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111页

果我宫里少了几尺布而争执。
  
  现在却是粥没少,僧少了……
  
  李固回来她当然高兴,可是,恐怕他还是要走的。
  
  就像上次,总共两个人没说多久的话,第二天天没亮他就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固往嘴里塞了半个蛋饼,有点含糊的说:“回去?不回去了。”
  
  阿福的勺子一下子落到了盘子边上,当的一声响。
  
  “真的?”
  
  “是啊。事情我都交待给旁人了,京城那时只是太乱,需要人坐定镇住场面。我好歹是王爷,那时候谁也没有我镇得住了。”李固吃的半饱了开起玩笑来:“谁有什么不服,要折腾的,别人压不住我就能压住,他要不服我,我就说要不你到父皇面前去告我一状?那人就极识相了。”
  
  阿福笑了。
  
  李固说的当然不是实话。
  
  要是他只坐在那儿不做事,何至于弄的现在这样,瘦了,黑了。瘦了可以说是吃不好,可是黑了――这可不是坐在屋子里就能变黑的啊。
  
  阿福不去拆穿他。
  
  有的男人做一点事喜欢吹出十成功劳来,有的做了许多事却只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
  
  阿福笑眯眯的端起一碗肉汤,舀了一大勺喂给李固。
  
  李固也笑眯眯的喝了。
  
  两个人都在享受这久别的重逢。
  
  阿福腰有些酸,李固把汤碗接过去自己喝,她朝后靠在椅子上。
  
  可能是今天情绪起伏太大了。
  
  肚子有点发紧,好像,嗯,阿福也不确定肚子是疼没疼。
  
  她喝了口茶,想站起来时,肚子的确传来隐约的疼痛。
  
  阿福的紧张情绪持续了好些天,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她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
  
  人们总是这样,在事情没发生前担忧。
  
  因为对未知的恐惧。
  
  但当未知在发生的时候,勇气比恐惧更强烈。
  
  阿福安静的坐在那儿,等李固喝完了肉汤,漱口喝茶,和她说王府里的石榴花也开了,今年大概能结更多石榴。
  
  阿福点点头,然后轻声说:“我……要生了。”
  
  李固一时没有明白。
  
  阿福又重复了一次:“让他们预备……我要生了。”
  
  疼痛依旧不剧烈,直到天黑时,阿福在准备好的产室甚至盖上被子想睡一会儿。
  
  李固在一旁陪她躺下,和阿福相反,他可一点儿也睡不着。产室外面一群人也在虎视眈眈――好吧,没有这样夸张。但也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阿福觉得自己睡了不短时间,但是当疼痛剧烈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蜡烛没烧去多少。
  
  她这会儿居然还能睡这么沉?阿福自己都没想到。
  
  杨夫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把李固赶了出去,他只能待在产室外头,急的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回走动。
  
  今晚的月色很美,一天都是星星。
  
  李固看不到这些,就算能看到,他也绝不会在意。
  
  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扇门里面。
  
  阿福是个很能吃苦忍痛的人。李固早就知道――他倒情愿她现在不要忍着,要是疼的厉害,就叫出来!
  
  他知道生孩子有多难――最好当然是母子平安,可是有时候大人孩子只能保住一个,他的母亲……
  
  李固忽然想起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她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样子,他不知道她的鼻子有多高,脸庞是不是小巧,身材是不是纤秀动人。他只知道,她给了他生命。
  
  可她死了。
  
  李固偶尔问一句怎么样,杨夫人在里面张罗,她的调门儿比平时要高,李固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还有,别人也在小声说话,说的什么他全都听不清。
  
  她呢?她怎么样了?
  
  是不怎么疼,还是疼的很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人来来往往忙个不停,李固拉着一个从屋里出来的人,结果那人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王,王爷!”
  
  “夫人怎么样了?”
  
  那个婆子咽口唾沫:“夫人……蛮好。”
  
  李固简直想抽她:“她怎么会蛮好?她疼不疼?她累不累?要不要让太医来看她?”
  
  那个婆子摇头,然后想起摇头李固看不见:“夫人要吃糖水鸡蛋,我得赶紧的吩咐去,王爷,您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李固一愣,手一松,那婆子趁机一溜小跑的走了。
  
  糖……水鸡蛋?
  
  他听错了,还是那婆子说错了?
  
  不过屋里面很快杨夫人喊了一句:“鸡蛋还没端来吗?”
  
  好吧,他没听错。
  
  的确……是鸡蛋。
  
  还是糖水的。
  
  刘润过来扶着他,让他坐到一旁。
  
  “王爷,您帮不上忙,这事儿,夫人自己能应付得来。”
  
  李固有点纳闷的问:“你说,她要糖水鸡蛋干什么?”
  
  刘润忍不住笑:“您看您说的,自然是吃了。”
  
  “可是,她不是在生孩子吗?”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生啊。”刘润说:“头生总是要费力气的,夫人要是一直饿着,再挨几个时辰,再加上疼痛难忍,那哪还有力气啊?”
  
  李固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是,只吃鸡蛋,不行吧?再弄点别的?”
  
  吃汤水鸡蛋的时候,疼痛已经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疼的她紧紧扯住手边的绳子,在疼痛的间隙好不容易把鸡蛋吃完,糖水也喝了。
  
  吸气,呼气,用力。
  
  这些阿福都知道,但是疼痛像是无边无际的爆发,她在每个短暂的间隙里抓紧时间呼吸,用力。然后在疼痛剧烈时扯住绳子咬住帕子忍耐。杨夫人焦急的看着她,屋里点着蜡烛,因为人们的忙乱,火焰也忽闪忽闪的,有人替她擦汗,有人跟她说话,阿福什么都不去想。
  
  她能成,她一定能成!富贵人家那些娇怯怯的女人们都能生孩子,没道理她不能顺利的生下来。她的底子可是很好的,连提水爬山都难不倒她!
  
  疼痛让她的手指几乎痉挛,嘴边的帕子掉了,阿福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这声音就像一把刀子扎在李固心上,他一下子跳起身来,几乎将椅子打翻了。
  
  刘润急忙拦住他:“王爷。您不可进去!”
  
  
正文 六十七 新生二
  
  李固几乎觉得这一切没有尽头,黑夜永远不会过去,苦难也不会结束。
  
  他忽然听到屋里人喧嚷起来,似乎像沸水滚开了一样。端水的人走动的人好像都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儿啼。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从来没有这样入神,这样的认真的聆听什么声音。
  
  那声音那样洪亮,哇哇的向这个世界宣告一条新生命的到来。
  
  他和她的孩子,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他的家人。
  
  不,不是这样。
  
  李固觉得语言根本无法说出他心中现在的感受――就像,就像眼前突然出现了光明一样。他渴望光明,他认为如果他的眼睛能看到一道光,那一定是神迹。可是现在他觉得,这和他未曾得到过的光明一样!不,比那还要令人震撼。
  
  有人在他的身边说话,他要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人们纷纷的拥簇在身旁,七嘴八舌的纷纷道贺。
  
  “喜得贵子啊!”
  
  “这头就是儿子,王爷和夫人真是好福气!”
  
  “恭喜王爷,恭喜夫人,生了一位小少爷!”
  
  “母子平安,夫人也好,孩子也好!”
  
  “你听听,这声音多喜人……”
  
  “哟,小家伙还挺有劲儿……”
  
  杨夫人的声音穿过一片嘈杂落进耳中。
  
  “恭喜王爷,您抱一抱吧?”
  
  一个软软热热的襁褓塞到手边,李固抱抱,可以又怕自己看不见,手势不对,会伤着他。
  
  “您就这么抱,对,一只手托着头……”
  
  孩子不是很重的,不比一只猫咪重到哪儿去。
  
  可李固的手隐隐发抖,孩子还在哭,胸腔震动,虽然襁褓系的严实,可他还是不安份,直想把手脚伸展开,脚也在挣动。
  
  他的……孩子。
  
  李固轻轻把脸贴在襁褓上,他都没发现,他的泪流了下来。沾湿了脸颊,也沾到额襁褓上。
  
  这个又软又热,在呼吸在啼哭在动弹的小家伙,是他的儿子!
  
  他和阿福的儿子。
  
  李固真想……看一眼。
  
  就一眼。
  
  他想看看自己的儿子。
  
  就像从前那一次,他想看看自己的妻子一样。
  
  世界很大,他并不贪婪。
  
  对他来说,妻子,还有儿子,他们就是他的世界。
  
  他想大声的喊出来,他想让所有人都听见,都知道!
  
  这是他的孩子!他有了孩子!
  
  月光静静照在院子里,夜莺在林间宛转鸣叫。远处的山脉和夜空静默着,恬淡而安谧。
  
  杨夫人轻声说:“夫人挺好的,屋里收拾过了,您进去陪一陪她吧。”
  
  李固抬起头来,杨夫人把襁褓接过去,李固感觉到脸上的潮意,他胡乱的抹了两把脸,朝着屋里走。
  
  屋里收拾过了,还是弥漫着一股腥味儿。
  
  血的腥味儿,还有别的味道。
  
  阿福被移到干净的褥子上,她并不觉得很累,李固进来的时候,她看见他脸上的泪痕了。
  
  她不比李固强。
  
  听到孩子第一声啼哭时,她也落泪了。
  
  李固握着她的手,没有用力,似乎怕她会觉得疼痛,无力承担。
  
  “阿福。”
  
  阿福的手慢慢抬起来,把他鬓边散乱了头发理了理。
  
  “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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