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第10页

好。
  而和离此事,既然不能通过何家人,她独木难支,便要着落在他身上。先前迟迟不见他来,她很是焦虑,此刻终于见了此人,由不得她不高兴。
  “既然是赏牡丹,我又怎会不来?”李荇面上在笑,眼里却全无笑意。也不问牡丹为何独自坐在这里,指着那场中跳得风骚卖力的胡旋儿道:“瞧不起商户?嘿嘿,若是没有商户通百货,他们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这样一个胡旋儿,身价不过一百两银子而已,可是今日哥哥带来的,却价值千金乃至万金,你就等着看好了。”
  牡丹笑道:“我正想这个问题,我倒是宁愿做那富有自在的商人,也不做那穷死饿死的官。”
  李荇一拍巴掌:“说得好!”随即招手叫了身边跟着的青衣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厮领命而去。他自己撩起袍子在牡丹几案一侧坐了下来,细声询问牡丹身体如何。
  却说清华郡主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放过牡丹,见牡丹与李荇对着胡旋儿指指点点的,便拿扇子掩了口朝刘畅靠过去,轻声道:“看见了么?她喜欢胡旋儿,我就拿胡旋儿给她,叫她莫要再缠着你,你看如何?”
  刘畅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将手里的筷子重重一顿,冷笑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如同那下贱的胡旋儿一般的?”
  清华郡主恍觉失言,却也不甚在意,娇笑着拿扇子给刘畅搧了搧,贴在他耳边道:“你想多了,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了,故而冲口而出么?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你自己应当最清楚罢。”
  刘畅的脸色好看了些,抬眼看到牡丹与李荇谈笑正欢,不由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清华郡主见状,“啪”地一下将扇子拍在几案上,也沉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此时鼓弦停下,胡旋儿跳完了舞,得意洋洋地向四周行礼讨赏,席间众人本该有赠赏,但主人不曾打赏,其他人却不好妄动。偏刘畅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想到刘畅竟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清华郡主大怒,回过头去死死地盯着刘畅,刘畅不吭不声地喝着酒,看都不看那彷徨无措地立在中间,眼圈都红了,不知该上还是该下的胡旋儿一眼。
  潘蓉见势不妙,忙扬声笑道:“跳得好舞!赏红绫一匹,钱一万。”他身份高,与刘畅关系又好,却是可以不用看刘畅的眼色行事。
  刘畅此时方懒洋洋地道:“赏白绫一匹。”
  众人方纷纷言赏,胡旋儿忙跪伏在地谢赏。
  胡旋儿退下后,丝竹之声暂停,刘畅向李荇发问:“行之,你何故来迟?不但姗姗来迟,还躲在那里,这是怕被罚酒么?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李荇起身笑道:“我有事,故而来迟了一步。我先罚酒三杯,然后再给大家赔礼。”言毕就将牡丹席上的酒倒入婢女奉上的琉璃杯中,干脆利落地饮了三杯。
  潘蓉笑道:“一段日子不见你,还是一样的爽利!你说赔罪,怎么赔的好?”
  李荇微微一笑:“我有一件宝贝,保证在座的各位都没见过!今日就给大家赏玩一番,权当赔罪。”
  自己什么稀罕的东西没见过?清华郡主微微不屑地道:“什么东西这般稀罕?”她面上做得不屑,实则却也被引得好奇万分。
  潘蓉抚掌大笑道:“别卖关子了,快些儿,我可等不及了呢。”
  李荇笑道:“就快了。”随即走到众乐伎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众人俱都惊奇地引颈相向,却见一对穿着彩衣,年约十二三岁,玉雪可爱,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笑逐颜开地牵了一黑一白,身高体型相仿的两匹马来。那马长得健美精神,打扮得也格外精致,颈后的鬃毛被金玉璎珞打理得整整齐齐,披着五色彩丝,往绿草茵中一站,却也不曾埋头吃草,或是作了惊恐胆怯状。
  “这是做什么?”清华郡主拿扇子掩了口,娇笑道:“行之,你这是打算卖马呢还是卖人?我看你这两匹马卖相虽好,但我府中最不缺的就是马。还不如把这对童儿卖给我,我倒是可以给个好价钱!”
  李荇淡淡一笑,对着众乐伎潇洒地打了个响指,钟鼓之声一起,那两匹马儿便突然精神起来,随着乐曲旋律,或昂首、或摆尾、或起立、或横走、或宛转回旋慢行、或在原地踢踏腾空,姿态诸多,最难得的是动作整齐划一,丝毫不乱。
  与胡旋儿跳舞之时又有所不同,席中众人皆屏声静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匹马,满脸的惊讶。林妈妈、玉儿、雨荷等人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牡丹虽然也觉得好看,但因为前世看过太多马戏的缘故,并没有他们那般惊异,却也装作惊异万分的样子来。忽听得有人在她耳边道:“没有想到马儿也能随乐起舞的。”
  牡丹回头,只见潘蓉的妻子白夫人立在她身边淡淡笑道:“你这里风景很好,我可以和你一起坐么?”
  这是今天席中第一个主动向自己示好的贵夫人,牡丹愣了片刻,不卑不亢地笑着让了一半坐席来:“承蒙您不嫌弃,请坐吧。”
  白夫人优雅地在牡丹身边坐下,示意侍婢去将她的杯盘碗盏等物取过来。然后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马儿表演。
  一曲终了,那马儿立即随声止住。
  顷刻之间,叫好声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潘蓉的叫声最响亮:“好呀,好呀,厚赏!赏彩缎两端,钱十万!”
  那两个童儿笑嘻嘻地牵着马儿上前领赏,每每有人奉上财物之时,便轻轻用马鞭打打马儿,那马儿便将后腿曲下行礼,以作答谢之姿。更是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清华郡主与刘畅虽然也曾厚赏,脸色却是都不好看。清华郡主是因为刚才自己没有眼光,说了傻话,深觉没有面子。刘畅却不知是想到什么上面去了,左看看李荇,右看看牡丹。但见牡丹神色淡淡的,还不如刚才看到胡旋儿那般兴奋,便垂眸想了片刻,指着男宾席道:“行之,你的位子在那里。”
  李荇无所谓地入了座,望着刘畅笑道:“真是对不住,糟蹋了你的好草皮。”
  刘畅只笑不语。
  潘蓉道:“行之,你这宝贝从哪里弄来的?”
  李荇道:“我此番去青海,途中见到稀奇,花了万金才从一位胡商手里买了来。唤作舞马,感觉还不错吧?”
  潘蓉眼珠子一转:“我给你三倍的价钱,你把它们让给我好不好?”这样稀罕的东西,若是献入宫中,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话一出口,刘畅与清华郡主俱都猜到他是个什么主意,几乎是同时,刘畅道:“让给我,我给你五倍的价钱!”
  清华郡主道:“给我!我给你六倍的价钱!”
  席间众人听得咋舌,然而席上三位却都是打的如意算盘,高价买来,献入宫中,所得远不止付出的这一点。
  李荇哈哈一笑:“大家都觉得这舞马还看得?”
  众人纷纷点头,李荇道:“那我就放心了。”众人的心一沉,果听他徐徐道:“这样稀罕的东西,我怎敢独占又或是卖了享用?不瞒诸位,我是要敬献入宫的。”
  潘蓉三人的表情顿时精彩万分,清华郡主更是嘴都气歪了。牡丹在对面看见,不由暗自好笑,这明摆着就是调戏嘛。李荇却是根本不知这三人心中不好过的样子,举起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道:“怎地不与我上酒?”
  白夫人淡淡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看这天底下,大家都差不多。不过会装与不会装而已。”
  如果说,她先前主动在自己身边坐下是示好,那么现在对着自己说这个话,就是明显的安慰自己了。牡丹心中淌过一股暖流,真心实意地望着白夫人一笑。
  却见潘蓉突然起身,往外去了。少顷,迎了一个身材高大,小麦色皮肤,轮廓深邃的青袍男子进来,亲自引着那男子在男宾席第一位上坐下,方笑嘻嘻地同刘畅和清华郡主道:“这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位朋友,蒋长扬,蒋成风。稍后的飞刀鲙鱼,就由我二人来吧!”
  众人也不见惊奇,立刻便有婢女抬上几案砧板并刀具瓷碟等物,以及已经收拾好的新鲜鲫鱼来。
  侯爷世子亲自动手切生鱼片?果然稀罕事物多,牡丹又笑眯了眼。


第十三章 乱(一)
  白夫人见牡丹喜气洋洋,满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很喜欢这个宴会?”
  牡丹连忙收了脸上的喜色,解释道:“我自幼身体不好,缠绵病榻,错过了许多美好的事物。去岁秋天重病一场,险些丧命,从那之后,我便想通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反正总得活下去,为什么要整日愁眉苦脸的呢?不要说人家看着烦,就是自己照镜子也不好看啊。”
  白夫人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是这个道理,我先前倒小看你了。”
  牡丹哈哈一笑,把目光投向上首。
  潘蓉和蒋长扬并排而立,潘蓉由着侍女系上了精美的丝绸围裙,蒋长扬却不过只是将袖子挽上去而已。
  刘畅的筷子一敲酒杯,二人就摆开架势,专注地动作起来,去皮剔骨,切片,两个人的动作都是干净利落,手起刀落,节奏感很强,与其说他们是在切鱼,不如说更像是华丽的刀技表演,刀光闪闪中,盘子里的鱼丝很快堆成了小山。
  侍女们不断地将他二人切出来的鱼丝各取一半放入铺了新鲜紫苏叶的小瓷盘中,再配上一小碟用蒜、姜、橘、白梅、熟栗黄、粳米饭、盐、酱八种调料制成的八和齑,倒上一杯用炒黄的米和绿茶煎成的玄米茶,鱼贯送至客人的席前。
  白夫人低声和牡丹解释:“每个人案板上的鱼数量是有定数的,他二人这是要比谁更快,谁切的鱼脍更薄更细。你看,差距出来了吧?”她用筷子翻动着盘子里的鱼丝给牡丹看,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直到筷子挑起来之后,牡丹才发现厚薄精细程度完全不一样。
  蒋长扬切的,又薄又细,白夫人对着轻轻一吹,竟然飘了起来,而潘蓉切的,就没这样轻薄了,明显是蒋长扬切的两倍那么厚。
  白夫人将潘蓉切的扒到一边,微微不屑地道:“他这个手艺也就和我们家的厨子差不多,也好意思拿出来当众炫耀。”夹了一箸在八和齑蘸了蘸,放到牡丹的碟子里,叹道:“这东西寒凉,你身体弱,少吃一点。”
  仿佛是为了验证白夫人所言不虚,“嚯”的一声轻响,蒋长扬切完他案板上的最后一条鱼,将刀放在了砧板上,淡笑着对众人揖了揖,回身立到一旁就着侍女送来的姜汤洗手去腥,撩起袍子坐回了席间。而此时,潘蓉的案板上还躺着两三条鱼。
  刘畅大笑道:“阿蓉,你输了!还切么?”
  潘蓉也觉得没有意思,“啪”地一声将刀放下,伸着两只手任由侍女上来替他洗手擦手整理袍服,懒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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