的人看见,沈璎只是个孩子,她是沈宣的女儿,陈氏这么样,是在利用她讨好沈宣?
她沉哼了声,抬步走到门口,正要跨出门槛去正房,却忽然又止住了。
如果就这么样过去,她未必能讨着什么好去,沈璎到底是个孩子,陈氏问起她原因,她就算不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必然说个五六分,只要陈氏知道她们母女起嫌隙,这中间可就全由她调摆了,到时她被斥责不说,沈璎指不定还被她挑拨得对她怨意更深。
想到这里,她便就回了房里,重又歪在炕上。
沈雁到了四房外头,便见院门儿敞开着,里头人影绰绰,甚繁碌的样子。于是一路往灯火最亮的正房走去。沿途有丫鬟见着她过来,纷纷打招呼,自然也有人前去正房送讯儿,于是到了正房外,春蕙便就掀帘迎了出来。
“二姑娘也来了。”春蕙陪着笑。
自打上回沈雁无心帮了她们一个大忙,破坏了伍姨娘和沈璎的诡计,四房的人对她便和气起来。当然私底下究竟如何她不知道,毕竟陈氏事后还曾送过淑妃赐的那对珠花予她,至今她也没弄清楚陈氏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起码面上是好看多了,这也可算是意外收获。
进了房里,沈璎被陈氏揽着坐在矮榻上,左边脸有些红肿,眼睛也红红的,还在抽泣,见到她进来,咬了咬唇,默默站起来要行礼。
沈雁可没放过她眼底那抹恨意,连忙几步上前扶住了她,说道:“自家姐妹,哪里就拘这么多礼儿?快快坐下。”一面拿绢子去拭她的眼泪。
沈璎被强按着,又要做出乖顺的样子,只得咬牙受了。
陈氏道:“难得姐妹们都来看你,你自己也别往心里去了,身上还病着,这要是落下心病再拖久了成了百日咳,更是麻烦。”一面交代冬莲:“正好两位姑娘都在,你去把伍氏唤过来,我来问问她,究竟谁给的她胆子打璎姐儿?”
冬莲出去了。
沈弋坐在沈璎右侧下的锦墩儿上,看了眼在隔壁落座的沈雁,拿绢子印了印唇。
沈雁看见从绢子下悄悄探出来一根纤指,冲她摇了摇。
这是在让她不要多说话。
沈雁此趟过来本身就是出于道义,并没打算插手,但是沈弋交代她不要说话,这意义又不同了。
难不成沈璎这遭,还跟她有关?
049 姨娘
再结合先前沈璎那目光,她心下就了然了。
不过沈璎会记恨她她是心里有数的,也不怕她再出什么夭蛾子。只是为什么会闹到伍姨娘开打的地步,她就不大明白了。
她扭头唤来胭脂,悄声递了句话过去。
出去的冬莲很快回来,说道:“回奶奶的话,伍姨娘已经来了。”
说罢,门外就进来两个人,正是伍姨娘带着七巧。
陈氏正要开口,谁知伍姨娘一进门,便就直扑到沈璎脚下来,一面扇着自己的耳光,一面流泪哭泣道:“是贱妾的错,求三姑娘恕罪!是贱妾不该对三姑娘动手,贱妾冒犯了三姑娘,求姑娘恕饶!”
一屋子人全懵了,包括沈雁。
没有人料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她到底是沈宣的姬妾,就是打了沈璎,那也是打了她自己的女儿,规矩上来说虽可略施惩戒,但绝没严重到这个地步。陈氏就是拿住了她的把柄,最多也就是罚她跪几个时辰,再当着沈璎的面检讨一下而已,她这么着一来,可让她怎么下台?
陈氏瞪大眼呆在那里,沈璎也瞪大眼呆在那里。
伍姨娘是生她养她的生母,她是埋怨她,怪她身份不够高贵,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尊荣,可她也离不开她,这些年里是她对她关怀备至,对她嘘寒问暖,伍姨娘是她最为亲近的人,这是她永远也抹不去的事实!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不计得失地为她筹谋为她付出?
“别打了!”
她哇地一声挣开陈氏,扑上去跪到伍姨娘面前,抓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脖子:“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伍姨娘哭着将她扣紧在胸前,那确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母女俩号啕痛哭抱在一处。屋里顿时充满了震天价的悲呼声。
“这是在闹什么?”
正在大伙惊愣之时,门外突然大步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府里四爷沈宣。他身后还有闻讯赶来的三奶奶刘氏。
陈氏脸色一变,立即看了眼仍在哀哀低泣的伍姨娘母女,站起来。
沈雁看了眼沈弋,也与她同时站起来。
沈宣大步到陈氏跟前,面色铁青望着地下的伍氏。只见她两颊红肿泪眼婆娑。而素日无论何时都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了,遂咬牙问陈氏:“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氏抿唇后退了半步,扫了眼趴在伍姨娘怀里的沈璎。一双眼不由也冷了:“我还能做什么?莫非四爷以为我在欺负您的宠妾?四爷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问问璎姐儿那红手印是打哪儿来的?伍氏打她打出了门,难道我把她带进房来安抚安抚这也错了?!”
沈宣扭头去看沈璎的脸,果然见着左脸上还有微微的红肿。一时也怔住了。
他知道陈氏是不会打她的,就是真的打了。陈氏也不会还惊动沈弋姐妹,到底她还怕担着个欺凌庶女的罪名。
他看向伍姨娘的脸色就不那么好起来。
“是贱妾的错,贱妾不该失手责打璎姐儿。爷不要错怪奶奶了,贱妾这里向奶奶磕头赔不是。向四爷赔不是!”
伍姨娘不等他说话,立即又哭着往脸上抽起耳光来。
沈璎哭着抓住她的手,母女俩立即又哭作一堆。
沈宣眼中立时滑过一丝不忍。他扭头看着陈氏,皱眉道:“璎姐儿是她自幼带大的。当初你又不肯教养,如今她打她两下也没什么错。就是真有过份之处你训斥两句则可,值得这么样假公济私吗?”
“我假公济私?!”陈氏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忿而指着伍姨娘说道:“你问问她,我几时说过要打她!”
伍姨娘哭倒在地上,说道:“奶奶息怒,奶奶从未说过要打贱妾,都是贱妾的错,都是贱妾的错!”
她不替陈氏说话倒好,一替她说话沈宣反倒暴怒起来,如果不是素日里被陈氏打压得狠了,她怎么会到如今眼目下还在为她圆谎?
说着便抡起手来往陈氏打去。
沈雁早就预料着他会被伍姨娘撩拨起气性来,于是趁他抡手之时连忙上前将陈氏扯开,口里道:“四叔千万别冲动!仔细我父亲回头又唠叨你!”一面将陈氏推到林嬷嬷身后,一面又上来阻拦沈宣。
刘氏也赶忙去护着陈氏,一面斥着沈宣:“老四你不得无状!”
陈氏哭着喊着要寻死,这里伍姨娘也扯住沈宣胳脯,沈璎吓得尖声大叫,刘氏一面架着陈氏一面又骂着伍姨娘,下人们这边劝了那边又劝,屋里头顿时乱作一团。沈弋掉头吩咐锦绣要去请沈夫人,沈雁连忙制止:“你是想闹出人命来吗?!”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在帘栊下。
沈弋心念顿转,渐渐也明白过来。
沈宣为着伍姨娘要打陈氏,这已经算得上是宠妾灭妻之举了。如果沈夫人到来,那么首先沈宣逃不过一顿好罚,然后伍姨娘势必会罚得更重。陈氏看上去倒是出了口气,但这样一来沈宣会更加怨恨陈氏,从而也更加亲近伍姨娘起来。
如果陈氏要的只是原配的体面倒也罢了,沈夫人的到来绝对能让她赢得风光,可偏偏她有了体面还不肯死心,还要与伍姨娘争宠,那么以她那小肚鸡肠,事后看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必然又会埋怨到沈弋身上。
简单一句话说,如果陈氏想让沈夫人知道,自然早就让人报去曜日堂了。
沈弋想通了关键,不免向沈雁投去感激的一眼。
伍姨娘心思之阴险简直超乎人想象,今日不管事态怎么发展,看来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了。
原本她还以为今日她得惨败在陈氏手下,可打伍氏进门开打那刻起,她就惊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今她不但反败为胜灭了陈氏要挑拨离间的心思,把沈璎的心又拉了回来,而且还反过来让陈氏成了罪魁祸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