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淮南银庄换上的银票,你切莫辜负了你至亲和族人们的心意。”狄家村已有四代未出过大官了,昔日富庶过的大族现在朝不保夕,族中有那家贫的,家中生下的幼女都养不起,只能放了河中淹死,族谱中的风光已全不可见,狄三拮上面的一兄一姐在灾荒之年一死一卖,留下他承了族长,一辈子都没轻松过,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族中有人出人头地,恩及族人,而不是让后代子孙一有个难,连个救助之门都没有。
送走族人,狄增把自己关在了书房,狄禹祥站在房门许久,没也推门进去。
族里光景不好,父亲为官十来年,确也没有为族中做过什么大事,想来心中应是沉重。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们家,想来有着父亲这样的清官已是光耀门楣了,以后弟弟们中有哪个要走与父亲一样的路,狄禹祥想自己也是不阻拦的。
只是这当家的担子,只能由他来扛了。
没个人扛着,别说族人,便是单个自家的日子也好不了。
狄禹祥低着头站在书房门口想着事,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他回过头去,看到有人飞快地闪到了圆柱后。
他嘴翘了起来,看着那壁柱半会没动,然后看到他的小妻子慢慢地探出头来……
他笑了起来,在她还要闪躲之前招她招了手,“过来。”
她顿了一下,之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有事?”他没问她为何要闪躲,伸过手去摸到她的手是暖的,想来没冷着,他这才心里好受了些。
他是真不想她受一点苦的,不想她像他娘一样要辛劳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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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骨头汤熬好了……”这几日他喝伤了,萧玉珠也没别的办法,汤汤水水地往他肚里灌,能补一点是一点,“要不要给爹送进去?”
“又去厨房了?”
“嗯,就看着。”萧玉珠说着往走廊看去,现在的县衙是多年前淮安还是淮安州府城时的县衙,后衙甚大,光大小就有五个院落,客屋都有二十余间,只是平日狄家人少,住的也只是两个隔痕不重且相通的院子,现下把屋子都住满了的族人们一走,整个地方都显得空荡荡起来,“族人才一走,就显得空了。”
她脸上难掩黯然。
人都是要处久了,好处才显得出来,狄家村的虽是穷亲戚,懂礼的也无几,那嗓门特别大的婶嫂们虽是粗俗,嘴巴也不饶人,但干活最多的却是她们,走的时候,哪都不忘收拾得干干净净,来的孩子虽多吵闹,但再调皮捣蛋,也未损及屋子半分,虽说他们回去要给回礼,但他们带来的谷粮杂菜都是好物,想来都是挑了最好的带来给了他们。
“春生嫂子也走了?”狄禹祥拉过她,让她挪了个位置,自己站在了风口。
“走了,说是她不在的这几日,家里都乱了。”萧玉珠点头道。
“嗯,你要是喜欢她,等过年时就让娘请她过来坐坐。”
“哪有这样念得紧。”见他安慰,萧玉珠展颜一笑,“你还没说汤要不要给爹送进去呢。”
吹过的寒风停了,狄禹祥拉着她往厨房走,“等会让娘送进去便是。”
“好。”
“天冷就不要往外走,跟娘多呆在屋子里。”
“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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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用过膳,公爹就带着她夫君出门去了,萧玉珠跟婆婆送走他们,扶婆婆进堂的时候低声问,“今日可不会再喝了罢?”
“由他们去罢。”狄赵氏安抚地拍了拍儿媳的手。
萧玉珠低着头点了下头,又转头对苏婆婆道,“苏婆婆,你去看看书房的炭要不要多加点,莫冷了二郎他们的手脚。”
“我刚去加过去了。”狄赵氏失笑,在桌子前坐下后也拉了她坐下,“我听苏婆说,你把大郎他们的厚袄都做好了?”
“是,空闲多,便都做好了,我让桂花拿过来给您看看。”萧玉珠说着就让苏婆婆叫桂花进来,去她那把东西拿过来。
“难为你了。”
“没有,辛苦的是娘。”
“唉,你这小嘴甜的……”狄赵氏拍拍她的脸,又叹了口气,道,“这次娘还没真没忙什么,重活粗活都是你伯娘她们帮我做了,我就是多说了几句话,厨房都没进去过几次,真是还没老,就享起福来了。”
“家中的事哪桩不要您管?您还要照顾公爹和小叔他们,哪里闲着了?”萧玉珠笑道,又碰了碰茶壶,见水是热的,忙给婆婆倒起了茶。
现在家中的茶叶不甚精细,都是往大瓷壶中抓一把粗茶叶子进去,用开水一冲,就是一壶茶水了。
夏天的时候还好,茶叶不能过夜,一壶茶也就喝一天,冬天不容易坏,茶叶往往要冲两道,一壶茶喝上个三四天是常有的事。
“您喝。”萧玉珠端起了茶杯给婆婆。
狄赵氏接过,见她要给自己倒,忙止了她,“这茶叶子糙,你就别喝了。”
萧玉珠愣了愣,随即了会,不好意思地道,“茶水是热的,应是无碍的罢?”
等过完这年不用多久,她嫁进来也就一年了,这次乡下来的女眷里,不少人都在说她的肚子什么时候大起来,以前婆婆也没在意这个,现在可能被提醒了,也关心起她的肚子来了。
“茶是凉的,冬天又冷,还是少喝罢。”
“诶。”萧玉珠也听话,依言放下了杯子。
狄赵氏见她不藏不掖,落落大方,那不便说出的话倒容易从嘴里说出来了,“先前也是想着你年纪还小,长长再生孩子更好,但不管什么时候生,这寒性的东西还是少吃的好,娘这也是第一次当婆婆,虽与你同为女人家,但一直照顾的都是小子,有些事换到你身上也是一时没想到,得亏了你伯娘们这次来,提醒了我不少事。”
“娘够为我着想的了。”见婆婆开口不是逼她生子,而是担心着她的身子,萧玉珠心中叹息了一声,笑容越发真挚。
“平时注意着点,啊?”狄赵氏又叮嘱了一声,萧玉珠微笑着点了头。
晚上狄禹祥回来,这次身上没有酒味,这晚萧玉珠没等多久就等到了他从书房回来,伺候他洗漱上了床,熄了灯被他抱住后终于把担心她爹的话问出了口,“我这几日也没见着爹,也不知他如何了。”
狄禹祥一直闭着眼睛,听到这话,他睁开眼看了看黑暗中的小妻子,入冬后的夜晚没有了亮光,一片黑暗,但他似乎还是能感觉到她黝黑的眼睛这时正直直地看着他。
她知道了他爹的事了?
但他娘都不知,家中的奴仆也都是不知事的,应是无人告诉她。
“岳父大人啊,嗯……”狄禹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嘴里淡然回道,“等过几日,等你把他的冬衣做好了,你下厨做两个小菜,我们请他过来吃顿便饭,你看如何?”
萧玉珠一听,当下什么也没想,真真高兴起来了,她抓着狄禹祥胸口的里衫,高兴地道,“我爹的冬衣我趁着这几日在屋中早做好了!”
黑暗中狄禹祥的眼眸暗了一暗,嘴头口气依然未变,“那过几天,等娘和你歇息好了,我们就请岳父大人过来。”
“好。”萧玉珠听了也是舒了口气,这几日她是出不了门,也没见她爹来见她,因着他把礼带回去那一事,她虽然不通来龙去脉,但一直挂心到现在,心中很是不安。
知道能过几天就见到人,能问清楚事,她心里也是舒服了一点。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因为当朝新上任的左*相乃她外祖同门师弟,她那正在寻思复起的二叔得了上京的消息,已经传了消息让她祖母拉拢她嫁的狄家一门,而她爹把回礼带了回去,这无异于违逆了老太君之意,老太君被她父亲这无异于吃里扒外的一举气疯,请了家法出来打了他三十个板子,现在趴在床上还起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
过得几天,狄禹祥跟她说了话,说月底二十八日这天,岳父大人会过来用午膳。
为着父亲来的这顿午膳,这天一到,萧玉珠是打一清早就忙起来了,黄豆煮猪脚,干辣椒炒牛肉,蒜炒猪肝,这几道菜都是萧元通爱吃的,这是她今天必要做的三道。
因这几道菜都很废钱,即便是在萧府,萧玉珠也只有在过年那会三道一起上齐做给她父亲吃,这次好多时日都没与父亲一道吃饭了,平时跟婆婆不张口的她也提前张了嘴,让婆婆帮着买了这三道菜的食材。
猪脚与猪肝都很好买,可是易国的牛都是用来耕田干地里活的,一般人家都不杀牛,所以这牛肉贵且不说,连买都不好找地方买,萧玉珠从前就听萧府的婆子说过,要是想吃得一口牛肉,都得提前去那牛贩子家打听好了,看他什么时候有牛杀,有时买得几斤牛肉,等上半来个月二十天的是常有的事,原本她只是张了口,只是让婆婆帮她打听打听,也没抱多大希望,但短短几日内真为她买来牛肉了,萧玉珠知道后,半晌都不知要说何话才好。
这三道菜外,萧玉珠又炖了萝卜煮排骨,还用党参煨了黑母鸡,这还没到午时,厨房里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买来煮饭的喜婆子听着萧玉珠的吩咐一直在打下手,不会说话的哑婆子朝萧玉珠竖了好几次大拇指,而显得木纳,今日当着烧火丫环的的桂花悄悄地吞了好几次的口水,强忍着才让没口水流出来。
这香味招得最小的四郎也站到了厨房边上。
萧玉珠回头的时候才看到门边的四郎,她不由“哎呀”了一声,“可别进来,等嫂子一会。”
说着就添了三碗炖得差不多的黄豆煮猪脚,交给喜婆子,“跟四郎送到书房去,让小子他们先热热肚。”
狄四郎听了一本正经在门口作揖,且一揖到底,一不注意那长袖还扫了地上的灰,“子施多谢大嫂。”
他文诌诌地道谢,萧玉珠哭笑不得,因四郎年纪最小,她身为长嫂,现也是近得了他的身的,也不怕招人说闲话,就上前去拾起他的手袖拍了灰,叮嘱道,“四郎小心些,冬天水冷,衣裳太脏会洗冻丫环的手。”
狄四郎顿时脸一红,“子施之过,子施知晓了。”
喜婆子端着盘子在一边听着,咧开嘴角无声地笑。
送走了一口一个“子施”的四郎,出门去的狄赵氏回了家,一到厨房就闻到满鼻子的香味,见喜婆子不在,她着实讶异了一下,“全都你一个人弄的?”
“娘。”见到婆婆,萧玉珠忙福了一礼请了安,笑着回道,“没有,菜都是喜婆洗的,也是她切的,儿媳只是动了动手把菜放到锅里头。”
“那就好。”狄赵氏点了下头,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她不在家,要是让儿媳一个人全做了厨房里的事,虽说儿子不会说什么,但她心里也过不去。
“我闻闻,真香。”狄赵氏说