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295页

昭在那次陪自己围猎时的“意外”,他的神色不禁微微有些黯然,随即才若无其事地改口说道:“总而言之,这孩子没有让朕失望。此次朕北巡北平后,还打算沿边查访北地边防,让他随着朕一起去吧。”
  尽管长子才回到身边不过数日,但章晗深知陈善昭要留京监国,而陈善睿至今都没准信究竟是否跟着,陈曦能够跟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因而,她几乎是想都不想便点了点头道:“父皇说的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章昶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但心里却在盘算着他这个勋戚子弟授了传胪,这第一个职司该从哪里历练比较合适。因而,乍然听见皇帝这么一句话,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立时趋前深深施礼道:“皇上金口玉言,既是您说了,臣当然敢!”
  “臣的母亲是深明大义的人,自然知道忠孝两难全,更何况皇上只是点了臣跟着北巡,又不是让臣上刀山下火海,自然无损臣的尽孝。”说到这里,章昶微微一顿,突然话锋一转道,“更何况,臣斗胆说一句实话,自从臣登科之后,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臣不胜其扰,也想躲一躲。”
  “多谢皇上。”
  直到送了皇帝离开东宫,章晗见母亲一下子扶着一旁的单妈妈才能站直身子,分明是冷汗淋漓几乎虚脱,她忍不住狠狠瞪了章昶一眼,继而才对单妈妈说道:“单妈妈,你先扶着娘去西暖阁里休息一会儿。”见章刘氏张口要反对,她便柔声笑道,“娘,不妨事,这是在东宫,别人不会说什么闲话。您且放心眯瞪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对小弟说。”
  “姐姐知道了还问我。”见章晗目光倏然转厉,章昶却仍是一脸坦然,“娘和大嫂这些天都为难得很,这我都看在眼里。虽说大嫂对我担保,这事儿姐姐已经发了话,家里尽可推在你身上,可你在宫里已经够难了,何必为我的事情再操心一次?今天我冒险在皇上面前如此一提,倘若皇上真的对章家有什么想头,那么便会在替我择一门亲事的时候表现出来;倘若没有,这次也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而不管好坏都是皇上定的,连我这个传胪也是皇上亲自点的,传扬出去人人都会觉得皇上对姐姐对章家都是信赖有加,如此不论太子殿下还是皇长孙都安若泰山。”
  章晗原以为弟弟不过是一时耍个小伎俩,此刻听得其竟然已经想得通透彻底,她不禁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看着弟弟。哪怕是得知章昶高中的时候,她也不像此刻那样五味杂陈。弟弟不但长大了,而且竟比大哥章晟的胆子更大,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婚姻去赌!
  见姐姐沉默了下来,章昶不禁有些后悔说得太直接了,少不得补救似的打趣道:“姐,你就别担心了,好歹我也是皇上亲自点的传胪。要不是一甲三个都是进翰林院,保不准我就直接进一甲了。所以哪怕是为了这个,皇上也不会把那些不着调人家的千金点了给我。就好比当年太祖皇帝给皇子皇孙选妃,一个个都是合着各家心意,至于日子是否和顺,却得看过日子的人自己。我又不是那种性子不好的人,无论到时候娶了谁,日子都会过好的……”
  “够了!”
  章晗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章昶,见其讪讪地站在那里,她才淡淡地说道:“你既然长大了,会做主了,这些事情我今后也不会再管了。”
  见章昶面色大变要说话,她却伸手止住了他,随即方才轻声说道:“只是你记住,日后别一味大胆。天威莫测,别以为皇上的心思就是那么容易揣摩的。我今日算准了皇上会来,但却没有算准皇上对你的态度。就如同你算准了皇上点你传胪,必然能容忍你这富国强兵的论调,但你未必能算准皇上将来赐婚给你的人!有些姑娘固然是门第好性子亦不错,但配给了你却未必是好事!”
  当陈善昭晚上回到东宫时,已经得知了皇帝钦点陈曦和章昶随同北巡的事。然而,乍然听说父皇居然说要赐给章昶一门好亲事,他却不禁蹙起了眉头。见妻子的眉宇间亦是存着淡淡的忧色,他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张铭朱逢春徐志华家里的姑娘,那也不该我们着急,而是该四弟着急。而若是贫寒些的,章家也无所谓。怕就只怕……”
  彼此看出了彼此担忧的重点,夫妻俩不禁相视苦笑。多年老夫老妻了,他们已经能够凭着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丝表情看出对方的想法,因而在东宫以外的地方往往能默契处事。这六年以来,东宫能够几乎没出过任何纰漏,便是因为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把所有的难题都消弭无形。夜深人静彼此依偎在一起的时候,陈善昭就听见章晗在耳畔低低说了一句。
  “晨旭虽还小,但他的婚事已经有人打上了主意。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人,就先对我言语一声,再设法慢慢在父皇母后面前下水磨功夫。他是我们的嫡长子,一定要让他和咱们一样婚事和顺。”


第三百四十一章 赐婚郡主,太子监国
  章昶在宫中见皇帝的那一番经过,因是在铁桶一般的东宫,所以并未泄露出一丝一毫的风声。不但如此,络绎不绝上章家表示结亲意思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些增加的趋势。就连从前因为章晗撞破的缘故使得女儿和陈善聪和离的安国公府,也由世子夫人亲自登门,婉转替自己娘家的侄女儿提了提。不消说,姑娘一定是温柔和顺针黹厨艺样样皆通,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出色的。
  众多提亲的人从前倒是开玩笑地提过章昶就是尚个公主也使得,却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皇帝居然真让章昶娶了郡主,而且是周王的女儿。而经此一事,众人更是想到了年初诸王朝觐的时候,除却那些早就被留在了京城的世子和郡王之外,诸藩不少业已成年的郡主也都被留在了京城和公主们为伴。当时谁都没往心里去,可现在来看,皇帝分明是早早就已经做好打算了!
  “居然是安阳。她是周王妃三十出头得的女儿,因而备受宠爱,听说读书都是和几个兄弟们一块读的,后来嫡出的那几个都被留了京,周王就单独给她请了先生讲读经史。听说熟读诗书,犹善书画,在开封极有才名。”说到这里,陈善昭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起头咱们就都想到了是宗室女,但没想到居然是位郡主!即便娶了家去不用和公主似的供着,可我和安阳没见过几次,却还记得她有些傲气,只希望章昶镇得住她。”
  “总算不用娘再敷衍那么多人家,也不用我得罪人,而安阳郡主至少是你我见过的,知道些脾气,这已经是万幸了。”
  而婚事落定,不论是否满意,章家那宾客纷至沓来的景象终于告一段落。章刘氏当初对于自家出了一个东宫太子妃就已经是措手不及,如今又要多一个郡主出身的儿媳,那种不安就更不用提了。于是,私底下对于宋清盈这个长媳,她想着长子长年累月不在京城,上次入京述职也就是一月即归,如今又要讨进一个郡主作弟妇,她不禁存着深深歉疚,直到一日宋夫人齐氏过门拜访的时候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才安心了下来。
  皇帝下旨赐婚,又点了章昶随行北巡,算算日子怎么也不可能赶在日子之前把事情办了,而周王不在京城,眼下已经成婚有了儿子的周王世子陈善睦作为长兄,在和章家过了小定之后,就预备等皇帝北巡回来再办亲事。从前油嘴滑舌最是话多的他现如今虽不曾变得淮王世子陈善宇一般沉默寡言,但随着年纪增长,还有诸王地位渐渐改变,为人已经是内敛了许多。对于一母同出胞妹的这桩婚事,他倒是满意得很。
  不说章家是货真价实的勋贵加外戚,就说章锋镇守开平章晟镇守榆林都是功劳赫赫,章昶又中了传胪,一家门风显而易见。章刘氏听说为人绵软,长媳宋氏的父亲如今是东宫左春坊左谕德,从五品的官衔,不算高,要欺压自己的妹妹自然力有未逮。相比嫁入那些家族错综复杂的其他勋贵之家,皇帝赐的这一门亲事简直是妹子烧高香了!
  一边是章家深得圣眷,另一边陈善睿尽管让朱逢春等人一再设法为自己美言,但终究是在皇后傅氏一句燕王妃有孕不易之中,不得不留京陪着妻子。因为这个,当五月初随着陈善昭这个太子和文武百官恭送了皇帝一行人离京北行,他只觉得心里烧着一把无名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于是,在次日陈善昭这个东宫太子临朝监国之日,他便开始告了病在家中。
  皇太子监国,奉天门外的常朝改在了午门之左,而若遇到雨天,则改在文华殿中御殿议事。凡在京文武衙门,遇有内外军机及王府要紧事务,全数奏请东宫处分。而若有各处启报声息,即调边军剿捕,仍遣人驰赴行在所奏闻。皇城四门以及各城门守卫围宿比常时更增拨官军,每日仍照旧例操阅军马。如各衙门称奉令旨调遣官军及处分事务,所司须覆启施行。
  相比从前皇帝在京时,陈善昭这个太子几乎一丝权力也没有,现如今简直是翻身做主。然而,陈善昭自然不会如某些人想的那样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而是小事放手,大事下部议廷议,每逢处分大事都会把相应奏报转至行在,丝毫没有擅专的意思。如此一来,原本还在观望东宫行事的文武衙门渐渐都放下了心,而从前因皇帝处事苛严,不敢动辄上书的臣子,各种奏本题本也比往日多了一倍。所幸皇帝把五个文渊阁大学士留了两个在京城,陈善昭方才没有被那骤然从乾清宫转到东宫的奏折给压倒。即便如此,他每日睡得也至少比从前晚上一个到一个半时辰。
  晚上戌初三点过后,京城宵禁,宫中亦是下钥落锁,外皇城的红铺禁军同时开始上值传铃宿卫,宫城之中的东西六宫亦是关闭夹道诸门。章晗在人禀报了春和门已经落锁之后,便亲自到小厨房取了刚刚炖好的一盅虫草鸡汤,来到了春和殿外头的书房。才一进门,她就听到了里头传来陈善昭的一声怒斥。
  “又是草菅人命!真是无法无天!”
  一个又字让章晗顿时挑了挑眉,待到路宽亲自打了帘子,她缓步入内,见陈善昭从那高高的案牍后头抬起头,赫然满脸的疲惫,她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高几上,继而走到了陈善昭的身侧:“怎么,又是烦心事?”
  “天下之大,能奏报上来的不平事已经是凤毛麟角,就只这些凤毛麟角的事情就已经让人火冒三丈,若是全知全能更了不得。”陈善昭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继而感受着妻子的手轻轻在肩膀脖子上按捏时,那一丝一丝抽离了身体的疲劳和倦怠,他便低声说道,“而且,诸位王叔都很不消停。因为父王夺了他们的护卫,不少人都索性破罐子破摔恣意妄为,逼凌百姓也就罢了,甚至还有吃小儿脑髓的!”
  说到这里,陈善昭忍不住一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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