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  第26页

侧了脸低低问了句:“今个是初几了?”

刚给苏倾梳洗罢的两人正吩咐人将早膳摆桌,闻言不由对视了眼,虽不知她们姑娘为何突然出口问时日,可还是赶紧接口答道:“回姑娘,今个初五了。”心里却在暗暗猜测,可是姑娘近几日有何要事要办?

初五。苏倾目光有些恍惚。

第三日了。若算上今日,还有足足八日。

那般久……那般难熬。

想到还有足足八日之久的煎熬,想到那个男人强势的施为,她顿觉浑身冰冷,一股退意骤然从她心底疾速窜出,疯狂叫嚣着让她立刻终止这种难堪的屈辱与折磨。

不,不!

急促喘息了会,苏倾袖中那纤细的手死死攥紧,指甲钳进掌心肉里,那让隐约的痛意令自己清醒些。

不能半途而废。

苏倾闭眸平复自己的情绪。

在当初已经决定踏进了这肮脏泥潭那刻,她就已经没了退路。况且,便是中途抽身离开这泥潭又能如何?难道她就能一笔抹去她身上的污泥,当做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洁净如初?

不可能了。

便是欺骗的了别人,却无法骗得过自己。

既然这般,索性就再忍过剩下几日,完成这桩交易。

就权当这十日的她是个死的罢。

快了,快了,再忍忍,忍忍。

苏倾再睁眼时,眸底翻滚的各种情绪已消散殆尽。

彩玉彩霞皆面露不安的看向她。

苏倾微垂了眼睑,轻声道:“不必担心,我无事。时候不早了,便继续摆桌罢。”

彩玉彩霞轻呼了口气。

欢快的应了声,彩玉忙吩咐下人将膳食赶紧摆桌放好,又让人端了清茶给苏倾漱过口,之后便亲自将玉碗银筷放到她面前。

早膳琳琅满目,甚是丰富,光类目就有数样。几样点心都各有特色,有精致的螃蟹小饺儿,也有牡丹花样的小面果,还有松子鹅油小花卷等。点心中央环绕的是当下时兴吃的芦蒿和枸杞芽儿,做的精致有趣。另外在案桌一侧还摆放着苏州府的惠泉酒,酒盏不远处就是精致的下酒菜,糟鹅掌、糟鸭舌等。

苏倾素手持着玉筷,望着满桌的玉盘珍馐,失神之际便迟迟没有下筷。

彩玉心里有些忐忑,试探的问了声:“可是案上菜肴不合姑娘口味?”

其实彩玉心里明清,此问亦是多余,因为素来送来他们院的膳食极为丰盛,更遑论今个的菜肴较之昨个更胜一筹,便是比之二爷院里的妾室额份也不遑多让。总督府邸不过寥寥三个女人,姑娘虽说不是第一个,可却是最得宠的那个,不信看那后院另外两个姨娘,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得出他们大人对她们的冷落之意。而府内众人哪个都是看碟下菜的主,见他们大人一连两日都宿在姑娘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后院的风向往哪刮,焉敢有半点怠慢?

瞧今个膳食,多了几样点心菜肴不提,还额外加了壶苏州上好小酒以及几碟子下酒菜,任哪个也能瞧得出膳房的讨好之意。点心和菜肴也愈发做的细致,不提这诱人香气,光是单单看着就令人食欲大振,又哪里能不合口味?

彩玉她们二人其实心里清楚,并非是菜肴不合口味,只怕是姑娘心里有道难去的坎。正因为清楚,所以她们才更加忐忑。

她们有些不解,像大人那般位高权重又威武硬挺的男子,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呢?成为大人的女人,得到大人的宠幸,是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的幸事啊。就如在偏院的那两个京城来的姨娘,前两日还不巴巴过来打探消息,尤其是那月姨娘,那又羡又嫉的眼红模样,就差过来掐死她们姑娘了。

苏倾回了神。持着玉筷夹了个松子鹅油小花卷,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小花卷做的松软甜香,咬一口,唇齿生香。

苏倾无甚表情,只慢慢吃着,味同嚼蜡。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只是每天不确定哪个时间段更文。如哪日有事不能更,会在公告里通知。

第30章 度日难

晌午的时候,苏倾小憩了会,之后就被突如的噩梦给惊醒,便再无睡意。

彩玉忙绞了湿帕子过来,给苏倾擦过额上身上冷汗,又用干巾帕擦净后,就一叠声吩咐彩霞拿来一身干净衣物,给替换上。

伺候着苏倾起身后,彩玉见她再无睡意,只在案前默然坐着,神思不属的也不在知想些什么,唯恐她觉得无聊,遂小心提议道:“姑娘,若您觉得无趣的话,不妨让奴婢们陪着您在院子里散散心?”

闻言,苏倾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

二月的午后春意初绽,有柳抽枝,有花含苞,也有蝶飞,亦有鸟鸣……阳光正好,如洒金般透过被支起的窗屉铺了室内一片,洋洋洒洒,瞧着真是喜庆极了。

可苏倾,却是恶极了。

是啊,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甚至这里的每寸空气都令她倍感窒息,饶是有仙境般的美景,于她而言又何谈欢喜?有时候她会莫名升起个念头,若有可能,她宁愿当初溺死在景区的溪涧中,好歹那也是落叶归根,总好过在这里一日赛过一日的煎熬。

见她们姑娘失神的望着窗外景色,性子较为活泼的彩霞还当她对彩玉的提议感兴趣,也忙搭腔道:“是啊姑娘,趁着天气好在院子里走走是再好不过的了。姑娘可曾瞧见了外头红柳下的那秋千?那是姑娘进院前搭建的,当时奴婢跟姐姐还帮忙搭把手了呢。二月最适合杨柳荡千了,姑娘一会不妨上去试试,保管您这厢喜欢。”

苏倾的目光在红柳下的那架秋千上一扫而过。

“不了。你们二人去玩罢,我在这看着你们也是一样的。”

彩玉彩霞自是不敢应下这厢。

看得出她们姑娘的兴致缺缺,彩玉又提议道:“姑娘可有何喜欢的消遣?刺绣?琴棋?或是其他?奴婢给您准备着,姑娘权当解个闷也好。”

彩玉的问话不由又令她回想起现代种种,几乎是瞬间就僵了身子,胸口开始隐隐作痛。

樊笼 第14节

见她们姑娘沉默不语,闻言反而面上透出抹难受劲来,彩玉顿时慌了神,又猛地想起她们姑娘也是奴婢出身,只怕以往也未曾有幸接触这些,自己这番问话岂不是生生打了姑娘脸?一时间,彩玉心里又悔又急,只恨不得能伸手扇自己个大嘴巴才好。

“姑娘!”彩玉慌乱出声,可话一出口方觉自己刚那一声语调有些高,不免有些赧然,红着脸小声道:“姑娘,奴婢是想说,要是姑娘觉得无趣的话,可否让奴婢给您唱上一段?奴婢幼时曾在戏班子待过些时日,粗浅学了些技艺,自认几段小调还是可以勉强入耳的。要是姑娘不嫌弃,奴婢就给您唱上几段,解解闷?”

苏倾回过神来。闻言本欲开口拒绝,可待抬头见她既是忐忑又是期待的模样,拒绝的话就未吐出口。

顿了会,她道:“要是你愿意,就唱上一两段予我听听罢。”

彩玉的双眸瞬间就亮了起来。

欢快的应了声,她便忙不迭的清清嗓,做好手势准备着。

素来稳重的彩玉此刻心中也不免欢呼雀跃。要知道自打她们伺候姑娘这些时日来,还未曾见姑娘对什么事情提起什么兴致来。如今姑娘愿意听她唱曲,是不是意味着姑娘打心里开始慢慢接受这里?

深吸口气,彩玉捏了兰花指,唇瓣轻动:“江南……”

甫一开口,陡然走音的两字令彩玉呆立当场,亦令另一旁的彩霞浑身打了个激灵。

然后彩玉一张脸就刷的下红的透紫。

苏倾其实听不懂这里的小调。可跟前彩玉那爆红的脸蛋,使劲低着的头,以及那只恨不得地上能有个缝让她钻进去的架势,无一不让不在告诉她,这是唱崩了。

“你莫要紧张。”苏倾面上浮了层浅淡的笑意:“唱坏了不怕,多唱两遍就是了。”

“哎。”彩玉欢快的应了声。

不多时,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带着舒缓的民间小调,缓缓流泻在午后阳光洒满的空间内——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不知过了多久,彩玉渐渐消了音,跟彩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些轻松的笑意。

轻手轻脚的将靠窗的躺椅抬到案前,小心将伏案熟睡的苏倾抬到躺椅上,又从床榻上拿过厚实的毛毯替她盖上,见她依旧熟睡未被惊醒,这方松了口气,又蹑手蹑脚的出了里屋。

放下厚实的宝蓝色软帘,彩玉出去吩咐外头干活的奴仆们手脚都轻些,仔细莫惊醒了姑娘。

待彩玉忙完,彩霞小心看了眼软帘后屋内方向,然后凑到彩玉身边,迫不及待的附在她耳畔小声道:“阿姐,你看到了吗,姑娘今个笑了呢……”

彩玉严厉的扫过她,令她噤声。

彩霞瑟缩了下,想起她阿姐之前说过不可私议主子的事,知道自己犯了忌讳,便缩回了脑袋死死垂低着不敢再说。

两人候在屋外,静默无言。

可无论彩霞或彩玉心里都不平静,想着她们姑娘今个心情稍好了些,心里难免有些奢望——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姑娘已经慢慢开始想通了?

她们二人的奢望终止于苏倾醒来那刻。

因为苏倾难得睡得昏沉,所以饶是天色渐晚,彩玉她们二人也没忍心去叫醒她。一直到暮色降临,月挂梢头,苏倾方缓缓自沉睡中苏醒。醒来的那刹,当她目光划过窗屉外那满目的夜色时,她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彩玉彩霞二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们姑娘拥着毛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窗外,脸色煞白,浑身僵硬。

见此情形,她们二人心里发凉之际,又隐约觉得她有些可怜。

“姑娘!”二人忙上前,边伸手给她抚背顺气,边道:“姑娘可是梦魇了?姑娘莫急,缓缓,缓缓就好了。”

说着让她不急,可二人面上却皆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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