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76页

道挣扎。李固的身体……就在她眼前,软软的倒了下去。他最后,似乎想转过头来。
  
  或许他还想再看她一眼。
  
  可能,是最后一眼。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颓然的倒向一旁。阿福想抱住他……这样摔倒,得摔的多疼。可是,她动不了,她怎么都动不了。
  
  耳旁的声音,渐渐的,一点点的远离,终于,这世界像忽然断了电,黑了天,静的怕人。
  
  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死死抓着李固的那只手被硬掰开,指甲翻了过来的一瞬间阿福毫无知觉,手臂被人反绞着,按着她跪下来,她也不理会。
  
  她只是看着李固。
  
  他倒在那里,脸上身上都有血。凌乱的黑发盖在他的脸上,阿福想靠近他,想扶起他,想抱着他,地下那么凉,他该多冷……
  
  时间像是放缓了的电影镜头,一秒,就此凝固。
  
  有人走过来探他的鼻息,抓着他抬起来,要把他搬走。阿福突然间迸发出猛力,一下子蹿了出去,身后抓着她的人只觉得手里一震,抓着的人就已经不在手里,只撕下来半幅袖子。
  
  阿福猛地扑在李固身上,她狰狞的想把他抢回来,势若疯狂。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他的身体还是暖和温热的!谁也不能带走他!
  
  谁也不能拆开他们。
  
  回过神来的侍卫赶上来,一人横过肘重重击在阿福后脑枕部,阿福晃了一下,眼前顿时一黑,晕厥了过去。侍卫把她拉开,太后已经气的发抖:“反了!都反了!把她给我拖出去,乱杖打死!”
  
  李馨朝前一步,在太后身前直直跪下来:“太后!太后请息怒!朱氏的死活无足轻重,太后千万别气伤了身子啊。”
  
  太后一脚将她踢翻,徐夫人却也近前说了句话,她声音小,身旁的人都没听清楚她跟太后说了句什么。
  
  太后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徐夫人朝侍卫挥了一下手。阿福被拖出了门,她的发髻也早散了,曾经那么美丽的秀发沾了血,沾了尘,凌乱的拖在地下,一直远去。
  
  三公主挣扎着从地下爬起来,太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那一脚踢的着实不轻。
  
  太后坐了下来,掸了掸袖子,神情虽然并不显得气急败坏,可是到底也没有刚才那样从容不迫。
  
  李固也被人抬了出去,三公主关切的望了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太后不冷不热的问她:“你来做什么?”
  
  三公主急忙跪下来叩了个头:“太后,我母亲烧的实在厉害,已经人事不知。求太后,宣个御医替我母亲看一看吧。”
  
  宫变那日母亲受了惊,弟弟和父皇一起被定山军的人带走了,现在李馨连他们身在何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母亲当时昏了过去,然后便发起高热,一直说胡话,喊皇上,喊儿子,李馨实在没有办法,明知道太后这里希望也渺茫,可仍然要来求一次。
  
  宣夫人尽管木讷,可却是个好母亲,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孩子,可是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尽管别人看他们是高高在上,可是他们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前途。

  李馨跪在那里,太后总不发话,她心中惊惶恐惧悲愤交集。玉岚宫的宫女宦官一些死了,一些也被带走关起来。没有药,食物也难以下咽……
  
  太后没有亲生儿子,皇帝的生母也早已去世,他登基之后尊先皇皇后为太后,对她一向优容客气,可是太后却总是不知足。
  
  李馨的眼泪扑簌簌的掉,她控制不住,连抬手拭抹都不敢。
  
  从高高的云端一朝跌入深渊,娇贵的三公主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
  
  “宣夫人……前几日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病就病了?”太后语气听起来很温和:“我迁居东苑的时候,都不见她去侍疾,想是我这老婆子实在碍她的眼。”
  
  李馨觉得两个肩膀上像是压上了两座山,整个人感觉到沉重和疼痛。
  
  她膝行向前,如往昔一般,仰起头:“太后,母亲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馨儿替母后认错赔礼。太后,馨儿还想替哲皇弟讨个恩典。那位王容姑娘我也见过,她品貌出众,家世不凡,哲弟也已经不小,若是他能有幸娶到王容姑娘这样好的一位妻子,将一定能收束心性,好好上进,也教……教太后和我母亲不必为他操心了。”
  
  太后怔了一下,戴着指套的手指轻轻托起李馨的脸庞。
  
  尽管憔悴忧急,这张少女的脸庞依旧明艳动人,如珠似宝。
  
  黄金镂花的指套工丽精巧,贴在肌肤上凉冰冰的,尖端仿佛随时会刺进皮肤里,李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太后看着她,忽然笑了。
  
正文 五十 此时此刻 二
  
  李固微笑着,站在床前。
  
  “醒了?”
  
  阿福心有余悸:“嗯……刚才,做了噩梦。”
  
  只是梦。
  
  她朝李固伸出手去。
  
  但是,触不到他。
  
  尖锐的疼痛让她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没有李固。
  
  她的手指按在黑色的墙砖上。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周身的疼痛都苏醒过来,阿福终于想起来所有事情。
  
  她望着外面,四周狭窄而昏暗,身下是一张污糟的垫着些乱草的铺,三面是墙,另一面是粗的栅牢。
  
  她的手很疼,疼的钻心。头还昏昏沉沉的,仿佛灌注了许多的水泥,沉甸甸的痛。
  
  身上的饰物都不在了,外衣也破了,脏了。
  
  李固呢?他在哪里?
  
  他是死是活?
  
  她在黑暗里静静的坐着,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阿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她曾经来过一次,这里是内府的地牢,她来看过当时的丽夫人。
  
  疼痛与寒冷让她一点力气也没有,阿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她抱着膝坐在角落里,没有再流泪。
  
  也许那个时候泪都流完了。
  
  流泪一点用处也没有。
  
  
  起先她以为是老鼠。阿福并不怕老鼠。
  
  但后来听起来不像。
  
  似乎还有低低的呻吟声,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是了,这里应该还关了别的人。被关在这里不止她一个。
  
  李固呢?他在不在这里?
  
  阿福陡然生出力气,撑着自己,慢慢爬起来,移到栅栏边。她朝左右看看,走道里十分昏暗,栅栏外面是一堵石墙,左右看不清楚。
  
  她试探着问:“有……人吗?”声音异常干哑难听。阿福抿了下嘴,干咽了口唾沫,又问了声:“有谁在?”
  
  没人应声,连刚才那细微的声响也听不到了。
  
  阿福不肯放弃,她又唤了几声,后来脱下脚上仅存的一只鞋,试着敲击栅栏,嗒嗒,嗒嗒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地方回响,可是,一直没有应答声。
  
  阿福头痛欲裂,靠着栅栏喘了一会儿,正想再敲几下,忽然听见了脚步响。
  
  脚步声轻捷,人很快来到了她面前。
  
  阿福茫然的抬头,眨了两下眼,才看清楚眼前站的是谁。
  
  “刘润?”
  
  刘润在栅栏前半跪下来,低声的很快的问:“你怎么样?”
  
  阿福隔着栅栏伸出手抓住他:“王爷他怎么样了么?他……”还活着吗?
  
  “王爷只是受了轻伤,太后让人把他送到长直殿去了,皇上现在也在那里。”
  
  阿福就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忽然间松弛下来,整个人就瘫下去。
  
  刘润抓着她的手,一眼就看见那掀翻了卡断的指甲,血已经凝固,指头肿胀,十指连心,伤成这样可以想见会有多疼,可阿福竟然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伤一样,刚才还那样用力的抓住他。
  
  阿福在心里反复念叨,他没死,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他活着。
  
  若是能一命换一命,阿福铁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他的。
  
  当时虽然并不畏惧,可是现在却觉得后怕起来。若是,这世上从此没有他……在德福宫里,他真不该那样冲动,他应该答应太后……
  
  阿福脑子里充满了这种混乱的矛盾的想法。她就是这种个性,事情发生时不怕,事后才怕。如果现在再来一次,太后还让他选择,阿福一定会让他选择那位王姑娘――那样,他可以活下去。
  
  一起死,似乎不难。
  
  可是,若能一起活下去……
  
  如果他不在,阿福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这就好。
  
  刘润低声说:“你忍着些。”
  
  他托着阿福的手,动作极快的将断甲从阿福指上拔了下来。
  
  阿福疼的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刘润摸出药粉咬开瓶塞迅速给她撒上,又撕了衬衣上的布给她把手裹了起来,整个动作又轻又快又稳,一气呵成,等阿福痛的缓过一点来,手已经包好了。
  
  “还有没有伤?”
  
  阿福低声说:“头疼,好像……没有别的伤了。你怎么进来的?外头如何了?王府怎么样?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一下子问了好几句,刘润低声说:“王府没事,我在外面一直找机会,天黑了次啊进来。时间很短我不能多待!我会托人照应你,你不要开口,也不要胡思乱想,有机会的话我替你给王爷传话。太后一时不会动手,你们还暂时可保平安。”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讲完了话,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阿福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前空落落的,要不是手上的伤被裹好了,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刘润其实不曾出现过。
  
  不过,李固活着!
  
  阿福靠着墙笑,低低的笑声又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她捂着嘴,虽然眼泪没有用处,可是这时候她也不想止住。
  
  什么是爱?
  
  爱就是让你哭又让你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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