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297页

爷在外头自由自在惯了,手头又有兵,怎么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乱了,这世道又要乱了!”
  “你一个酸秀才又开始妄议国事了?什么七王之乱,那会儿什么时候,如今又是什么时候?那些千岁爷如今手头可没有兵!”
  “他们没有,可都司衙门手头有兵啊!皇上登基之后不久,就已经给当年麾下的好些将领封侯封伯,可各省都司衙门好些功劳也不小的却根本连挪动都没挪动,现如今看到当初秩位不如自己的甚至还要行礼,谁受得了这口窝囊鸟气?啧,这是逼反……”
  当这一桌显见是有些见识的读书人在茶馆中说得起劲的时候,就只见外头突然冲进来好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径直冲了这一桌之后,就把那刚刚说得最起劲的刘秀才一把扭住,继而同桌其他三人也都被拎了出来。尽管那刘秀才还嚷嚷说自己有功名,但随即就被那为首的小吏一口喝了回去。
  “妖言惑众,就是有功名也逃不了朝廷问罪,革了你一个秀才还不容易?”
  然而这却只是民间,面对这样天大的罪名,代王世子又惊又怒气得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嘴都有些歪了,御医诊治竟说是小中风,吓得代王世子妃根本不敢再放丈夫入朝,苦苦劝说朝廷自然会还父王清白,把人留在家中养病。而周王世子陈善睦的反应则是激烈得多,若不是那日晚上羽林左卫的人破门而入,直接把他从周王府给带入宫中,又派人看住了周王府,险些被他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这位周王世子竟打算仿效当初的章晗和王凌,直接把家里贮藏的菜油都找了出来,预备事有不对就烧了王府!
  然而,被拎了进宫的陈善睦却依旧没有妥协的意思,从进宫之后便开始绝食,只靠着清水为生,不过三日便已经消瘦了一大圈。这天傍晚,盘腿坐在放了冰块屋子里的他眼神迷离,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十三岁入京时的情景。他还记得母亲是痛哭流涕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对着父亲是千般恳求万般说情,最后却被父亲同样无可奈何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也舍不得!可身在皇家,落地锦衣玉食,却不是白白享福的,这就是命!我倒愿意代替善睦去京城呆着,可父皇他肯吗?”
  于是陈善睦就进了京城。他是个性子跳脱的人,因而并不算太得太祖皇帝的喜欢,可祖父对他这个孙儿也算是尚可,除却不得离京之外,其余稍稍有些离经叛道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哪怕他在文华殿悄悄剪了熟睡的师傅半边胡子,也就是被罚在乾清宫前跪了一晚上。他原本并不在意谁是将来的天子,可是废太子在他和陈善昭陈善宇探望了祖父之后,就把他和周王府其他人一起都禁在了王府之中,那期间除却供给照旧,他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也是在那一次他终于明白,在皇权之下,他这个亲王世子什么都不是!
  “周王世子还不肯吃东西?”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无能,世子爷还是不肯进食。”
  听到外头那这几日都会听到的声音,陈善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往日陈善昭也就是问上一句,隔着窗户看上一眼,然后就不会在此多呆,可这一回却传来了门咿呀一声。当看见陈善昭面沉如水地进了屋子,他便嘴角一挑,声音干涩地问道:“怎么,那些奴婢劝不了我,昭哥你要亲自上阵?就算你再能舌粲莲花,这一次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还是少费点功夫吧!”
  “你以为我想费这么大工夫?”陈善昭看着这个绝食整整三天,再加上一直不肯挪动,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酸臭味道的金枝玉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事情没个水落石出就打算烧房子绝食示威,你以为这就能够把事情闹大?这一切固然是取决于父皇是怎么想的,可你这些举动何尝不是在激怒他?”
  “激怒他,我就是在激怒他!”陈善睦狠狠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软榻上,但他现如今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那一下子和挠痒痒差不多,反倒是自己险些摔倒,他恶狠狠地瞪着陈善昭说道,“早在他给了你戒尺,让你领着我们这些人在文华殿读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现在就是你那些兄弟的榜样!”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三弟如今镇守辽东威震一方,想必你也该看到了!”
  陈善睦愣了一愣,却兀自犟嘴道:“那是你父皇对他这个儿子还算信赖,谁知道你登基了能不能容得下他!”
  “为何不能?你大约不知道,是我说动三弟去父皇那儿自动请缨,而在此之前,我本来属意的是四弟去镇守北平,奈何他看不开不乐意,否则如今在北平镇守一方的就是他了!”说到这里,见陈善睦面上终于有些触动,他便淡淡地说道,“你信与不信并不打紧,我也不要你相信我的话。只是有个讯息我要告诉你,今天五城兵马司在京城各处一举出动,拿了这几天散播流言最起劲的几拨人,如今正在加紧拷问。未封口告发代王谋反,周王谋反的奏本送到京城,紧跟着便是满城沸沸扬扬,这分明是有人要把水搅浑!好端端的拿着自己的命来赌,你对得起你在开封的父母?”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顿时露出了少有的疾言厉色:“就是当初我那太子妃和燕王妃一块焚了赵王府,那是破釜沉舟,不是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她们是女流,你还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打算效仿那些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
  陈善睦一时神色大变,竟是脱口而出叫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你要寻死我拦不住你,可你别忘了你王府里还有弟弟和妹妹,他们都在看着你!你父王一贯还算是恭顺的,查清楚了未必会怎么样,你别不能给你父王分忧,反而给他添麻烦!”
  眼睁睁看着陈善昭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陈善睦顿时面色苍白。等到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送了一碗粥进来,他盯着那个小小的瓷碗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突然按着软榻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上前去,抄起碗就往嘴里头倒去。直到一碗温热的粥全都下了肚,完全没品出任何滋味的他用发红的眼睛瞪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内侍,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再去添来!”
  同一时间,闭门养病已经有一个多月的陈善睿府上,亦是迎来了不速之客。看着通身黑衣鬼鬼祟祟的杜中,陈善睿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莫非有人在外头监视着我家大门,要让你这般乔装打扮?”
  “虽不中亦不远矣!”杜中随手脱下了那件黑斗篷,这才长身一揖道,“燕王殿下,今天五城兵马司四面出击,将好些议论周王谋反代王谋反事的闲人捉拿了回去,您可知晓?若是您知晓,那卑职就更要说了,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击,而且都是一抓一个准,这是何等的准头!太子殿下能够如此精准地做到此事,派人监视燕王府又有什么难处?殿下,京城诸门防守严密,皇城诸门加强宿卫,当此时难道你还没想到其他的么?这和当初废太子之乱何等相像!”
  陈善睿先是一呆,随即劈手就抓起旁边的一个瓷盏重重砸在了地上:“你别给我危言耸听,大哥纵使有千万不好,决计做不出废太子那样弑君弑父的事情!”


第三百四十四章 循循善诱,燕王妃虎威
  “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北巡在外,倘若代藩和周藩谋反是实,因而对皇上不利,到时候太子殿下挟正统大义名分,这天下就要换主人了!”杜中顿了一顿,这才循循善诱地说道,“还有一件事要教殿下得知……当初抱着孩子诬赖您的那件事,不是查到淄王线索就断了么?可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断过追查,结果您知道我查到了谁的身上?是周王!要知道,太子妃可就是地地道道归德府的人,那里和开封有多远?焉知周王如今这一番举动,不是太子殿下授意?若是万一皇上有任何闪失,那时候整个天下会是什么局面?”
  尽管王凌在前事之后,多年再未对陈善睿劝谏过半个字,但陈善睿毕竟不是傻子,杜中一而再再而三每每在关键时刻来撩拨自己,有时候固然真的捎带来要紧消息,但有时候却也让他的判断失误。
  因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个被父皇留在京城,分明是用来监察京中上下的密探头子,他在审视了其好一会儿之后,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杜中,我记得从前你不是我麾下的人,亲近及不上朱逢春他们几个。可就是朱逢春,也不曾像你这样一个劲给我出各种各样的主意。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我三哥请缨去北平,如今威震辽东,你似乎还说过他是莽夫,说过我大哥倒霉?”
  陈善睿突然重提旧事,杜中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然而,他在外头的时候出了名八面玲珑,甚至连面色都没变一下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燕王殿下,您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一直都对卑职颇有微词,甚至几次在皇上面前提过太祖皇帝废锦衣卫的旧事。我打仗上头武勇有限,如今也是为皇上尽忠,可他为何容不得我,还不是因为我掌管的事情!至于我说过辽王莽夫,现如今我还是这么说,他再建功立业,那也是他自己的,可辽东那么偏远的地方,他还能不能回朝,还能不能为太子殿下助力?他自己是高兴得意了,可没想到长远,这就是莽夫,太子殿下还把这么个弟弟视为心腹,就是倒霉!”
  一口咬定了此事之后,他便索性单膝跪了下来,那脸色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倘若燕王殿下不信卑职这心思,卑职可以另外留下效忠殿下的文书!若是殿下觉得如此仍不足为信,那卑职愿意将此前几样不为人知的劣迹报了给殿下知晓。倘若这些传扬出去,卑职不但身败名裂,兴许连这条命也都没了!”
  尽管陈善睿对杜中已经有所狐疑,然而,听其这般赌咒发誓似的一说,进而又听到杜中说了几件自己确实没有听过的事,他虽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信了他的话。毕竟,听说此前锦衣卫指挥使滕青被杀就有陈善昭的手笔,他那个老喜欢标榜光风霁月的大哥对这种密探深恶痛绝也不奇怪。而杜中此人在打仗上头本事寻常,万一将来大哥登基必然落不得好,看好自己投靠效忠也是常理。固然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但正人君子也要,旁门左道的小人也要,否则何谈兼收并蓄?于是,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最终挑了挑眉。
  “那你刚刚危言耸听说了这么一堆,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是你想挑唆我去夺什么兵权,那你趁早闭嘴滚蛋!”
  “卑职怎敢怂恿殿下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杜中知道自己刚刚的功夫总算还是没有白费,少不得笑呵呵地说道,“尽管如今京城诸门都加强了防戍,但必然不是谁都不能进出的。比如殿下要命人向行在的皇上禀报事情,难道那些守门的就敢拦?殿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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