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  第33页

好歹不识时务吧,好像又不尽然,有些时候亦有妥协,可若说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吧,得了吧,爷就差被她给气炸了。

若真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犟。对,犟。

似乎心里极有主意,一旦决定了,便是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头。

福禄摇摇头。他们爷那心性……若她真要跟爷一直较着劲,怕是有的些苦头吃。

苏倾寻了个背风的墙角蹲了下来。好在如今已是二月中旬,这个时候的苏州,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

虽然夜晚依旧寒凉了些,好在风不算大,包袱挡在身前,倒也挡些微凉的寒风。

伴随着稀疏虫鸣,苏倾倚靠着墙面,意识渐渐模糊,慢慢开始做起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来。

梦里,她终于回家了……

第38章 慈悲啊

一大清早苏倾是被冻醒的。

动了动身子这方察觉手脚都有些僵。扶着墙面勉强站起身, 她在原地使劲跺了跺脚,甩了甩胳膊, 又来回踱步几次, 大概待身子从那麻木劲里恢复了,这方拢了拢衣裳, 沿着街道慢慢朝着城内湖的方向走去。

驳岸垂柳依依,二月垂柳新抽了枝条,细长柔软, 随风飘舞,放眼观去,别有风致。再往远处眺望,粉墙、小桥、朝阳、还有摆动双桨悠悠在水面上荡开的小船,与柔条依依扶水的柳树一道, 构成了一副苏州春日风景图。

春日的湖风打在脸上, 苏倾迎风眯了眯眼, 身处在这般美景画卷中,觉得心情也明朗了很多。

掰过一柳枝细软枝条,苏倾沿着湖岸台阶逐级阶走下, 停在最后一阶处,然后蹲下来身, 鞠了把水, 然后洗了手脸,又就着柳枝漱了口。

隐约觉得好像有道窥探的目光打在背后。苏倾停顿了片刻后,谨慎的用余光打量四周, 纳入眼底的除了岸边杨柳再就是寥寥几些赶路讨生活的人,并无其他异样。

苏倾又接着洗漱,可心里也明了在她见不到的某处,定有几双窥视的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再窥探到的她的所有一切统统都上报给他们的主子。

苏倾努力放平了心态,就权当自己是活在狗仔队监视下的明星大腕吧。

大概算了算,如今她手中钱物约莫七两左右,赖得那厢对她穷追猛打让她露宿街头,反倒让她省了每日住宿的银钱了。这般算下来,七两纹银足够她大半年的嚼用了,若省省,还能用的更久。

洗漱完后,苏倾起身前往西市。像她如今这般,虽说露宿街头凄惨了些,可好在天是一日暖过一日,到底也冻不死她。每日三餐可去西市摊位买些现成,也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生活方面,赖着苏州府城内大小湖泊有数个,洗漱亦方便,即便是城中浴堂不设女浴,她亦可趁着夜半时分过来简单擦拭下身子。城内设有官厕、路厕,她亦知道方位,虽多数情况下人多需要排队,可到底也方便了她这般露宿街头的人物。

苏倾想,她完全可以再挺过大半年的光景。

至于大半年之后……苏倾抱紧了包袱。她不信大半年的时间还不足够他失了逗弄的兴致。或许不用大半年,指不定一两个月他便厌倦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想着经过一两个月的风吹日晒,应该足够她变成灰头土脸的模样。他那般的权贵人物,要什么样的千娇百媚的女子没有,她还真不信一两个月还不足以令他失了兴致。

到那时……苏倾略有畅意的呼了口气。大概就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罢。

小吃摊位上,苏倾照旧要了碗小份的馄饨,烫热饭香,令人心满意足。

督府议事厅。

每个月末,苏州府城六品以上的大小官员需到督府进行议事,也包括陈述职守。而他们督宪大人则通过他们的述职内容,对他们的品德、政绩、才能等方面进行考核,而后每三年进行总结,再上报吏部、都察院、大学士做最终裁定,结果核定等级,一等为称职,二等为勤职,三等为供职。

至于两江三省的其他地方官员,每月末由当地按察使初步考核,每隔一年督宪大人会亲临三省,查看政绩。

议事厅正上座陈设着一把楠木交椅,此时端坐其上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峰督宪大人。两侧分别设一书案,书案后坐着的是督宪大人的幕宾,此刻正奋笔疾书,飞快记录着他们的述职内容。

堂下设着十二张楠木交椅,坐在椅子上的官员们此刻大都紧张的口干舌燥,要知道他们这每月一次的述职可并非儿戏,考核的结果几乎就直接决定了他们未来的官途。三年之后的核定,若是核定称职者可加官晋级,对考核达不到三等的,根据情节或革职,或交刑部判处,或勒令休养,或酌情降调。

待最后一人述职完毕,两侧幕宾方收了笔,对上座的督宪大人颔首示意。

官员们紧张的看向上座的人,欲从他脸上看出满意与否,然而结果无疑令他们失望,那端坐的督宪大人面上一如既往的沉肃严峻,不漏半丝情绪。

最后,督宪大人又在民生与府城治安等方面下达了几条政令,此厢议事方算收尾。

待终于出了议事厅,众官员无不长长松了口气,这个月的煎熬可算是过去了。

苏州府的知州徐应元此刻走的慢些。以往他都是走在梁知府稍后一步的,这会却越走越慢,渐渐的就走到队尾。

待出了督府,其他官员相互拜别后都乘轿离开,徐知州倒是未急着离去,反而与出来相送的督府管家福禄寒暄了几句。

作为督宪大人的身边之人,平日里自然少不了对他或讨好或试探或贿赂的人,福禄见得多了也见惯了,面上自是滴水不漏的笑着回应。

寒暄了两句后,徐知州就隐晦的递上了一纸张。

福禄眉头一跳,还当这徐知州是要拿银票来贿赂的,正欲委婉回绝,那厢徐知州却拱手歉意道。

“此厢亦是在下疏忽了。全因前些时日公务繁忙未能及时察觉,今日整理政务时方惊觉是督宪大人家里遗落之物,若是因此延误了大人的要事,便是下官之过了。”

刚才低头扫过的一眼,已经足以令福禄知道此厢是何。仅稍微一顿,他就飞快折好放入袖中,拱手回礼间,面上已然是堆起了笑:“知州大人实在客气了。此间小事竟还要劳烦大人您亲自送来,着实有愧。”

樊笼 第20节

徐知州连声道应该应该。

福禄又叹道:“应该是老太太身边管事的疏忽。还好老太太尚且不知,否则这些日子还不知得多担心。素日里老太太就常说,管事的定要仔细收好丫头们的身契,万不可掉以轻心。需知咱这苏州城内虽民风淳朴,可架不住亦有个斗鸡走狗的混赖人在,这万一要弄丢了身契,一个不查被歹人拾去了,那还了得?”

徐知州感叹道:“老太太慈悲心肠啊。”

目送着徐知州的官轿离开,福禄探了探袖口,皱眉沉思了会,然后转身回了府。

徐知州面无异样的回了官署,见到巴巴朝他这里看过来的主簿,淡淡颔首,并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主簿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为人素来谨慎,此间事上饶是他看出了些端倪,也亦从未对任何人吐过一字半句。只是后来想着此物总放他这也不是事,若将来有个什么,他小小主簿也吃罪不起,倒还不如丢给他们上峰大人,如此一来,丢开这包袱不说,指不定他们上峰大人还要记他个情。

毕竟借此能与督宪大人搭上线,何尝不是个机遇?

至于给哪个上峰大人……他不是没想过梁知府。

提到梁知府,主簿面上有些一言难尽之色。他们这突降的梁知府梁大人,为人迂腐顽固的令人发指,他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得到,若梁知府知了此厢事,别说记他这厢的情了,指不定还得将他给臭骂一顿。如此,他何必讨这个嫌?

第39章 知轻重

这日, 苏倾正在西市小吃摊位上舀着馄饨慢慢吃着,突然一阵喧哗声从市肆的南面传来, 期间隐约夹杂着几声哀哀喊冤的声音, 亦有不耐的厉喝声以及铁尺击打的声音。

市肆的两旁摊位上的摊主及食客们都纷纷涌出来看热闹,对着由远及近的一干人指指点点, 交头接耳。

苏倾心里也有些纳罕,却未凑近前去查看,只是探头望了望。

远处走来的是三五个身着缁衣的捕快, 此刻正持着铁尺押着一壮汉,那壮汉被绳索牢牢缚住,似有不甘,不断挣扎着欲挣开束缚,嘴里也不住叫屈喊冤。

还当是官府缉拿罪犯, 苏倾便不感兴趣的低下头去, 舀了馄饨刚欲送入口中, 可下一刻那些个看客的议论声却令她猛地惊在了当处。

“这些个商贩真是猖狂,不办路引就敢四处乱窜,这下倒是被捕爷逮个正着了。”

“也是他时运不正, 偏撞上了官府整肃治安的档口。”

“若他不存那些个侥幸之心,也就没这祸事了。”

“咱苏州府城执法严苛, 一旦被逮着可是要依律治罪的。”

那壮汉又急又怨的大声辩解:“冤枉啊, 我有路引!只是不慎丢失而已!德善堂大药房的掌柜的可以给我作证!各位捕爷行行好,放我这一回罢!”

“少啰嗦!”一捕快持铁尺往那壮汉身上重重一击,而后不耐的喝叱:“有什么话进衙门里再说。走!”

说着不由分说的大力拉着绳索, 押着那壮汉径直往北面衙门而去。

直待那一行人渐行渐远了,看客们都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苏倾有些心惊肉跳。

此刻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搁下碗勺,她结了账后就抱了包袱起身低头离去。

民安于籍的管理体制苏倾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朝代的户籍管理是极为严苛的,不提别处,就单单苏州府城,几乎常年看不到不业游民在外面晃荡的情况。官府亦定期不定期的进行卡检和抽检,一经查出不符的,轻则遣送回原籍,重则却是要判坐牢的。

苏倾这种没户籍没路引的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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