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  第93页

他的表姐其实是他此生第一个喜欢过的女人。
  尤其在知道肖宝络此人后,算一算他的年纪,正好对上了当年她离开京城的时间,老皇帝觉得他早被狗吃了的良心隐隐作疼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觉得,他亏欠这母子良多。
  所以,就是肖宝络不愿,他还是把他调进了京里,把吏部给了他。
  而肖宝络越是像他,这脾气越是古怪,他越是纵容。
  这像是在弥补他们母子,也像是在弥补当年的自己。
  且肖宝络在他前面毫不掩饰他自己,老皇帝不知道他母亲有没有跟他说过当年的事,但很显然的事,他这个外甥是不恨他的,想来他母亲也没有说过有关他的坏话,老皇帝也是自打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从没有训斥过他这个“外甥”的不敬来。
  见肖宝络不耐烦了,他也是笑了起来,还安慰他道:“好了,别急,再等等。”
  见肖宝络还是满面的阴沉,他又忙道:“朕不问你了。”
  肖宝络闻言,撇了撇嘴,这屁股又落了座,不过还是挺不高兴地道了一句:“您下次要是叫了他,就别叫我了,这朝廷上还见的不够多的啊?”
  “朕这就跟他说话,说完就让他走。”
  肖宝络一扬头,往门边看去,心不在焉了起来。
  老皇帝见他没个正形,也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还是多活几年罢,这一个个的,都没安排好。
  他两腿一蹬是走了,可一个小的,一个就没根本长成真正的男人,还不得被这满朝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生吞了啊?
  “宣爱卿啊……”老皇帝开了口。
  “微臣在。”
  “今年这春闱,朕可是允你跟礼部尚书一同主持的,朕可是跟谢大人夸下了海口,说你定会明公正道,同他一同为我朝广纳贤才的。”
  “谢圣上看重,谢圣上恩典。”
  “可是朕又听说,”老皇帝淡淡道:“你以前认识的不少人都来京赴考来了?”
  “谁说的?”宣仲安吃了一惊。
  “谁说的不要紧,你就跟朕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就是了。”老皇帝眯着眼,白胖的脸上有着让人看着就心惊胆寒的阴毒。
  “霍家说的?”宣仲安皱眉道了一句。
  “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就是了。”老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拿起了杯子,在桌上敲了一下,“说罢。”
  他这段时日,对宣仲安也是格外恩典了,这宣仲安要是拿乔,这朝廷也不是找不出人被他所用了。
  他还不是最聪明的那个。
  “回圣上,请您容微臣回去查明一番,再前来与您禀报。”宣仲安接了话,正色道:“微臣这几天都在两部忙着,偶尔还要去礼部那跟谢大人商量些贡院考试之事,往往皆是入夜才归府,并没有见到什么以前的相识之辈,至于府里,内子也没有跟微臣言明过有旧友来府拜见之事,您且容臣回去再细问问,明日上朝后,微臣再来给您答复,您看如何?”
  “我说,”肖宝络这时候不快地看着宣仲安:“你给我找不痛快那么麻利,怎么一个霍家你都对付不了?”
  “霍家是世家大族。”宣仲安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道。
  “你侯府还是记载在史的一等侯府呢。”肖宝络嘲笑道。
  宣仲安不说话了,那脸都快绿了。
  “那退下罢。”老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宣仲安一眼,等人退下了,他朝肖宝络道:“你不喜欢霍家啊?”
  “谁又喜欢呢?”肖宝络又阴着斯文脸阴沉沉地道:“他们家那个霍溆,长得一看就让人讨厌,跟宣仲安一个德性。”
  “唉,宣仲安这个人,还得留着,”老皇帝说着沉吟了一下,“等霍家倒了,就好了,你再忍忍。”
  肖宝络“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只顾着扭头往门边看。
  “这老桂子,怎么还不来?”老皇帝也觉得时间久了,问他:“饿了?”
  “早饿了,上了一早的朝,站得我两条腿都没力气了……”肖宝络气得拍了下两条不争气的腿,“还有没有吃的?您说个准话,没吃的我回家去了。”
  “有,有!”老皇帝说着就冲柱子边站着的小太监喝道:“还不滚去拿!”
  小太监躬着腰飞一般地去了,老皇帝这厢朝肖宝络道:“你说,朕让宣仲安跟谢尚礼主持春闱的事,是不是草率了一点?那时候朕也是糊涂,一时高兴忘了形。”
  再想想,他就有点后悔了。
  “您觉得草率,就夺了他的恩典就是,谁还能有话说?”肖宝络理所当然地道。
  老皇帝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笑道:“算了,君无戏言,这次就便宜他了,对了,宝络,朕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让各地州员送银子给学子进京赶考的啊?”
  肖宝络奇怪地看着他,“不是您说这个朝廷您没有几个可用的人了?没有可用的,找就是,这一大堆人,还找不出几个您想用的?”
  皇帝被他的话真真是取悦得大笑了起来,他这天还留了肖宝络的午膳,抱了皇太孙过来让两人相处了一会。
  宝络到底是身份上差着一些,也不好公之与众,但不要紧,等他皇侄当了皇帝,他就是摄政王了,到时候情同父子的叔侄俩共掌一国,他死了也算是安心了。
  肖宝络在皇宫里用了午膳,慢悠悠地出了宫上了回府的轿子,等一入轿,他脸上的阴沉全然褪去,只剩漠然。
  那老畜牲,根本就不是个人,难怪他母亲恨他恨得要死,宣仲安也恨不得他赶紧死去。
  他不死,这天下都要陪他亡了。


第80章
  这天宣长公子压根就没问他家内子,有没有人上门拜访他之事。
  他找的那些人,来之前就已经与他们说过了,就是被人指着鼻子说他们是八拜之交,也让他们咬死了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就跟肖宝络一样。
  不过肖大人那个人,宣仲安时常怀疑肖大人心里真的有许多跳起来就打烂他脸的想法,一看肖大人见着他就阴沉得能滴水的脸,宣尚书无法不如此作想。
  这晚他回府也很晚,儿子没睡,正哇叽哇叽一个人在说话,宣仲安用膳时,把他的摇篮拖到身边,看他一个人叽里呱啦了半天。
  许双婉给他布菜,见她丈夫盯着望康不放,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打算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等到膳罢,见他刚搁下筷就要去捏望康,许双婉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朝他温柔一笑,“要拭手了。”
  宣仲安被她拉了起来往水盆那边走,回头看着儿子,“我还没捏到手!”
  “先洗手。”
  “我手干净!”
  “先洗。”
  宣仲安不明白了,“你儿子重要,还是你夫君重要?”
  “我夫君。”婉姬面不改色道。
  “嘁。”宣仲安不信,但还是按她所示地坐在了水盆边,让她洗完手,又把脚探进了热水里,这下整个人都舒畅了,还朝她道:“吃太饱了,你帮我揉揉肚子。”
  许双婉依言帮他揉肚子,望康一个人在那边寂寞极了,哇哇大叫,她也是只朝不远处的丫鬟点了下头,让她过去带望康。
  宣仲安一见,这心里是彻底舒坦了,摸着许双婉的小手捏了捏,朝她微微一笑。
  作为贤妻,许双婉也回了他一个矜持的笑容。
  长公子每天回来都要作妖,她也是摸索出应对的法子来了,至于望康,为着他好,他父亲在的时候,她就不多抱他了――一天的时间长着呢,他父亲在家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会,能惦记的也就这一会了。
  睡觉的时候宣仲安跟许双婉还是问起了霍家的事,问她是不是要趁此东风出去走一走,毕竟他现在也是春闱的主考官之一,现在京中很难找出不给他脸的人来。
  “不去了,”许双婉跟他道:“不过,有个事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说。”
  许双婉朝外面抬了抬头,“观王给我送了几首诗过来,你明早出去的时候,记得拿去。”
  宣仲安一听,当下就掀了被子往外走。
  许双婉撑起身,看他又没穿鞋,喊了他一声,“鞋……”
  没人理她。
  宣仲安气冲冲地去了,没一会,只见外面桌椅被大力推动的声音。
  在发脾气呢,她是不是说的早了一点?应该明早他去上朝之前再告诉他?可那时候也太晚了些,他要是带着火气上朝,在朝上就参观王的话,那就又好瞧了。
  许双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说最为妥当。
  她下床看了眼望康,望康也被声音弄醒了,正睁着好奇的眼往上看个不停……
  他现在极为喜欢热闹,哪动静大他就要往哪看。
  “等你小叔回来,你就可以跟他玩了。”许双婉轻柔地点了点他的小脸,给他盖好了小被子。
  “哇哇?”不带他去吗?看她起了身,望康瞪大眼睛,叫了两声。
  “哇!”真的不带他!人影去了,没有抱他,望康失望又感叹地叫了一声。
  观王给许双婉接连送了几封淫词艳诗过来,要是一次两次,许双婉也就能当没看见,但这已经是她收到的第五封了。
  也不知道观王怎么想的。
  可能觉得她不敢跟谁说罢。
  历来调戏人的,比被调戏的还要立得住。被调戏的要是被人知道了,说起来,怪罪她水性扬花才招人调戏的人,多过指责那恶意侮辱人的。
  而被调戏,也会被这些话说的自省自己是不是太轻挑,怪罪自己不正经。
  两年多前,许双婉就曾亲眼见过她父亲身边的一个师爷的女儿,因此投井死了――这小姑娘的父亲在知道她被人调戏过后,觉得她不干净,不值钱了,要把她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当妾。
  小姑娘想不开,死了。
  她死后,说她可惜了的人不少,跟之前对她指指点点耻笑她的人一样的多,甚至很多人还是同一个人,还是同为女子,同为小姐妹,甚至是她的亲戚,她曾叫过伯母婶母姐姐妹妹的人。
  好像只有死,才能洗清点她身上的冤屈一样,得几句可惜。
  许双婉不是个喜欢与人争高低的人,但不与人争高低,并不是说她喜欢任人宰割。
  犯到她头上了,她也还是觉得要下手重点才好,在她有这个能力的时候。
  她提了鞋袜走了出去,就看见他两只腿踩在椅子盘蜷着坐着,先前放信的桌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走了出来,宣仲安抿着嘴看了她一眼,只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把手中看过的诗扔到了地上,又换了另一封在看。
  他脸白,尤其晚上在灯火下,这脸一白,青筋就显得很突出,这绷紧脸的样子,看起来也着实可怖。
  许双婉把鞋袜放下,去了旁边睡着丫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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