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379页

快,她一把便扣住了温夫人的手腕,冷笑了两声:“您想打我?”

“打的就是你!”温夫人奋力甩手。挣脱出来,厉声呵斥她。“你个孽障,这回可害苦了你爹了!”这般说着,她声音一哽,泪水便从泛红的眼眶里扑簌着滚了出来。

温雪萝见母亲哭了。眼里却没有半分愧疚之意,听她提及父亲,也只是略带不耐烦地道:“爹爹不还好端端的活着?您胡乱瞎哭什么!”

“畜生!”温夫人口中断喝一声,蓦地朝她扑了过去,“啪”地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过去,直扇得温雪萝偏过头去,嘴角血丝殷红。

案上茶具哐啷作响,温夫人大声喘息着,力竭般扶着桌沿瘫软了下去。

掌心还灼灼发热。那一耳光连带着将她的精神气,也一并带走了。

挨了一巴掌的温雪萝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抬起头来用手抹去唇角血丝。用不忿的眼神望着温夫人,恨恨道:“您没心思为我好好谋前程,我自个儿为自己谋,难道也不成?”

温夫人哭着:“没为你谋划?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孽障!畜生!”

“您也别胡乱骂了。”温雪萝咬着牙,“我要是畜生,您跟爹又是什么?”

言毕,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夫人,又说:“您有这精神气骂我,倒不如仔细想一想,该如何筹备婚事。”

肃方帝指的婚,定的日子的也近,眼瞧着她就要嫁入燕家了,她可不愿意再在这当口上出什么幺蛾子。哪怕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也不行。温雪萝丢下话,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温夫人靠在雕花的桌腿上,瞪着眼睛朝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看,看得心头一片凄凉。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号人?

早知今日,她早该胡乱寻门亲事将这孽障嫁了了事。

然而世上从无后悔药,如今不论她再怎么后悔,局面也已没了改变的余地。

肃方帝亲自下的旨,若不遵那就是祸及满门的大罪。

温家也好,燕家也罢,都得遵从旨意,飞快地筹备起了婚事。

但燕霖觉得憋屈,憋屈得让他恨不得撕了那张圣旨。小万氏来寻他时,他正皱着眉恼得在书房里团团转悠。一听见响动,他头也不抬便骂:“不是说了别进来烦我?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的?滚滚滚!”

字里行间,满是戾气。

小万氏咳嗽了两声,说:“是娘。”

燕霖这才抬起头来朝门口看了过来,看清楚面容,闷声道:“您来做什么?”

“你都一整天不曾用过饭了,我还能不来?”小万氏指挥着下人提了食盒进来,摆了饭。

燕霖不悦:“没胃口,不吃了。”

小万氏没作声,将丫鬟婆子悉数打发下去,这才道:“娘知道你心里头不乐意。”

“知道?”燕霖阴着脸冷笑了声,“那是他不要了的东西,而今却要我笑呵呵双手去接?”

小万氏以为他说的是肃方帝,眉头一蹙,低斥:“休得胡说!”

燕霖恼怒:“哪个字是胡说的?他燕淮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他不要了的东西,非得塞给我?凭什么——”

话至后头,他已失了常态,一把将刚刚摆好的饭菜扫在了地上。瓷碎汤洒,一地狼藉。他无处发火,只得捂住了脑袋蹲下身去,呜咽着哭了起来,像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子,嘴里呢喃着:“他凭什么连死了也还是胜我一筹……”

小时候,母亲偏疼他,他素来习以为常。

可一贯严肃的父亲,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总能露个笑脸。不像在燕淮跟前,父亲的脸永远是冷的,即便笑,那笑也是冷的,叫人看了害怕。

到了年岁,燕淮开始习武,父亲唤了他一道。

劈开腿,扎马步,一站就是大半日。

他受不住,哀哀地叫爹。喊疼,喊热……

父亲听见就会帮他揉揉腿,安慰他再站片刻就行。

他却缠着闹着不肯答应,趁着父亲一晃神就坐在了地上再不肯起来。父亲的眼神便是一沉,他一害怕,想要爬起来继续却见身旁的哥哥咬着牙撑不住摔倒了。

父亲大步走过去,背着手低头看他,平静无波地说:“还缺一炷香的工夫。”

同样年幼的兄长,就撑着手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重新摆好了姿势。

他迟疑着,不知到底是起来还是继续坐着。天这么热,太阳这么毒辣。树荫底下却是这般凉快……

他听见父亲在呼唤自己,叫自己霖儿。让自己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母亲握着纨扇,领着人匆匆而来,扑过来将他扶起,抱着汗涔涔的他心疼地冲父亲道:“霖儿还这般小,你怎么忍心?”

他赖在母亲带着清甜香气的怀中,撒娇着喊娘,说疼得厉害,不喜欢练武。

母亲就去看父亲。

来回几番。再后来,他便渐渐不再跟着父亲跟哥哥一道扎马步了。

他被母亲领着回了房,喝着沁凉的酸梅汤时。哥哥却因为暑热,晕了过去。

但父亲,却依旧对哥哥没个好脸色。

倒是听说他不爱习武,父亲还特地来见过他,说既如此,也已开了蒙,就好好读书吧。

他忙不迭地点头,可这书却也没好好念过几页。

哥哥他,却日日浑身臭汗,被盛夏的日头晒得面色通红。

他就想,父亲对哥哥太严苛太坏了。

不论母亲还是父亲,到底都还是偏爱他多一些。

这样的念头,伴随了他许多年。

然而时至今日,他再回首往事,方才知道自己是个多愚蠢的人。

燕淮愈是用功刻苦,便愈是显得他无能无为。他忍不住去想,父亲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爱哥哥多一些?

可父亲死了,这问题再也不可能会有答案。

只有一件事,早在燕淮回来的那一天,他就清楚了。

燕淮比他强,强太多!

他样样都好,而自己文不成武不就。

他禁不住怨恨父亲,怨恨父亲当年不像教授兄长一般的亲自教授自己,却全然忘了,那时分明是他跟母亲抵死不肯答应。

他捂着脸,蹲在角落里,咬着牙哭。

日头烈阳高照,书房里却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笼罩着。

小万氏看着蹲在那呜咽着哭的儿子,听着他嘴里说的话,手握紧了又松,劝慰道:“怎么是他不要的东西,分明是温家退了他的亲事,是他没攀上。你瞧瞧,他没攀上的东西,这不直接送到了你跟前?明明,该是他输了一筹。”说着,她忽然一笑,“好了好了,他都烂在地里了,已是满盘皆输,你想他做什么。”

燕霖听着,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却始终没有彻底高兴起来。

东城宅子里,燕淮却也正同谢姝宁无意间说起幼年时的事。

说他还不及桌子高的时候,就被父亲带着选起了兵器,又亮了掌心的茧子给她看。

谢姝宁便伸出细白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去,轻声感慨:“老国公爷,待你倒也是一片真心。”

若非真心,赏口饭养大了便是,又何苦督促他习武读书,殚精竭虑保他的命?

燕淮颔首,目光游离,低语着:“上一辈的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那么多人,唯独他,最是倒霉……”

谢姝宁闻言,便想起了前世燕淮风雨无阻地去给燕景上香的事。

她靠在他肩头上,温声问:“要不要寻个日子,去给老国公爷上炷香?”

第421章 动静
为人子女者,若遇上了严苛的父母,少时总忍不住要埋怨,可等到年岁渐长便明白了,若换了旁人,谁愿意这般待你?省了那把子力气去做什么不好?唯有父母,才会如此。

燕景甚至并非是燕淮的生父,这件事旁人不知,小万氏几人误会连连,可燕景自己怎会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却仍没有撇开燕淮不理,已是万般难得。他养了燕淮一场,而今燕淮娶妻成家了,为他上炷香也是应该的。

燕淮笑着应了好,二人收拾了一番,翌日便悄悄地往陵园去,避开旁人给燕景上了香,也权当谢姝宁见过父亲了。成亲前,谢姝宁便知道,燕淮对他的生父全无好感,不论对方有何缘由,昔年突然消失,从此不见踪迹,不曾见过他一面也不曾养育过他一日,这样的人,并不是父亲。

他平素虽然不大谈及燕景,可在他心中,能被称得上为父亲的人,从来也只有个燕景而已。

离开陵园回东城的路上,天色渐渐变得昏暗,乌云团团在头顶上汇聚,闷雷响了几声,却并没有落下雨来。直到马车在二门外停下,这暮夏的雨才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青翡方要撑伞,却被燕淮顺手接了过去,打开来牵了谢姝宁的手并排往里头走。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溅到了燕淮肩头。

明明不缺这一把伞。他非得亲自动手,跟她挤在一块。谢姝宁皱皱眉,握住伞柄往他那边推了推。道:“都湿了。”

燕淮不动,揽住她的肩头往怀里带,口中道:“你往里靠一些便是了。”

青翡几个跟在后头,见状不由忍不住互相看看,都笑了笑。

笑声一个没藏住,溜进了谢姝宁耳里,她失笑:“白叫他们看笑话。”

燕淮满不在意地道:“你这是没瞧见吉祥跟图兰。他可都恨不得日日抱着图兰出门了。”

自从图兰有了身子,吉祥便拿她当宝贝似供起来了。偏生图兰是个爱动的。成日里叫她坐在屋子里,她可着实坐不住。休说有了身子针线活不应碰,便是她想握了针绣朵花做件小衣裳,那也得她会才行。

图兰只会舞刀弄枪。一闲下来,整个人都不舒坦。

尤其是头三个月,她闹出了那么一回事,谢姝宁鹿孔几个连番发了话要拘着她,她就被硬生生逼着养了许久。等到鹿孔一说,能下床能出门了,她哪里还忍得住。当天下午,她便佩了剑要往外走,被吉祥死死拦住。俩人还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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