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  第18页

一怔,急道:“公子立端行正、一身清白,何以总爱开这种玩笑!”
  “好啦好啦,知道你这人又木面皮又薄,开不得玩笑。”印云墨道,“不过,要是真被小皇帝抓个当场,那可就百口莫辩了。我一介囚徒,是债多不愁无所谓,左大人前途无量,可不能自毁长城。我看左大人今后还是少来清曜殿吧。”
  左景年面色一沉:“公子此话何意?若是公子不想见到我,只需直言一声,我便不来烦扰。说得如此生分,莫非当我是胆小怕事、明哲保身之人?”
  印云墨没料他因此而恼火,怔了怔,方才笑道:“你知道我并非此意。深殿寂寞,我想见左大人,正如左大人想见我。”
  “那就请公子不要再提前途无量之类的话。还有,请公子也别再叫我左大人。”
  “那叫什么,左侍卫?左郎将?”
  左景年见他口角含笑如春华灼灼,知道他又在存心戏弄,只得无奈地笑笑:“公子可以直接叫我景年。”
  “景年,景年。”印云墨品味香茗似的反复轻吟,让左景年有些难为情起来。
  “在下斗胆敢问公子姓名?”
  印云墨微微一笑:“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左景年略为犹豫,低声问:“公子可是姓黄名舒?”
  印云墨一愣,随即大笑:“是,也不是。佛说皇叔,既非皇叔,是名皇叔,哈哈……这个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你还是称我为公子吧。”
  左景年不解,却也察觉他对此讳莫如深,便不再触及,转而道:“几次运功疏通经络、驱除寒湿,似乎颇有成效。我明夜还会再来,不知公子有何需求,我一并带来。”
  印云墨把手伸进被窝摸了摸,余温犹存,喜上眉梢地脱了外袍钻进去,“本公子无需无求,只盼夜里有人给我暖被窝。”他舒服得直哼哼,倒把左景年弄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地告辞而去。
  “皇上……”宫人望向窗边负手看月的背影,忍不住提醒道,“已近丑时,皇上是否就寝?”
  印暄从沉思中返过神,头也不回地道:“你们不必伺候了,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遵旨。”
  “……慢着!”
  “圣上有何吩咐?”
  “立刻去把魏吉祥叫来。”
  不多时,司礼监大太监魏吉祥一路小跑地进入寝宫,躬身道:“老奴奉诏叩见陛下。”
  印暄转身俯视着这个腰身佝偻、似乎永远谨言慎行的老太监。从明德年,到景成年,再到如今的云熙年,这个太监已历经三朝,见过不少宫闱隐讳、皇室秘闻,血雨腥风中多少自认为当权得势者最终死于非命,他却凭着谨小慎微、守口如瓶这八个字,慢慢爬到了內侍总管的位置。印暄与前两任皇帝一样,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他背后难免的贪墨受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正因为这八个字,皇帝不愿见光的一些事,还是得让这个老太监去办。
  “人都言,父债子偿。魏吉祥,你认为如何?”
  魏吉祥不想皇帝突有此问,边揣摩圣意边答:“这个,君臣父子乃伦理纲常,父债子偿自然也是天经地义。”
  皇帝冷冷道:“如此说来,那些刺客因对先皇心怀怨恨而行刺朕,也是天经地义了?”
  魏吉祥噗通跪地,连连顿首:“皇上恕罪,老奴并非此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天经地义。那些胆敢犯君刺驾的,才是目无君父、大逆不道之徒,万死莫赎其罪!”
  他一气说完,提心吊胆地等待反应,见雷霆未降,心弦才遽然一松,暗道圣上虽年少,但素来心思深沉、不动声色,何以今日竟有些喜怒无常?
  印暄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魏吉祥,你还记得十五年前中秋的那件事么?”
  魏吉祥心头乱颤,伏地道:“老奴……记得。”
  “很好。你是宫中的老人了,有些事,朕也没必要与你打哑谜,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一个月前,朕将那人从废殿下的地牢里放出,当时你也在场,近来宫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你也清楚。当初微一真人上窥天意,说他是能为朕驱邪匡正、稳固江山之人,如今看来,此言非虚,故而,朕想要……恢复他的亲王身份,让他名正言顺地位列朝堂之上,才能继续为社稷效力。你看这事,该怎么做?”
  魏吉祥按捺心中惊讶,思索过后,显得有些为难:“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想要囚一人还是放一人绝非难事。可麻烦的是,当初显宗皇帝下诏宣称六皇子因病夭折,如今若是忽然出现一个活生生的历王殿下,老奴只恐朝臣与百姓们疑惑不解、议论纷纷,难免人心动荡,甚至可能还有好事者,再去究微探秘前朝旧事……”
  印暄如何不知其后果,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要招这个老太监来谋划。“这件事朕就交由你去办。”他不容商榷地下令,“朕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既要堵住悠悠众口,又要让历王尽快还朝。倘若事后听闻到一丝一毫对天家、对朕、对历王不利的流言,朕就将你凌迟处死!”
  魏吉祥脸色发白,叩首道:“请陛下给老奴一点时间,老奴一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朕等你的办法,下去吧。”
  魏吉祥汗透重衣地退去。
  印暄回过身,继续望着窗外深沉夜色,想起七岁时的那个夜晚,庆王也是这般负手凭窗,留给他一道心事重重的背影。
  “有种花,美得令人迷醉,但永远只能绽放在夜里,放到阳光底下,便成了污秽……”庆王如此低语轻喃。
  当年的他全然不解其意,如今却幡然有悟。
  污秽的不是花,而是人心。他在心底无声地说道,父皇,至少这一点,朕与你绝然不同。既然子不言父过,你亏欠了小六叔的,就让朕来弥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终于醒悟自己天真无邪时造的孽了,决定要对小六叔好一点。
  啊多么痛的领悟~~
  致某些为爱而生的读者:不要以为他会革先帝的命,那毕竟是亲爹,有孝道大义压着,能匡正父亲的错误就不错了。你们会为心上人捅亲爹一刀?
  附:
  叔各项属性一览:
  占卜 ? ? ? ? ?
  医药 ? ? ?
  吃货 ? ? ?
  忽悠 ? ? ? ?
  辅助战斗力 ? ? ? ?
  个人战斗力 ?

第17章 重见天日食烟火,附庸风雅品仙颜

  清曜殿内,宫人们来去穿梭,印云墨望着他们搬入的一个个大箱子出神。
  “公子……公子?你在听吗?”传旨内侍忍不住唤道。
  “哦,”印云墨恍然,“我在听。公公说,皇上问我还有什么需求。没有了没有了,吃穿用度一切齐全。”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道:我说缺个夜里暖床的,你难道还能赐个后妃宫女给我?
  “既然如此,咱家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好走。”
  殿内片刻间又恢复了平静,印云墨琢磨着这突如其来的天恩,心想莫非昨夜一番对话,还真让小皇帝起了内疚之心?早知如此,昨夜就不该如此轻描淡写,若是努力憋出一副苦大愁深、忍辱负重、出淤泥而不染、众人皆浊我独清、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白莲花模样,不定今日就已经被放出宫了……失策呀!他捶着掌心大叹。
  “在遗憾什么?还有何需求尽管提。”
  “哟,皇上来了。”印云墨闻言转身,一脸惊喜状,“既然皇上开了金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想——”
  “——除了出宫以外。”印暄慢悠悠地把后半句说完。
  印云墨笑容顿敛,“那臣就无欲无求了。”
  “无欲无求?朕不信。”印暄近前几步,负手道,“朕不信一位堂堂亲王,会轻易放弃锦衣玉食、宝马雕车的享受,去过普通百姓柴米油盐的生活。”
  印云墨摇头,“换我也不信。但皇上似乎忘了,这位王爷在天下人眼中早已是个死人,他若是不做个普通百姓,就真得去王陵里躺着了。”
  印暄一顿,沉声道:“这一点朕自有主张,勿须你多虑。”
  “那是自然,天下唯皇命是从。”印云墨双手笼进袖口,一脸的飘然事外、云淡风轻。
  印暄瞧他这副德行就来气,但又有心要与隔阂了十余年的小六叔重修旧好,只得咽下,心念一转:“至少明着不行。”
  印云墨眼光乍亮,犹如久旱渴雨:“皇上的意思是?”
  印暄忍笑点头:“一不能出京城,二朕会派人跟着,三天黑前必须回宫。”
  “还有四五六么,我一并答应。”
  “没了。”
  印云墨喜滋滋地在地板上兜了两圈:“那我现在就走?”
  京都珞陵,东市。
  朱雀大道东侧的街市熙熙攘攘、车马阗拥,店铺摊贩鳞次栉比,叫卖声起伏不休,什么酒水吃食、家用什杂、小儿玩具、水粉布料、珠宝古玩……一应俱全。
  印云墨一个个摊子逛过去,觉得既熟悉又新鲜,抬头望秋高湛蓝,举目眺行客如梭,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只闲逛,不买点东西?”身旁男子问。
  印云墨拉了拉袖口:“清风啊清风。”
  那人笑,“我有钱。”
  你是大大的有钱,可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想四处闲逛而已,你微服跟出来,还怕我跑了不成!印云墨无奈地道:“那皇上怎么不买?哦,是我糊涂了,皇上看中什么何须掏钱,一声令下自然有人赶着上贡。”
  这话有些似刺非刺的味儿,但印暄今日心情不错,并不与他计较,“这东西两市我逛得多了,不新鲜。还有,你再一口一个皇上,我们这就回宫。”
  “呵呵……你看前面那个小吃摊子,都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没变。”印云墨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那家的饺子实在不错,以前我常溜出宫来吃。怎样,带你去尝尝市井口味?”
  印暄笑而不语,拉着他过去坐在露天食座的条凳上。
  摊子老板是个年逾五旬的干瘪老者,看起来倒也忠厚,很热情地迎上前,一边拿抹布使劲擦桌子,一边熟稔地寒暄:“云公子,好久不见,今儿有空光临啦,还带了个朋友啊。想吃什么,冬笋猪肉饺,还是香菇鸡肉饺?”
  印暄点头示意:“各来一碗。”
  “好咧,您稍等。”
  印云墨失笑:“原来你也是熟客?”
  “当年你偷溜出去吃东西,总不忘给我打包一份,忘了?”
  “对呀,”印云墨抚掌,“于是你就惦记上这味道,后来一家一家寻来了?”
  印暄道:“何止是这家,凡你当初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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