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72页

张了口,朱氏犹豫了一下,说:“有什么合不合礼数的,亲戚间……”

阿福站了起来,脸容凝肃:“母亲快别这样说。王府的亲戚,那是未来的王妃和王妃娘家也算得上,母亲,要是你的娘家还有人,他们能说是平贵哥哥的舅舅,找上门来要你照应么?阿喜妹妹能认这亲戚么?”

朱氏也被噎了。

阿福定定气,她也不想对朱氏这样说。

揭朱氏的疮疤也是戳她自己的痛处。

可是要让阿喜如愿以偿搬进来,那难受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家里现在也算宽裕,如果觉得乡下那里住的也不拾忆,不妨先赁居,我让人帮你们找一处向阳的,绝对不阴不潮的地方,你们就先回去收拾吧。”阿福招一下手,紫玫走出来,朝朱氏阿喜微笑着说:“朱夫人,朱姑娘,我送二位出去。”

阿喜霍的站起身来,瞪了紫玫,又转头看阿福,阿福觉得自己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了、

阿喜胸口起伏,忽然又重重的坐了下去:“我不走!三番两次来你不见我,现在一见又要赶我走!我就不走!你觉得你嫁了王爷就了不得了,变成金凤凰了?你连娘家都不要了?要没朱家哪来的你?做人不要太忘恩负义!快来人啊,都来看看,这就要把亲娘妹妹都扫地出门啊!”

阿福摇摇头,吩咐:“请杨夫人来一趟吧。”又对朱氏说:“母亲陪妹妹先回去吧,赁房子的事我这就让人去办。”

她说完话就转身朝外走,阿喜腾的又跳起身来,可是迈出一步又停下来,到底没敢上来拉扯她。这么停一下,阿福已经出了门。

阿福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她一开始就该去请杨夫人来才对。

不过她没想到,阿喜现在可不比从前。少女时候的她还有矜持会害羞,可是怎么嫁到刘家再回来,好的没学到一点,泼赖的刁妇作派倒是学着了。

阿福摇摇头。

撕破脸就撕破脸吧,倒不用再夹夹掖掖躲躲藏藏的。

杨夫人来的很快,冷着脸不言不语的样子,镇的阿喜当时就一声不敢吭了。朱氏根本没敢抬头看她,脸涨的红红的,两个人被杨夫人冷冰冰的打发了。

紫玫过来,跟杨夫人说了赁房子的事情,杨夫人点点头,说:“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办。”她看着紫玫:“今天这事儿,不许随便议论。”

“是,夫人,我一定约束她们。”

王府里没什么秘密。阿喜的嗓门又大,听见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要人不议论……那也不大容易。就算杨夫人和紫玫她们能管的住当面,人家背地里要靠着墙角咬耳朵,她们也管不着。

晚上熄了灯,几个小丫头睡在通铺上头,难免就会小声的说起白天的事来。

“是么?淑人的那个妹子真那样说啊?”

“可不是,二丫听的真真的。”

“哎唷……淑人挺和气的,她妹怎么是这样?”

“不是一个娘生的呗,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老家有个秀才,秀才娘子就整天发作家里那个妾,她生的儿子也和妾生的儿子天天的不消停……”

旁边一个人插了句:“快别说了,让人听见可吃不了兜着走呢。睡吧。”

阿福也没睡着。

她的心事分作两半,一半想着今天白天刘润带她看的地道口,一半想着阿喜与朱氏今天来做客时的样子。

朱氏明显也不赞同阿喜,只是不能不来。

有什么法子能让阿喜不能再这样利用朱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李固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白天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朱氏和阿喜想要搬进来,王府并非容不下。虽然说起来的确于礼不合,但是……

“阿福。”

“嗯?”

“想个法子将你的母亲接来府中吧,现在这样……她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更主要的是,阿福不好受。

李固以前听到感同身受这个词,但是他以前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觉。

阿福的为难和无奈,他现在却感同身受了。

“嗯,不太好办……”阿福的头枕在他肩膀上:“睡吧,明天再说。”

阿福模模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想起,她好像忘了件事。

哦,忘了和李固说密道的事……

这个不急,等刘润探明白了再说……对了,得叮嘱刘润千万小心,这种密道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机关或是别的危险……


正文 四十七 秋日 四

宫里有新的消息传来。

瑞夫人触怒皇上,被贬为美人。太后迁居东苑静养,瑞夫人随驾同往。

东苑,听起来很有意境的一个名字。

实际上……也的确是个有意境的地方。

那里是前朝遗宫,还曾有诗曰:回望云溪烟柳东,四时美景各不同。可那是曾经。百多年前,太祖不喜那处宫殿的颓败之势,于开平七年始建现在的皇城,开平十五年迁入,从此那座遗宫只留有少数宫人杂役打扫留守,人们称其为东苑。

那里鄙弃已久,就算没有狐鸣鬼哭,长草也能埋到人腰。能住人的宫院实际只剩下东苑靠繁河近的那座知易宫。

太后这一迁居,与放逐无异。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石头投入了原本就不平静的水面。

可是奇异的是,宫中朝上反而比平时要安静的多,不光御史没有就此进言,连号称王半朝的太后胞兄左丞相王滨都没有就此发一句话。

眨眼间,风云变幻。

阿福已经不会单纯的认为,后宫的事,只是后宫女人的事。玉夫人据说出身平民,也是上次采征纳选时进的宫,除了皇帝她没有别的依仗。

上次玉夫人跌倒这件事的幕后真相,也许内情比人们一直猜想的还要复杂深沉。

皇帝看来是决意要对王家下手,但是,是打算削弱还是连根拔起……阿福猜不到。

王家根深叶茂,绝不是用什么雷霆手段可以连根扫除的,除非皇帝打算一下子清掉半个朝廷,再撤换六成地方官吏。

一场秋雨之后,遍地落叶,秋风肃杀。

阿福恍惚感觉到,似乎十来年前经历过的那段动荡又要来了。那是皇帝登基之时的腥风血雨,京城笼罩在一片腥红色的恐怖之中,余悸缠绕在人们心头,久久不散。

这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不光宫中,朝中,府里,连街上的店铺,似乎都有三四成闭了门歇业,阿福听紫玫说,光是平时的谢家巷,鹿鸣街这些热闹所在,差不多快有一半的铺子挂出了东主有事,暂歇停业的牌子。京城的这些铺子,背后多是达官贵人操持。他们的消息灵通,这种闭门歇业的举措像是高高挂起的信号灯,阿福尽管在府中足不出户,也能感觉到院墙外传来的清冷与恐惧。与王府相距不远的几座宅邸,原来晴日里常可听到丝竹悠扬,又或是唱曲唱戏的声音远远传来,阿福与李固有时花园中漫步时听到,便会驻足细细聆听。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些声响全都没有了。

韦素与李固两个人谈话时声音很低,阿福只听到依稀的一些只字片语。皇帝另差了武将去北关替换左相王滨所荐的部将朱承道。还有其他一些消息,阿福听的似懂非懂。

秋雨之后,园中的枫叶渐次转红。风紧时,有的叶子便被吹落,在风中打转,不知该往何处去。

阿福不知道这股狂风,会吹到什么时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能躲得过吗?

那种丰富而鲜明的颜色,若在平时,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吧?

可是现在阿福看着,只觉得那颜色似血。

她的手抬起来,轻轻按住那颗明珠。

韦素后来和她说,她才知道这颗明珠来历不凡,亦是李固母亲的遗物。当时元后册封所用的吉服凤冠那些自不必说,这颗明珠就是皇帝从贡品中亲自挑拣了给元后镶额饰用的。虽然最后因为凤冠压额,这明珠没有派上用场,但是元后一直珍藏……

太阳大,可是风却凉。珠子贴着肌肤,那种感觉柔润凉滑。

阿福没仔细看过李固送与自己的那些华饰珍宝,那些东西当然精巧贵重,但是也只是精巧贵重而已。

李固有次问她,怎么那些首饰她似乎都不怎么戴?难道不喜欢?

阿福微笑说,她不习惯头上戴的沉甸甸的感觉。

这理由是一方面,不过不是全部。

对她来说……李固送给她的最珍贵的不是那些珍宝,而是他的情意。

他对母亲的追思,对阿福的爱意,对未来的期许……

阿福绕过曲桥,李固坐在亭子里,手按在一块竹板书上。

这竹板书还是从宫中带出来的,上头的字刻的隽秀清晰,李固可以以指辨字,替目读书。不过这种方法很累,有时候也会辨错。

阿福走过去,把竹板一抽:“你在读什么书?怎么这样入神?”

李固微微笑,他穿着一件青莲色白云纹乡的夹袍,略显单薄:“玉珠记。”

“嗯?”阿福记得他不太喜欢这种戏词的,才子佳人,结缘,误会,最后花好月圆,好人永远会得到好报,恶人一定被治了罪。

“闲来无事,其实戏中也有好故事好曲词,只是人民只在意热闹,把这些都给忽略了。”

阿福牵他手扯他站起来:“手这么凉,你穿的太少了,连件斗篷长衣都不加,元庆呢?我得好好问他,这差事怎么当的?”

“不怪他,是我让他去书斋取书去了,再说,亭子后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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