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42页

,她就该细细叮嘱她,好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如此后来也不至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沈雁虽然在府时日未长,但凭她在曜日堂以及跟陈氏交手那两回便可窥其一线深浅,那不是个简单脚色。

如果她早有提防,让她莫去与沈雁交手,便也不会使得她如今时刻对沈雁耿耿于怀,这正如沈弋所说,对沈璎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当然,沈璎这亏也不能白吃,将来她总会有机会帮沈璎掰回来的。

二房在沈府处境这么尴尬,不一定没有求得着她们母女的时候。所以眼下就是沈璎吃了亏,她目前也犯不着为这些事置气,而是得先顾全大局。

“说的倒容易。”

沈璎听她说完,眼泪盈盈地抬了头,但是却也没再往下说了,只是盯着地板抹眼泪。

伍姨娘看着她,叹气抚了抚她头发。

沈璎的委屈何尝不是她的委屈?她这辈子是没指望爬上当家主母的位子了,可沈璎却不能没有个好前程。虽然她年纪尚小,可是以她庶女的身份,再过五年十年,又会有什么改变呢?只要她还是秋桐院的庶女,她就永远也比不上沈弋和沈雁。

“先让七巧打水来洗脸罢,你父亲也快回来了,别让他回来见着你这模样。”她说道。

她如今该做的不是教她如何去报复沈雁,而是该如何延续沈宣对她的宠爱下去。

只要有丈夫的宠爱在,她就不会垮,可如果她们连沈宣这份依靠也失去,连他也失去,那她就没有半点为儿女争取的机会了。否则今日来斥责的是府里的大姑娘,将来只怕连府里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给她脸色。

“姨娘就知道父亲!”沈璎听到这个,忽然又哭起来,“也不想想,我就是梳洗得再干净,父亲要厌弃我还是一样厌弃我。上次在二房,我不就是因为撒了个小谎,他就好几天对我没有好脸色!二姐姐比我乖张多了,二伯就从来不这样对她!”

又是二姐姐。

伍姨娘见她横竖油盐不进,她吐了口气,站起来:“你别一口一个二姐姐的,也别跟她比,再比你也比不过她!要想把她比下去,你先把自己的腰在四房里直起来了再说!”

“凭什么我不能跟她比?”

沈璎咬着唇,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落下来,“我比她温顺体贴,比她聪明懂事,我什么时候给父亲惹过麻烦,什么时候引得太太不高兴过?你看她那天竟然出那样不要脸的主意来戳破我,一惊一乍的哪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事后倒是我被父亲责罚了,她安然无恙。咱们家不是最重规矩吗?大家为什么不说她?要论读书女红,我也不见得比她弱,可就因为她是嫡出,所以连荣国公府的人也高看她一眼,我不跟大姐姐比,难道我还不能跟她比吗?”

“闭嘴!”伍姨娘斥道:“人家二房只她一个独女,你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沈璎望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道:“不是因为她是独女,是因为她的母亲是府里的二奶奶,她的外祖家是富可敌国的皇商。”

伍姨娘脸色一白,攥紧了手上绢子:“你这是在怪我拖累了你?”

她眼里的备感受伤让人看了也觉心惊。

沈璎垂下眼眸,一双手揉搓了半日,沉默下来。

炕桌上点着的烛光像是凝固了,半日也不曾跳动一下。

伍姨娘看着那烛光,忽觉有些眼晕,脚步一错,踢到了脚榻上,一屁股跌坐下来。

沈璎打生下之日起,就是她一手养大,她疼她,跟天下任何一个疼爱自己子女的母亲没有丝毫分别。

即使她教她如何取悦于人,教她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也都是为了她将来的路能够走的更为顺利,她这样的出身,如何能连些防身手段也无?哪怕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听她唤一声母亲,将她出嫁之后归宁之时她还得向她施半礼,可是为了她,她一切也心甘情愿。

最难受的不是骨肉分离,是被自己的骨肉嫌弃。

伍姨娘觉得自己一身的硬骨都软下来了,沈璎一句话刺得她遍体鳞伤。

她抬眼望着不远处抱着双膝独坐无语的沈璎,她的面目忽然在她的眼里变得憎恶起来,她这个样子,多么像她受了陈氏排挤之后在沈宣面前呈现出的模样!

她不是讨厌沈璎本身,她是在讨厌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不愿意变得这样卑微,多么讨厌自己为了争取多一些沈宣的爱意而绞尽脑汁,可她咬着牙也要以这样自我厌恶的面目走下去,因为她想要继续手头这优渥的一切,想要使她的儿女能有个好的前程。

她确实看不起自己的汲汲营营,可是沈璎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的出身?如果不是她,又哪里会有她!

如果她争气些,沈雁怎么会看穿她的心思?怎么会防着她?沈雁才比她大两岁,她斗不过人家这又又怨谁?

她再也承受不住心里这股委屈了!她可以忍受所有人对她的轻视,唯独是沈璎姐弟不能!

她蓦地站起来,急步走到炕边,往沈璎脸上甩了一巴掌,疾声厉色地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投错了胎,不找那好的父母去?!”

沈璎压根没想过会被打,那一巴掌贴贴实实落在脸上,因着身上还落着病,顿时便被打懵了。


048 开打
长这么大伍姨娘别说从来没跟他们姐弟动过手,就是连重话都极少有过,眼下她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江海横流,捂着脸哇地一声大哭,趿着鞋便冲了出去。

伍姨娘追到门槛:“你给我回来!”

沈璎却已是一路奔出了门。

这里沈弋去曜日堂帮着沈夫人打点好了初一去寺里的香火经文,回到长房时季氏正在露台上乘凉,见着女儿回来便就笑着让丫鬟上了新榨的青梅汁,又问起沈璎的病。

沈弋道:“正发热,不似很严重。不过瞧着气色不怎么样,打小落下的病根,总是要拖上几日的。”

季氏叹了口气,幽幽道:“也都是峻哥儿造的孽。”

徐其峻是府里唯一的姑奶奶沈明蕙的次子,府里的表少爷。大周定国那年沈明蕙嫁给了徐家的长子徐子腾为妻,三年前徐子腾调去福建任职,沈明蕙便也带着家小一路跟随了。

沈弋叹道:“都是陈年往事,不消说它了。”

季氏也点点头,摇了半日扇子,见沈弋仍默默坐着,便就道:“你在想什么?”

沈弋将喝了一半的梅汁放下来,凝眉道:“这璎丫头才不过七岁,就有这样的心思,依我说要是再放在秋桐院养下去,将来只怕不好。”

季氏想了想,点头道:“要不怎么咱们家历来都不赞成纳妾呢?争宠什么倒也罢了,最怕就是祸及子女。你四婶也是蠢,当初非要堵气把孩子交到伍氏手里,这些年不但便宜了她不说,连个嫡母的尊重都捞不着。”

沈弋凝眉道:“太太当初顾虑的很是。璎姐儿这么样工于心计,将来若是闹出什么笑话来,首先不利的可就是我。

“可如今就算是我素日带着她,她心里也未必服我,您瞧瞧二丫头不过就是揭穿了她的把戏,她就怀恨在心,今儿非得借着这事踩她一把。来日假若我看她哪里做的不对斥责了她。不经意得罪了她,她也暗地里冲我下起手来,可如何是好?”

季氏听着这话。面容也渐显凝重。

“你说的倒很是――”

“大姑娘!”

母女二人这里正说着话,廊子那头锦绣忽然走过来,说道:“三姑娘方才哭着从屋里冲出来了。”

沈弋闻言微惊,飞快与季氏对视了眼。站起来:“怎么回事?”

锦绣顺了口气,接着道:“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据秋桐院的人说,三姑娘跟伍姨娘起了口角,伍姨娘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她便哭着冲出来了。”

“真是个混帐东西!璎姐儿可是府里的主子。如今还病着呢,也是她能打的么?!”季氏闻言站起来,怒道。

沈弋连忙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问锦绣道:“那现如今三姑娘在哪里?”

“在四奶奶房里呢。”锦绣道:“春蕙瞧见三姑娘跑出去,四奶奶便让人去把她好生劝了回房。”

沈弋听到这里。又不由往季氏看去一眼。

季氏微凛,脸上的怒色一点点化成沉吟,片刻后她重又摇起扇子来,望着廊子外说道:“看来你四婶这回可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一来既在璎姐儿面前做了好人,二来又顺了你四叔的心意,三来又借机踩了伍氏一把,她现下可算是通体舒畅了。”

沈弋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瞧瞧去吧,动静闹得这么大,太太那里总归还叮嘱过我呢。”

季氏原是要阻拦她莫多管闲事,但想了想,又还是放了手。

沈雁这里让廖仲灵开了几味开胃的日常药,百无聊赖之余,与丫鬟们插上院门斗起了叶子牌。

正斗得酣畅,负责守院门的福娘忽然匆匆的掀了帘子进来:“四房里又出事了。”

沈雁听得她把话一说,才要打出去的牌又收了回来。“出什么事了?”

福娘遂上前将打听来的前因后果都说与她听了。

沈雁皱起眉来。伍姨娘虽然心计深沉,但对儿女十分爱护,按理说沈璎才罚了跪又病着,她很该好生照料着才是,怎么会还动手打起来?她就不怕陈氏拿这个作把柄罚她?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回头让人去打听打听内情就是了。

她把手上的条索打出去。

福娘却又说道:“大姑娘方才闻讯也赶过去四房了,就是她让人送消息来的。”

沈弋也去了?

如果连沈弋也去了,那就有点麻烦了。

府里总共才三位姑娘,她好歹也算是二姐,何况白日里都知道她跟沈璎那档子事,如今沈弋都去了,她要是知道消息却都不去瞧瞧,似乎也说不过去。沈宓回头也必会怪她不顾手足之情的。

可她先前又对外说自己病了……

算了,既然沈弋在,那她就去瞧瞧吧。谁让她那么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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