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405页

何盯上沈观裕,使得沈夫人意图害死华氏这一系列事情都脱口说了出来。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其实很多细节都需要慢慢回忆。但因为来之前的路上已经思量过,随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一道慢慢道来,倒是也不曾遗漏掉什么。

只是那些锥心的过往再一次提及,却已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轻松的面色。

“我一开始对皇后是纯粹的私恨,而到后来发生的连续不断的这些事,已经使我必须将她当成个对手除去了。我祖父仍然还被套在郑王身边,郑王纵然手段狠辣,可显然能不能掀翻皇后还两说。就他有这个能力,在如今皇帝还健在的情况下,又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我祖父若是不能从这个套里抽身出来,那么不但我们沈家的名誉有损,他的性命也十分堪忧。如果他性命不保,我父亲乃至我沈家上下都传会遭受重创。最关键的是,很有可能最后华家也还是保不住。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关注朝堂还有立储之事的原因。”

韩稷听完凝视了她许久,缓缓倚上椅子扶手,“这些事,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沈雁苦笑:“谁都有秘密。”

韩稷垂头静默了片刻,握了握拳。“我竟不知道你私下里还经历过那么多。”

沈雁耸耸肩,“其实还好。因为我有了防备。”若是没有前世经历,她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伸手朝政,哪里敢放话说跟皇后做对。她早就说过,这辈子的命是白捡的,若不能把前世的遗憾全部弥补回来,那么她也实在辜负了老天爷的恩德。

她从来没认为这辈子是来受苦的,她是来享福的,可是这份福气得她自己努力,要保沈家和华家,光凭沈家几枝笔杆子还不够,有时候兵权这东西 确实还蛮管用的,至少手里的大刀长枪能够保命。

所以,相比较起留在父母身边享受被宠爱的幸福,她宁愿先尽快将所有的忧患先除去。

韩稷忽然侧过头来,轻瞪着她:“臭丫头,害我以为你百毒不侵,没想到你私下里也流过那么多眼泪,担过那么多的心,你没事装的那么坚强彪悍做什么呢?有我这么有本事的丈夫,你早些把这些事都告诉我不就成了?”

沈雁心下微暖,虽然知道他不会太过震惊,但还是很窝心他竟然还在乎着她曾经的心情。心里温软,说出来的话也不觉泛柔:“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早些遇到你就好。”

韩稷笑开,伸手将她揽过来,下巴抵着她的额,温存了一会儿,他身子微顿,忽然又把她推坐起来,脸色也立时变得阴晴不定:“你方才的意思是,你同意嫁给我只是因为我能帮你整垮皇后保住华家?”

沈雁讷然望着他。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原来我从头到尾就是被你当帮手在对待么?”韩稷站起来,眼里有一丝受伤。

他知道这份情是他先动心,偶尔也感觉这门婚事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诚然他也早就打算好哪怕她还并不懂儿女之情为何物,他也还是愿意娶她,等她。可是当她没有再反对这件事的时候,他本来以为她对他也是动了心的,而她刚才的话,着实让他透心发凉。

“你想多了。”沈雁凝眉。她明明就是喜欢他才同意嫁给他,要说能帮她的便嫁,她干嘛不去嫁楚王?先帮楚王拿到皇位,剩下的要保谁要救谁那不是一句话的事么?恐怕那时候楚王根本不必她说都会提拔重用沈宓与富可敌国的华钧成的吧?

“我才没有想多!”韩稷气恼地,“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他不想跟她发火,可是天杀的心里的郁闷与懊恼就是克制不住。他抿唇道:“你先回华家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沈雁站着不动。

他伸手将她推向门口,“快走!你赶紧走!”

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门啪地关上,外头没了声音。

他一屁股在桌旁坐下来,对着桌上冷茶看了片刻,又抬头往门口屏风望去。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这么不欢而散,虽说先前心情不好受,可这样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一颗心早已被她给勾去,有她在,他的心就在,她不在,他的心也跟着没了。又怎么会好受?

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就是想差遣他么?从前她又不是没差遣过,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可以长期供她差遣,因什么理由嫁给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真是任性了。

他抬手撑着额,埋头望着地下,不知道她现如今已经走到哪儿了?

他腾地站起来,直奔向门口。

然而走到门口屏风后却是走不动了,门下不知几时倚墙坐着个人,一头简单梳成髻的乌丝披泄而下,在与素衣淡裳的相互映衬之间,顶着张美丽娇俏又可恶的脸,像是瞬间冒出来的精灵,正笑眯眯地抱着双膝盯着他看。

那笑容像是从乌云背后透出来的金芒,瞬地灼酸了他的眼。


460 相知
他张了张嘴,而后双唇又抿紧成了一条线。

沈雁拍了拍屁股,嘿嘿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去追我?”

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走回屋里,背转身去望着墙上字画。

沈雁从他左侧探过头去,说道:“肯定是,你花了这么多心思跟我见这一面,就这么放走我岂不白费了那么多心机?我就想着你肯定舍不得我走,所以等你转身,我就又进了门。”

韩稷冷哼了声,没理她。

他是舍不得,可她这么洋洋得意的是什么意思?是吃定了他吗?

他就不理她。

沈雁弯了弯唇,忽然张开双臂,从他身后将他轻轻环住,说道:“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犯起傻来也这么无药可救?我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想利用你而同意这门亲事,跟你一样,我也是真心想与你过一辈子的。”

她的声音温柔而带着丝蜜意,从紧贴着他背脊的唇齿之间缓缓传来,暖得像炉膛里的火。

韩稷浑身的血忽地全涌上心头,方才的沮丧失落在这一刻间陡然幻化成心底的微酸。

他从来也未曾听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打算与她共度终生时起便作好了慢慢等她把对他的需要转换为相守的情份的准备,因而也未曾指望才年方十三的她会有些什么亲密的举动,尤其是在曾经他对她的亲昵引起她的抵触之后。

以往他的轻佻并非刻意冒犯,而只是想要带动起她的热情。

眼下她这一抱毫无情欲意味,既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安抚,便她的声音她的温度却仍是毫无预兆地将他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情意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他的心顿时就软成了一滩泥,一汪水。他头一次知道,他心里的丫头,看着不冷不热,但实际上心里也藏着一团火。

这时候,矛盾的因由已经不重要了。

沈雁脸贴在他背上,心里也有着从未有过的甜蜜和安宁。

虽说定亲了这么久,自己也逐渐在适应这个新身份。可是之前韩稷给她的感觉仍然是之前伙伴样的存在,哪怕就是在他对她动手动脚亲吻她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恼怒和羞愤。当然也是真有动心,却没有觉得多么深刻。

他在因为沈宓的反对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并不是不关注,也不是不想事情顺利些。可似乎又总是缺乏一种力量,或是说韩稷给她的感觉还差点火候。她行事从来随心,纵然觉得韩稷会是个好丈夫,与秦寿必然不会是一种情形,可也未能推使她主动地去做些什么,使得求亲之路更为顺利。

在今日之前,她纵然心属于他,却也总还存着一丝观望的心态。

他那么伏低做小来求这门亲事。她甚至也没有觉得多么期待婚后的生活。

她没有多么高的境界,她一直也只是个渴望着被丈夫宠爱和疼惜的平凡普通的女子。在秦寿那里她将自己的心铸成钢铁,她不断地迫使自己去保护身边的人,华家姐妹,还有秦寿的通房所生的孩子,从来也没有人会将她当成必须保护的人来对待。

她是不缺爱,她有疼爱她的舅舅一家,有父母亲,哪怕这辈子遇不到良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

可是韩稷毕竟还是来了,还是以她的未婚夫的身份出现了。

当贺群他们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一刹那她忽然有了被自己的男人疼宠的感觉,――自己的男人,这跟父亲的爱又是不同的,沈宓首先是华氏的丈夫然后才是她的父亲,在更多的时候他会想到去陪妻子而不是陪伴她,而往后她有了自己的丈夫,这个男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会是她。

他毫不迟疑地以她保护者自居,让她知道,这一世她能够拥有一个完整地属于她的男人,能够最大程度地享受甚至是挥霍他对她的重视和在意,人的心情有时就是这么奇怪,看上去很小的一件事,又往往能恰好击中人心的柔软处。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他只是喜欢和动心,在他不断地显示出他对她以及这门婚事的用心和在乎之后,她真正有了更深刻的感觉。

她也开始想要宣示她的所有权。

想要把心敞开给他看。

想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在唱独角戏。

“你赶不走我的,想要我走,除非我死,除非你移情别恋。你要是孙悟空,我就是如来佛……”

得意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怀里的身躯突然转过来,如同泰山压顶俯压在她上方,一双眼里有漾动的火苗,一双唇微颤着,在她屏息之间,挨近她的唇来。

沈雁抓住他双臂,往后仰去:“我才十三岁!……”

他在距离她不到一根手指的地方吐气:“我已经十八了,咱们俩加起来平摊,已经也差不多十六岁。”

说罢不等她再有机会拒绝,凑上去,轻轻印了一吻。

他的双唇微凉,而她的温软。

窗外雪光幽幽,虽未有雪花飞舞,但银妆素裹,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韩稷轻触着她,略顿之后放开,心里情潮如海涛翻涌,却又厚积薄发,虽是拥着她,却还是尊重地将她放了开来。

虽是勉强可说名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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