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蓉:“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堵的?你是故意的吧?你再捣乱我们先前说的话就作废。”
潘蓉眨了眨眼:“你休想抵赖!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她若是不尽早适应下来,岂不是白白受罪?”话虽如此说,还是探手将白夫人唤了出来。
白夫人听他三言两语说完,奇道:“我适才也不见她有多难过的样子。”
潘蓉道:“坏了,坏了!哀莫大于心死,她不但重新回到这里来,还能对着你谈笑自若,一定是心存死志了!你赶紧去,叫她千万不要想不开!”
话音未落,就被李荇“呸”了一声,白夫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不和他多话,也不和亭子里的吴惜莲打招呼,自寻牡丹去了。
牡丹躲开潘蓉等人,迎面遇到玉儿与个年轻女子玩樗蒱,玉儿已是输了许多,便极力邀请牡丹坐下一起玩。牡丹笑道:“我不会玩。”
玉儿笑道:“简单得很,少夫人玩过一次就会了。”说着便教牡丹:“掷出五枚全黑为卢,彩16……”一语未了,忽听有人在旁道:“二雉三黑为雉,彩14;二犊三白为犊,彩10;五枚全白为白,彩8;这四种彩称贵彩。”
接话的竟然是刘畅。
玉儿吓得赶紧起身行礼,刘畅很自然地就坐到了牡丹身边,牡丹闻到他身上传来的熏华香味道,想到彼时的情形,几欲作呕。不是她对他有什么多的情绪,而是想到自己和一个公共厕所坐得这么近,实在是件恶心人的事。
刘畅见牡丹不语,只垂眸看着面前的棋盘,便纡尊降贵地道:“我教你玩。”语气是肯定的而非探询的。
好诡异。牡丹抬了抬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渣男要做什么?叫她不要声张?不要哭闹?她有半点要声张哭闹的样子吗?他还不如去寻他那狐朋狗友潘蓉说说还要好一些。他为什么不找她算账?清华郡主呢?
白夫人走过来时,就看到刘畅和牡丹二人面对面地坐在樗蒲棋盘前,刘畅沉着脸,将五枚矢抛过来抛过去,牡丹则像一根木头一样,直直地杵在哪里不动,脸上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夫人想了想,便上前同刘畅打了个招呼,看向牡丹:“弟妹,我有事寻你。”
牡丹“哦”了一声,起身道:“玉儿你陪公子爷玩。”
玉儿早觉着情形有些不对劲,也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只干笑着应下,伺立在刘畅身边,并不敢多话。刘畅见牡丹与白氏越行越远,将手里的矢一扔,起身加入到一群赌得热火朝天的男人中去,须臾便赌得眉开眼笑,高声呼卢。
白夫人拉了牡丹到僻静处,屏退左右,严肃地看着她道:“你是怎么想的?”
牡丹心知她已经知道了刚才的事情,淡淡一笑:“没什么想法。”
白夫人严厉地道:“是无计可施,所以干脆不去想?还是已经绝望,所以什么都想到了?我和你说,这算不得什么!”她一把抓住牡丹的手腕,将牡丹的手腕抓得生疼,“为了这种人寻死,不值得!他们越是这样对你,你越要好好地活着!”
原来是生怕自己去寻死,牡丹笑道:“我才不会去寻死。没什么想法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在意而已。就好像,我此刻正在很舒服的晒太阳,有人和我说,别处在下雨,那又与我有何干系呢?”
白夫人沉默片刻,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便道:“这样最好。你还是小心些吧,当心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脸面事小,性命事大。”
牡丹一凛,忙行礼称谢。
忽听远处一阵嘈杂,众人如潮水一般朝某处涌了过去。白夫人招手叫了那穿绿线鞋的侍女过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少顷,那侍女去而复返,看了牡丹一眼,道:“是刘奉议郎和李公子因琐事争执,动了手。”
白夫人和牡丹心知肚明,必然是为了刚才的事情,纸里包不住火,没多久这桩丑事便会通过在座的众人传遍京城。白夫人皱了皱眉:“你帮谁都不是,不如先回去吧。”
第十八章 唱
虽然并没有亲眼目睹事件经过,但牡丹下意识地认为,刘畅是主,不会主动挑起事由,此番冲突应该是由李荇挑起的,挑衅的目的是把丑闻扩大,从而引起何家的不满。此刻对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不要管,不要问。
可这到底是刘家,牡丹生怕李荇吃亏,便拜托白夫人:“我表哥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生性比较冲动,还请夫人和世子爷帮着劝导劝导,莫要因此成仇才好。”
白夫人正色道:“知道了,我这就让外子去调停。”言罢果真领着人急匆匆地去了。
牡丹回到院里已是申初,才一进门林妈妈就追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牡丹心想她总会知道的,便很隐晦地道:“当时郡主和公子爷都在里面。”
林妈妈的脸色一变,随即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想安慰牡丹几句,觉得无从说起,想说几句泄愤的话,又隔墙有耳不敢多言。只得愁眉苦脸地看着牡丹,替她担忧不已。
牡丹提心吊胆地坐了约有半个时辰,雨荷方来回话:“少夫人,已经好了,表公子回家去了。外间又摆上了酒席歌舞,公子爷仍然主持宴席。”
原来刘畅正与人赌得欢,李荇斜刺里杀出去,不由分说,杀气腾腾地要与他赌,刘畅怎可能直接认输?自然应战,然后他输了,而且输的很惨。不知怎地,二人言语上起了冲突,便动起手来,有人说先动手的是李荇,又有人说,其实是刘畅。这都无关紧要,总之二人是打成了一团,刘畅的两只眼睛乌了,李荇的鼻子流血了。从始至终,清华郡主都没有再出现。
难为他成了乌眼鸡还能继续主持宴会,真是强悍。牡丹松了口气,正要松了头发躺一躺,一个婆子快步进来道:“少夫人,夫人有请。”
牡丹无奈,只得重新洗了脸,抿了头发,前往戚夫人的院子里去。
碧梧抱着琪儿坐在廊下,拿着一只线球逗一只波斯猫玩,看到牡丹进去,讥讽地一笑,起身迎着牡丹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少夫人,今日宴席散得可真早呢,不知宴席可精彩?”
牡丹也笑:“没散,精彩的很,有舞马表演,还有清华郡主带了个胡旋儿去,跳胡旋舞跳得极精彩,都是得到满堂喝彩的。可惜你没去。”
打肿脸充胖子罢了。碧梧撇撇嘴:“清华郡主很漂亮吧?”
牡丹笑道:“当然漂亮,不愧是出身皇室,通身的气派就没几人能极得上。”
碧梧疑惑得很,以往牡丹见一次清华郡主就要哭一次,这次怎么这般兴高采烈的?想来是装的,为了讨好公子爷便假装大方罢了,她也会的。便讥笑道:“那是自然,她是有名的美人儿,身份又高贵,为人又气派大方,见过的场面也多,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嗯,嗯,正是如此。”牡丹心说,到时候清华郡主做了你的主母,你就会更加体会到她的美丽高贵,气派大方了。
碧梧还要纠缠,念奴儿打起帘子探出头来,朝牡丹甜甜一笑:“少夫人,夫人请您进去。”
牡丹才一进了屋,碧梧立刻将线团往帘前一扔,引着琪儿和猫过去,她自己顺理成章地蹲在帘前竖耳偷听。
戚夫人才见牡丹进了屋子,就将手里的茶碗重重一放。
牡丹早知道来了不会有好结果,伤人的到底是李荇,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迁怒;更何况,依着戚夫人的性格,为了防止何家来讨说法,必然要先狠狠威吓自己一番,把错都推到自己身上,然后再假装宽宏大度,哄哄骗骗的。便泰然自若地给戚夫人行礼:“母亲万福。”
戚夫人好一歇才淡淡地道:“你起来吧。”又叫朱嬷嬷:“你给少夫人搬个凳子过来。”
牡丹眼角扫过朱嬷嬷,只见她两眼闪闪发亮,心知这事儿与她必然脱不了干系,也不知又在戚夫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些什么坏话。便侧身在月牙凳上坐下,道:“不知母亲召媳妇来有何事?”
戚夫人狠狠瞪了牡丹一眼,突然高声道:“念娇儿你去看看!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
碧梧唬了一跳,不等念娇儿出去赶人,先就结结巴巴地道:“是小猫……”然后抱着琪儿一溜烟地躲远了。
收拾了不老实的碧梧,戚夫人方厉声道:“媳妇!子舒他糊涂,你这个做妻子就要提醒他,替他周圆才是!你倒好,不但不帮着他,还带了外人去看他的笑话!撺掇着自家的表哥当众挑衅,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他没脸你就有脸了?你待要如何?出了事情不在他身边,倒偷偷地跑回自家的院子里去躲着。白白浪费了我对你的一片心!”
牡丹暗自冷笑,贱字当道,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贱男贱女怎么都有理。只这个时候并不是辩解的时候,还得先让这母老虎发泄完毕才好开口,因此也不答话,就起身垂手站好听训。
“夫人息怒,少夫人向来老实厚道,又怎会居意做这样的事?定然是无心之过。”朱嬷嬷表面上是在劝戚夫人,实际上等于直接给牡丹定了罪,假模假样地递了一杯茶给牡丹:“少夫人,您也莫怨夫人生气发脾气,她最希望的就是您和公子爷和和美美的,遇到这样的事,焉能不气?您赶紧奉杯茶给夫人,认个错就好了。”
牡丹暗骂一声变态的老虔婆,接了茶递到戚夫人面前,静静地道:“母亲批评得极是,媳妇无能。既不能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劝住他不要做糊涂事,也不能在他遇到事情的时候挺身而出,替他挡住灾祸。只顾想着自家没脸,躲到自家的院子里去,所以实在是无能之极。”
戚夫人一愣,凌厉地扫了牡丹一眼,也不接她的茶,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你了?!”
牡丹的头弯得更低,语气却铿锵有力:“媳妇不敢。今日之事的确是媳妇无能。郡主召唤,不敢不去,世子爷要偷偷跟随看笑话,也无力阻止,夫君与客人发生争执,更是没有胆子上前去劝解,只恐一不小心就被人看了笑话。所以母亲说的都是对的。媳妇想改,能力有限,改不了,请母亲恕罪。”
戚夫人从未被她这般用软钉子碰过,气得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恨恨地捶桌道:“罢了!是我对你期望太高,太强人所难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从明天起,你就哪里都不要去,就安安心心在家调养身子,早点给我生个嫡孙出来!你父母年纪一大把了,你就不能做点省心的事情,自己争气点,让他们安安心?”
牡丹心想,这就要说到正题上去了。
果然戚夫人道:“你们成亲这些年,我对你怎样,你心里应该有数,我从没少过你吃,也没少过你穿,家里上上下下都尊敬着你。就是子舒心中别扭,与你合不来,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